第45章 第45章

鲜花掌声镁光灯在这一刻簇拥而来，而张灵山带泪的双眼只倒映着男人矜贵无匹的脸。

        他俯身拥抱自己，“不要哭，小姑娘，你终于成为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祝贺你。”

        张灵山潸然泪下，从梦想萌芽到行业至高荣耀，她兜兜转转，爬模滚打了3千多个日夜。

        面对家人的质疑劝阻，她也曾犹豫过；被退单被驱赶，她也曾动摇过；生病劳累，她也曾放弃过，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得到了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在顶峰，与自己喜欢的人相拥，这本身就是对爱情最好的致敬。

        “谢谢你，楚南。”

        谢谢你在那些寂寞深夜的陪伴，谢谢你永远支持我的天马行空，谢谢你愿意陪我去看最美的风景。

        张灵山踮起脚尖回拥着楚南，小脸湿漉漉地搁在他的肩膀上，“我好想你啊。”

        镜头扫过，二人相拥的景象出现在大屏幕上，看清两人的面貌后，台下的观众瞬间激动了，立马进入磕cp状态。

        “啊啊啊！这女设计师也太漂亮了吧！那双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猫儿眼！”

        “是啊是啊，这个赞助商也超帅的！刚刚你有没有看到转播镜头！”

        “我艹！好配好配！金主粑粑和顶尖设计师，我宣布我磕到了！”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一个真心祝贺的金主粑粑，一个是喜极而泣的冠军，拥抱只是礼节而已，他们也只是磕此刻的氛围感。

        站在舞台侧后方的李伊水嫉妒得发狂，狐狸眼布满红血丝，狠戾而阴沉地盯着台上相拥的二人，手指紧紧揪着垂下来的幕布，用力过度以至于尖锐的指甲根根截断。

        那本该是她的男人，那本该是她的冠军！

        因为张灵山，这一切都被抢走了！

        如果没有张灵山就好了……

        如果没张灵山，这一切都是她的！

        李伊水脑中回响这这个念头，慢慢退回到黑暗的角落中。

        颁奖仪式结束，楚南先行下了舞台，站在阶梯上等张灵山，而张灵山则被留在舞台，回答主持人的提问。

        “这个问题我是替台下激动的观众问的，请问张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张灵山盈盈立在台上，怀抱着鲜花，手握奖杯，闻言，摇摇头，“没有男朋友。”

        “哇~”

        “好耶，有机会！”

        “女神选我！”

        观众席爆发出阵阵惊呼。

        张灵山补了一句，“准确来说是半个男朋友半个未婚夫。”

        “啊？”

        观众席掀起一波浪潮，人人都被这个回答弄懵了。

        张灵山笑了，露出娇俏的小梨涡，“我之前求了一次婚，谁想到他只接受我的戒指，不接受我的求婚呢？”

        “啊？居然有人能拒绝女神的求婚？”

        “不愧是女神，连婚都是自己主动求的！”

        “是谁？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敢抢我女神，我和他不共戴天！”

        “好过分！怎么能让美女伤心呢？让我来！”

        猫儿眼扫过乌泱泱的观众席，轻巧落在舞台侧边的男人身上，张灵山挑挑眉，调皮又挑衅的样子，惹得男人低低笑了。

        冰消雪融，是无尽的温柔，是她一人的专属。

        “他说”张灵山移开目光，看向头顶上一排排的日光灯，像是点亮的满天星，“他说求婚要换他来，我不能剥夺他身为男朋友的权利，我等着他呢。”

        “啊啊啊！我饱了！！”

        “这男人好浪漫！好会啊！”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好羡慕，好想拥有！”

        观众席爆发出阵阵高呼，气氛一环接一环被带到了高潮。

        张灵山急流勇退，拒绝主持人的挽留从侧边退下舞台，再聊下去怕是得当场爆出来了。

        楚南现在是大赛的赞助商，身份敏感，宣布恋情不是个好时机，何况她也不是名人，不想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镁光灯下。

        张灵山走到舞台边沿，高高的台阶下是她喜欢的人，一双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正默默关注着她。

        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拉起裙摆，准备下台，身后传来一股冲击力，她被推了出去。

        失控坠落，她看到楚南带笑的双眼瞬间凝滞，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向自己奔来，她听到人群爆发出轰然的惊呼声，她感受到往里的时光破开阵阵迷雾，呼啸着涌进她的身体。

        她像一片雪花，飘然坠落，轻盈而沉重，不受控的轻盈，无力改变的沉重。

        楚南飞扑过去，以身作垫，接住跌落舞台的张灵山，混乱眩晕感过去，他喘息了半晌，视线渐渐清晰，看清趴伏在身上一动不动的人。

        心中徒然一惊，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伸手去触碰张灵山，却又不敢用力。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尖叫声、抽泣声、脚步声交织，他心底的戾气瞬间爆发，“都滚开！叫救护车！”

        助理终于回过神来，指挥主办方撤离观众，清空现场，维护秩序。

        “灵山，灵山！你受伤了吗？”

        “告诉我，哪里疼？”

        人群散去，楚南依旧维持着簇拥的姿态，不敢妄动，手指在她身上轻轻摸索，仿佛触碰易碎的瓷娃娃。

        身上，脑袋，脸颊，他顿了一下，轻声哄着，“不要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指尖黏腻，触感温热，是血。

        她流血了。

        巨大的撞击感传来的瞬间，张灵山便失去了意识，陷入混沌的状态。

        二十多年的人生，浮光掠影，如影片倒放，从鲜花簇拥的舞台到一扇紧闭的白色大门。

        她的人生在这里分成了两截，她记得5岁之前的孩童生活，她记得10岁以后的点点滴滴，但是这中间的5年全然空白。

        她颤抖着推开门，一段消失的记忆汹涌而至。

        “灵山，等我引开他们后，你沿着这条路继续跑，一直跑，不要回头，知道吗？”

        男孩稚气脸庞上是超乎年龄的沉着，眼下那颗痣红若鲜血，衬得那双桃花眸子越发璀璨，“如果可以，找大人来救我。”

        小小的女孩子一双猫儿眼里盛满惊惶，眼泪止不住地溢出来，她拼命用手背擦，眼皮子都擦红了，“好的，哥哥，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她紧紧捂着嘴躲在灌木丛中，看着那些可怖的男人拿着刀拿着棍棒追在小南哥哥身后，入了密林，直至消失不见，她擦干眼泪，往反方向跑。

        快点，再快点！

        她要去找人来救小南哥哥，再晚一点他就要没命了！

        那片林子太大了，似乎永远都跑不出去，她跑了许久，胸口剧痛，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爆炸。

        但她不敢停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见到了一户农家，她爬过去，敲开虚掩的门，迎着陌生人瞠大的双眼，撕声尖叫，“绑架杀人，快去救我哥哥！”

        “灵山，灵山！不要怕，我在这，我在……”

        男人低沉微颤的呼喊传来，撕开混乱黑雾，消散的意识渐渐归拢，张灵山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神困惑，似喜犹悲，流连不去。

        良久，试探性伸出手去触碰男人眼下那颗红痣，嘴唇开开合合，喊了一句，“小南哥哥？”

        骤然听到暌违多年的称谓，楚南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凝着那双懵懂迷茫又慌乱的猫儿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楚南眼睁睁看着巨大的喜悦在那猫儿眼中散开，仿佛点燃了一场盛大的烟花，下一刻绚烂消散，凝结为泪珠，一颗一颗砸落在他的心上。

        “小南哥哥……你没有死！”

        “你还活着，小南哥哥……”

        “真好……”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没有救回你……”

        “我以为是我害死你了……啊！”

        世界崩塌，猛烈的剧痛袭来，张灵山不堪重负，抱着头尖叫起来，楚南慌乱握住她的手腕，“灵山，灵山，没事了，我没事，我永远陪着你。”

        而张灵山听不到了，她猝然倒下，再次陷入黑暗中。

        医院里，楚南坐在急救室门口，脸色青白，胡子拉碴，不复以往的矜贵，面对张家父母的指责，他没有反驳，全然接受。

        “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在一起！我说过你会伤害她的！”

        倪云雁不安地踱步，内心的慌乱无处发泄，只能将矛头对准罪魁祸首，“你知道吗？她因为你精神崩溃，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的！”

        “现在因为你，又是你！一切全毁了！”

        楚南闭了闭眼睛，心头有万千蚂蚁在啃噬，他和她之间的不幸，始于那桩隐秘的往事。

        过去的年岁中，他午夜梦回间全是她，仿佛梦魇，挥之不去。

        他恨她抛弃他独自求生，但更恨她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不闻不问。

        多年后重逢，她过得很好，依旧天真，依旧无忧无虑，而他早已面目全非，变得狠戾冷漠，他承认一开始是为了报复她而接近她。

        但他到底低估了自己，无论是从前年少时，还是此刻重逢后，她对他永远是特殊的存在，他永远狠不下心伤害她一分一毫。

        而后，是无法抑制的心动。

        在他爱上她的那一刻，他无比庆幸她在那天没有选择回头，保全自己，漂漂亮亮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乖乖等到他来到她身边。

        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她过得不好，因为他而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生了许久的病，最后精神崩溃。

        “你知道她那时候病得多重吗？医生都说她快活不下去了！”

        倪云雁回想那段黑暗的时光，依旧止不住颤抖，张爸爸见状，只能紧紧抱住她，“都过去了，闺女现在好好的，不怕啊。”

        那时候，他们找到张灵山，是在他们失踪72小时后，再在医院里她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那时候我们做错了，以为不要提起你，提起你妈妈，灵山就能忘掉一切，忘掉曾经的恐怖经历……”

        倪云雁泪如雨下，看向急救室大门，过去现在重合，一切是多么无力。

        小灵山从昏迷中醒来，动动嘴皮子，发不出声音，急得抓挠自己的喉咙，“啊……”

        妈妈控住她的手，泪如雨下，“宝贝，被着急，你太累了，嗓子才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那小南哥哥呢？他在哪里？

        她紧紧盯着妈妈的眼睛，指尖在妈妈掌心一笔一笔写着，只是妈妈沉默了一下，“没事了，都没事了，你好好睡觉吧。”

        再次醒来，她能下地活动了，嗓子也能发出声音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那个男孩，除了那个消失在密林里的小哥哥。

        她初初不断追问，想知道他的近况，想去看他，但每次只得到模糊的回答，到后来，这个名字只换来一片沉默。

        他成了一个禁忌。

        后来，她出院了，她回去上课了，她重新交了很多好朋友，所有人都以为她忘记了楚南。

        直到一次学校趣味运动会，两人三足比赛，张灵山见着同学被绑住双腿双手，眼神越发惊恐，发出凄厉的惨叫，“小南哥哥！不要死掉！不要死掉！”

        “等我，等我回去救你！”

        她哭喊着跌跌撞撞，摔倒在地，吓坏了一干老师和同学。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才知道灵山的精神早就出现了问题，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害死了她的小南哥哥，日复一日，自觉罪孽深重，直至那天，痛苦崩塌。

        她在医院住了许久，每日去见心理医生，精神越发萎靡，身体消瘦，又一次见到手脚被绑的精神病人时，她再一次病发，从楼梯上跌落下去，造成严重的脑震荡。

        心理医生决定采取催眠手段，强行将她的记忆封存，至此，她全然忘却与楚南的点点滴滴，日益好转，直至恢复正常。

        张灵山醒过来，除了轻微脑震荡，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每日躺在病床上，不能玩手机，不能出去散步，很是郁闷。

        “你啊你，就好好歇着，医生说磕到脑袋可大可小，你把那些花花肠子给我歇了。”

        “是是，老妈说的对，都听您的。”

        张灵山瞟了瞟大门口，扶额，哎，他这人为什么老是做让她心疼的事呢，故意的吧。

        “妈，叫楚南进来吧，我要见他。”

        倪云雁手上动作一顿，忍不住驳斥，却在见到女儿带笑的双眼时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出了病房门口。

        过了一会，门开了，楚南进来，迎着张灵山盈盈目光，坐在她身边。

        人生真是奇妙，她初初见到这位冰山美男时，便心思不纯，拐弯抹角将他带回自己的工作室，高高供着，每日远远欣赏一遍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看着看着就心生邪念，打算将他追到手，好好亵玩，但谁能想到他原来也喜欢自己，不用追就倒贴上门了。

        茫茫人海中追到一位哪哪都合心意的天降男朋友，张灵山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才修来这种福分，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她的竹马呢？

        “男朋友，你怎么啦？”

        张灵山伸手去拉他的大手，“别自责，我受伤又不是因为你。”

        楚南回握她的手，“我没事，你头还痛不痛？”

        张灵山摇摇头，“小南哥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回想过去相处的情景，很多被她忽略的细节渐渐明晰，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多次追问她小时候的玩伴，多次询问为什么喜欢玩超人游戏。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把你忘记了，你应该提醒我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相认了。”

        楚南默了一瞬，轻轻而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曾经遭受磨难。

        对不起，没有主动去找回你。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没关系，是那些坏人的错，我从来不怪你的。”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眼，张灵山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心头警报响起。

        他是要退缩吗？

        打算再次远离她的世界吗？

        楚南拿出那份财产转让书，房产证，户口本，戒指礼盒，单膝跪下，“张灵山，小南哥哥等了你好多好多年，现在等不下去了，你愿意嫁给他吗？”

        乍见心欢，小别思念，久处怦然，那就结婚吧，到他怀里，长相厮守。

        张灵山笑了，猫儿眼盛满盈盈水光，小梨涡开出两朵花，她俯身去拥抱他，拥抱这个在她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即便丢失记忆，也会再次爱上的男人。

        曾经丢失的时光重新找回，曾经失散的两人重新相遇，曾经懵懂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曾经的遗憾都得以弥补。

        “小南哥哥，我愿意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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