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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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莺对蜜柚微微欠身,心中那份因即将远行而生的喜悦几乎溢于言表。
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步入正厅,首先将那瓶象征着敬意与心意的荷露呈递给一旁的青提,随后对着端坐罗汉椅中的赵曼香深深行了一礼,轻声唤道:“少夫人。”
赵曼香慵懒的姿态与那锐利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她仿佛以目光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将绛莺从头到脚细细审视,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看起来,最近用的那些补血养气的汤药效果不错,你的气色比以往好多了。”
面对赵曼香的言辞,绛莺只是以一个含蓄的微笑回应,没有多言,但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心湖已因这话荡起了层层细微的波澜。
“嗯,那些药材大概确实起到了它们该有的作用。”
赵曼香的语气悠长,似乎话中有话。
“或许吧。”
绛莺以一种温婉而含蓄的声音应答,每个字都透着一股淡然的气息。
正当此时,内室的珠帘随着一阵轻微的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玉石相碰,随后,常嬷嬷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步入厅堂。
这位年长的妇人,岁月在她脸上刻画出的不仅是皱纹,更有那份阅尽沧桑后的老练与狡黠,宛如一位在林间穿梭多年的老狐,深谙生存之道。
绛莺心中不禁一紧,但她迅速调整情绪,面上绽放出惊喜交加的笑容:“常嬷嬷,您是什么时候到的?真是许久不见了。”
常嬷嬷以她那惯有的锐利眼神仔细打量着绛莺,面上虽带着笑容,但眼中却流露出如同寒冰般穿透一切的冷冽:“也就刚到不久。确实,有一阵子没见了。我还清晰记得你刚来这里时的消瘦与疲惫,如今却出落得这样标志。”
感激之情在绛莺心中油然而生,她偷偷望向赵曼香,心中充满对这位少夫人的感激。
而赵曼香仅是以一抹淡漠的微笑作为回应。
“记住,作为府上的仆人,忠诚与本分是我们不可动摇的责任。”
常嬷嬷的话语中隐含着几分教诲的意味。
绛莺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她转向赵曼香,语气中略带歉疚:“少夫人,世子爷要离府数日,特命奴婢随侍左右。这几日恐怕我不能前来齐芳院侍奉您了。”
赵曼香闻言,脸色略微沉了沉,与常嬷嬷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后者轻轻一点头,这细微的动作背后似乎隐藏着诸多含义。
“好好服侍世子爷是你的本分,一定要尽心尽力。常嬷嬷,去我那儿拿一只金镯子来,给绛莺作为赏赐。”
赵曼香的吩咐随之而来。
不久之后,常嬷嬷手捧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归来,其上雕刻着繁复精细的花叶图案,每一笔都透露着匠人的精湛技艺,价值非凡。她不由分说,直接将那只金镯套入了绛莺纤细的手腕之上。
这只金镯对于绛莺而言,尺寸稍显宽松,佩戴在手腕上仿佛预示着一种未知的空洞与不确定。
绛莺连忙推辞:“奴婢何德何能,怎敢接受如此贵重的赏赐……”
“少夫人说你可以接受,那你便可以接受。收下吧。”
常嬷嬷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金镯在手腕上闪烁着光芒,但绛莺的心底却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忐忑。
赵曼香这突然的慷慨,加之她提及远行却绝口不提避子汤的事,这一切显得异常。
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
站在一旁的常嬷嬷,智慧如同活了千年的老狐狸,赵曼香怎会轻易忘记关乎子嗣大事?难道,她私下里已经有了其他的安排,确保绛莺从此不必再饮那令人痛苦的避子汤?这一连串的背后动机,让人心生疑窦,却难以琢磨清楚。
念及此处,绛莺的目光流转,低垂的眼睑下,她静静凝视着那只在手腕上熠熠生辉的金镯。坊间传言,某些空心金饰内藏着微小的机关或暗格,而这只以花叶为主题的镯子,其精美的雕工,每一片叶脉、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层层叠加,仿若自然界最和谐的旋律。
这复杂的纹路之下,是否隐藏着某种秘密,不为外人所知的缝隙,就如同这场看似平常却又充满未知的远行一样,充满了谜题与未知。
近身轻嗅之间,一缕淡雅而难以捉摸的香气缭绕于鼻尖,那芬芳仿佛游丝般飘渺不定,让人恍惚间疑惑,这份不染尘埃的香气下,是否掩盖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抑或是某种危害健康的诡计?绛莺的眉头不禁轻轻蹙起。
内心翻涌起千层浪,方才接获即将踏上漫长旅途的消息,她在仓促之间向赵曼香与常嬷嬷告别,而这两人赠予的精致镯子,此刻在她眼中。
似乎不再是单纯的礼物,更像是隐藏着无数心思与算计的信物。
她心中暗自揣测,是否因为对方担心那避子汤药效不稳,抑或已洞察自己对药性的深刻了解,因而悄悄预备下解药,意图以此来平衡一切?若是此猜测为真,那么,此刻的她是否正被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紧紧盯着?在这看似宁静祥和的青山院内,难道早已布满了赵曼香的耳目?
当绛莺迈步至青山院那扇古朴的大门前,她的脑海里已悄然布下了应对的策略。
她轻轻地挽起袖边,露出一截如同羊脂白玉般的细腻手臂,那金色的镯子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璀璨夺目,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无法忽视其存在的独特光芒。
“哎呀,绛莺姑娘,这金镯子真是光彩照人,太美啦!”
周嬷嬷靠近过来,眼神里满是羡慕与赞叹。
“多亏了少夫人的厚爱。”
绛莺以明媚的笑容回应,但那笑容之下,却掩藏不住眉宇间流转的淡淡忧虑。
周嬷嬷仿佛捕捉到了这份复杂情绪中的不纯粹,一时有些尴尬,只得敷衍几句称赞,随即匆匆离去,忙于琐事。
步入屋内,绛莺直奔个人的暖阁,从床边一个雕花木架上取下一枚小巧的木质盒。
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缓缓地将那只寓意复杂的金镯从手腕上褪下,整个过程她背对着房间,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不为人知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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