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反转

燕雪再醒过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三堂会审。

        严烬衡和常懿扶剑站在他的两侧，楚溯寒站在他的正对面，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微微俯身笑：“哟，梦见什么了？”

        燕雪挣了挣，发现根本动不了。

        他低下头，声音嘶哑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准确来讲，常懿进来的那个时候。”楚溯寒笑了，“是不是很好奇，常懿来的时候你松了一口气吧，觉得他的嫌疑瞬间高了很多？”

        常懿挑挑眉，反手用剑柄戳了戳燕雪的后背：“年纪轻轻就知道怎么还害人了你？！胆敢凭空污蔑老子清白！！”

        燕雪被怼了怼，依旧不解地看着楚溯寒：“所以呢？”

        “是你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常懿提醒了我。”楚溯寒抄起双臂，“你还记得常懿进来后管我叫什么吗？”

        ——这……楚湘，你又惹什么幺蛾子了？

        燕雪的脸色瞬间惨白。

        “一般来说呢，把我当仇人的人，脱口而出的名字怎么也不该是‘楚溯寒’吧？燕雪，你是挺缜密的，还模仿了严烬衡的招数，这都很小心，但往往最不易被察觉的细节会出问题。”

        “不过这都是大致的推测，当我看到幻术里小孩子脚腕上的那颗痣的时候，我就大概能锁定是你了。”

        之前他手误把燕雪打飞出去那次，严烬衡给他疗伤，由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盘查了一遍，他的裤脚略有翻折，楚溯寒就是随便瞥了一眼，望到了他脚腕上那颗痣。

        不过是随便的一眼，却成了燕雪致命的纰漏。

        楚溯寒贴近了面庞：“放我们出去，立刻、马上。”

        “等等……等一下，”常懿看向燕雪，“他不是个凡人么？怎么会造出这么大一个幻境还有幻术？按理来说修真界没人能把自己的灵脉封得那么严吧？”

        “这要看他自己了。”楚溯寒站起身，“不过对此倒也不是很关心，赶紧出去吧，还有别的事情等着要办呢，哪有功夫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身上。”

        “无关紧要？”仿佛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燕雪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狰狞，“无关紧要？！楚溯寒，哦不，绯月仙君楚湘，你的人生一直那么高高在上，我这种人就只配活在你的阴影下，对吗？”

        严烬衡的手腕一动，又被楚溯寒不动声色按下了。

        高高在上？

        他高高在上就不会现在连在阳光下行走都需要打伞。

        燕雪仿佛察觉不到严烬衡对他的敌意，喋喋不休道。

        “是啊，你多厉害，生来就被批有‘逆天改命’的命格，出身千机阁、师从引渡门，这天下想找出第二个逆天改命、能窥伺到天机星盘一二的人都难！我不过……不过……”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我不过想摆脱你的阴影，救我唯一想救的人，有错吗？”

        严烬衡忽然开口道：“如果你说的是云中夜，那么想必你已经听到我们的讨论了，云中夜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救你的无非一抹灵识，他的魂魄早就轮回转世，不知多少代了。”

        楚溯寒他们当时谈论起云中夜的时候，身后那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现在回想起来，燕雪真的处处是破绽。

        “有人告诉我我可以……”燕雪咬牙，“只要我能打开天机星盘，我就可以逆天改命，他说放眼整个修真界，没有人再有这种能力了。”

        楚溯寒转过头：“天机星盘？”

        “楚溯寒，你枉费你那一身本事。我要是你，找什么玉石、找什么残魂，直接冲回引渡门，把天机星盘改了——反正你十年前都干过了，再干一次又何妨？这样你也不用死了，还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灵力，这不好吗？”

        严烬衡摇摇头：“冥顽不灵。”

        “什么叫‘冥顽不灵’，为了自己执着的事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到，这叫冥顽不灵吗？我倒想问问你们，口中说着天下大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又会怎么选？”

        “我只是想救于我有恩的人……我又有什么错。”

        楚溯寒道：“先出去再说吧。”

        常懿毫不客气，薅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拽了起来，一路拖拽到外面，指着外面下的簌簌细雪道：“说，怎么出去？”

        燕雪根本不看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幻术中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最终停留在他伸出手抓住云中夜的衣摆，而那谪仙一样的人在雪中微微俯身，递给他一只手。

        常懿素来受不了别人无视他，当即将流光剑反手一握，猛地向那幻术投去！

        “不——！！！”

        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一阵白光袭来，严烬衡当机立断从灵囊中抽出楚江给他的那把大伞，一个旋身将楚溯寒严严密密挡在阴影下，下一刻，隆隆声由近及远，灵力的光晕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散去，楚溯寒眨了眨因为久闭而不适的眼睛，发现整个世界都已经变了一个天地——仿佛是冬去春来，皑皑白雪已经消融，只剩下草长莺飞，嫩绿色的草芽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四处生机盎然。

        或者说……他们又进了一个新的幻境。

        常懿手中的人已经无影无踪。

        楚溯寒：“……”

        常懿：“……他大爷！！！别让我逮到那个小兔崽子！！！”

        严烬衡皱皱眉，收了伞道：“咱们是对这件事没兴趣，可有人非要让我们管到底。”

        常懿回过神来，冲楚溯寒道：“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针对你？就为了咱们门派的天机星盘吗？”

        楚溯寒虽然很不想承认：“……估计是的。”

        没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吧。

        他们三个简单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线索，得出结论就是——这小子估计还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从第一个幻境中的幻术能够发现，在燕雪七八岁的时候，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孩，在误打误撞上了雪山之后，遇到了云中夜留在人世间的一抹灵识，并拜他为师。

        七八岁才开始修炼，并且能够造出这接二连三的幻境，还在初遇楚溯寒的时候能够将自己的灵脉封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起码这个水准并不亚于大多数从小修习的修真界弟子。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引渡门的术法？这不通。”常懿犹疑道，“云中夜并不是引渡门的先辈，他师承云中夜，不应该会引渡门的招数。”

        “这就有两种可能了。”楚溯寒比了个“二”，在空中晃了晃，“第一种，他是在被我和严烬衡攻击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一招两式，在有限的时间内仅发挥这些。”

        “第二种，你还记得他说‘有人告诉他他可以做第二个逆天改命的人’，这个人应该是引渡门中人。”

        常懿和严烬衡几乎是同时皱了皱眉头。

        祸起萧墙啊……

        楚溯寒刮了刮脸：“虽然但是，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要大于第一种。”

        应当是当年云中夜留下的那抹灵识不知为何消散后，燕雪就动了想要复活他的想法，这个时候那个“有人”来到了他身边，告知了天机星盘的事，并接替了云中夜的职责，锻炼他、培养他——直到让他亲自去接触天机星盘。

        “如今燕雪的表现，很大概率是他听了那个人的话去动了天机星盘，但是……”

        “他失败了。”严烬衡接道，“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对楚溯寒这么较真儿，三番两次偷袭，想要将他的灵力据为己有。”

        楚溯寒适时跟上一句：“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他活着的时候，灵力能被吸走也没什么，关键他都是个残魂了，身上那些灵力也全赖于他身上的鬼气，早就和修真界中人结出灵核、自然而然的灵力不一样了。

        常懿忽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改了个名字？”

        楚溯寒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常懿恍然大悟地拍拍头：“哦对，你失忆了，怪我怪我。”

        楚溯寒：“……”

        挺好，失忆这招真的好用，还能遮过去很多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的确是不记得。

        严烬衡目光一凛，一手抓起常懿的肩膀，一手握住楚溯寒的手腕，快速地撤到草丛里，在常懿还没来得及聒噪之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天地间霎时安静，有脚步声沿着山路走过来，步履之间，衣摆摩擦过新生的草尖，拂起一层新鲜的气息。

        “师父师父！我真的是你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吗？”

        “真的。”

        山路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张开了些、面容也越来越与他们见到的燕雪相像的少年，另一个是白衣墨发金瞳的师尊，应该就是云中夜。

        云中夜走在前面，只见那少年跟一只翩跹的蝴蝶一样，来来回回围绕着他转，脸上都是天真烂漫的神色。

        “太好了！那我一定好好修炼，将来保护师父！”燕雪仰起脸道，“对了，今天我下山去，看到一位白发仙君，他也夸我有灵气呢，还说等我再长大些，让我去找他——”

        少年的语气一顿，然后指着路的尽头惊喜道：“师父师父！就是他！！”

        草丛里的三个人俱是一惊。

        燕雪口中的白发仙君，岂不就是他们猜测的……引渡门中人？？？

        就在他们转头的那一瞬间，只见路的尽头一阵金光爆发，那白发仙君以根本看不清的动作迅速掠过山路，手中变出一把长剑，没有任何迟疑的，就这么送进了云中夜的胸口！！

        楚溯寒：“？？？”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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