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同住

本该是放置天机星盘的高楼处只有无尽的浓雾，他们只下到一半就不敢再往下，唯恐里面有些什么东西难以招架。

        毕竟现在他们能打的只剩下楚溯寒和常懿两个。

        楚溯寒心道：果然啊……

        这不是什么穿越回到过去的时间段，这就是纯粹的溯回结界，因为这种结界大多数都是用结界主人的记忆造就，难免会有些纰漏，或者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地方，在结界里都会模糊掉。

        就是这团白雾。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听哪个？”常懿已经跟一旁的陆兆渊讲了起来这些因果，楚溯寒只觉得腰间被人轻轻戳了戳，随即声音又响在他耳畔。

        “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楚溯寒这次没顾得上有些过分近的距离：“你怎么了？不舒服？”

        “有些。你没有？”这次反倒是严烬衡有些讶异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严烬衡和楚溯寒不舒服也很同步，一般到一个地方感觉到有些不适的，通常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

        可这次楚溯寒眨眨眼：“没有。但无论怎么说还是走吧，这地方待久了没什么好看的，一会儿彻底暗下来，更瘆得慌。”

        本来这里地势就很高，四周严严密密都是树林，被月光这么一压，仿佛里面鬼魅丛生一般，不知道哪里能够藏着什么东西，一蹿出来谁都始料未及。

        这一趟竹篮打水一场空，几乎是磋磨了好大的士气，常懿尤甚，回去之后头也不回地说要去睡觉，顺道还薅走了一脸懵的陆兆渊，巍峨的大殿门口只剩下楚溯寒和严烬衡两个人面面相觑。

        引渡门作息规律，戌时以后很少有弟子还四处闲逛，是以四下里都很安静，只有夜风拂过衣襟和发尾，带来暮春的气息。

        严烬衡见状也略略一点头：“行，那我也会去歇息了，明早见吧。”

        “那个……”

        楚溯寒忽然开口，伸手摸了摸鼻尖：“你就别去住那外门弟子房了，多远啊，万一有点什么也来不及，不如——”

        他又想到了什么，心一横道：“跟我一起住吧。”

        严烬衡一怔，那神情仿佛是自己听错了。

        楚溯寒险些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对啊，你看兆渊都和常懿一起住，咱俩有什么不行的是吧，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严烬衡挑了挑眉，“太假了。”

        楚溯寒：“……”

        楚溯寒：“你到底住不住？”

        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口都开到这地步了。

        严烬衡：“……住。”

        引渡门的房间虽然素净，但地方还是很阔的，别说躺下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再加个常懿和陆兆渊都没什么问题。

        时至亥时，外面静得只有风声，楚溯寒点起屋里的灯，欲盖弥彰似的多点了好几盏，直到把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严烬衡沐浴之后就歇在榻上，没受伤的那边手里握着一卷书，狰狞的伤口被避开，此刻正需要人换药。

        我就换个药而已……都是男人，谁没给谁换过药、包过扎似的。

        楚溯寒做好了心理建设，端了个小板凳坐过去，正撞上严烬衡抬起来的眼睛。

        楚溯寒：“……”

        忽然觉得有点怪。

        严烬衡放下书卷：“之前从修灵岛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楚溯寒：“……没有，你看错了，我没想说什么。”

        严烬衡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相信。

        他只好低下头凝起灵力，一面乱七八糟地扯话题：“真的，你看我骗你干什么，就是当时经历过燕雪和云中夜的事儿，还是挺感慨的，云中夜为他做了这么多，燕雪一点都不知道，他图什么呢？”

        严烬衡抿了抿唇：“或许因为他是他师父。”

        灵力沿着肌理渗透进去，楚溯寒提醒了他一句可能会有点痛，一面继续道：“见水和君岚不也是，一个等了这么多年，一个早就什么都不记得，见水又图什么？”

        这次严烬衡却没有立刻搭腔。

        楚溯寒抬眼，只见他目光沉沉，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见水说‘神明降临在她眼前一样的感觉’？”

        虽然距离见水那件事的时间有点儿久远，但这句话实在太过于摄人心魄，楚溯寒点点头。

        “如果说我什么时候和她能够共情，那应该在这句话之后。”严烬衡的手紧了紧，书卷上被刻出来一道浅浅的痕迹，“云中夜之于燕雪，应该也是如此。”

        “那你呢？”楚溯寒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出来，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正盯着那处伤疤，一动都不动，“……你怎么共情的？”

        所谓共情么？怎么说都是他带着些相似的经历，碧华仙君高洁傲岸，难道还有被人如神仙一般降临的时刻？

        忽然，他猛地想起之前常懿说的。

        ——那时候，严烬衡结不出灵核，你日日夜夜跟他在一块儿，修炼、打坐、练习，比他还上心，

        像是要结你自己的灵核一样。最后，讽刺的是，在你死的那年，你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严烬衡的灵核，终于结成了。

        他的手指一顿。

        严烬衡还沉在回忆中，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记不清了。”

        楚溯寒指尖轻轻搓动了一下，然后又凝起灵力来：“我之前还一直没问你，你是怎么记不清的？”

        “十年前黄泉崩裂，我负了很重的伤。”严烬衡的目光落在楚溯寒脖颈上，那里如今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复存在，可他还能想起，他第一眼看见那道疤在楚溯寒脖子上蜿蜒的时候，那种无法抑制的震惊。

        好像划在他身上一般。

        “这些都是他们告诉我的，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很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灵核呢？”

        楚溯寒抿了抿唇，心想不管为什么，总归是帮他挂念了这么多年的，问一句总不过分。

        严烬衡道：“我醒来之后。”

        这次楚溯寒猛地抬头：“你再说一遍？”

        “十年前，我醒来之后。”严烬衡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疑惑，“怎么？”

        楚溯寒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尬笑：“没事儿，挺好，因祸得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拽了半天文，同手同脚地拎起小板凳走了，留下严烬衡依旧在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楚溯寒给自己倒了杯水。

        结成灵核一般都是很多人在修炼多年之后筑成，但也有那么几个例外，就是被逼的——比如遇到很危急的情况，灵力暴涨，反逼出体内灵核结成用来储存灵力。

        严烬衡当年可是一个没有灵力的人，他用的什么把自己封进了黄泉炼狱？

        好家伙，当年他俩这是打成什么样了。

        “楚溯寒。”

        一声轻唤把他从胡思乱想中叫回来，他单手举着茶杯，只见那人已经翻身坐了起来，正屈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如果我十年前……”

        楚溯寒心里一凉：“十年前怎么了？”

        有窗户没有关严，晚风顺着缝隙钻进来，扬起淡色的窗纱，纷纷扬扬，隔绝了两个人之间交汇的、难以言喻的视线。

        窗纱落下，严烬衡却笑了：“你还记得你给我玉佩吗？”

        “记得啊，怎么了？”

        “那东西以后别乱给。”严烬衡用手指点了点他腰间的玉佩，“引渡门的规矩，只有想要和别人结道侣的人，才会送、或者收别人给的玉佩。”

        楚溯寒：“……”

        早说啊！！！

        严烬衡撩开被褥，拍了拍：“睡觉吧。”

        拜严烬衡那挑衅一样的语气所赐，这次楚溯寒什么都没多想，长腿一伸迈进了里侧，还使劲儿地扯了扯被子，伸手一挥，所有灯盏尽数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

        借着略暗的光线，严烬衡眼睁睁瞧着楚溯寒再度使劲儿拽了拽被单，恶狠狠道：“睡觉！！”

        第二天清晨。

        阳光穿透窗纱照进来，楚溯寒下意识抬手挡了下，随即感觉到右手边有个什么东西，轻轻抓了抓，就听见一声闷哼响起来。

        “腾——”

        他猛地坐起来，这次彻底清醒了。

        只见严烬衡意味不明地瞧着他，右手轻轻挡在额前，眼神中还有一丝刚刚睡醒的茫然，看起来好像是被他掐醒的。

        楚溯寒双手合十：“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

        严烬衡坐起来，伸手从旁边拿过来一只杯子，里面有半盏清水。

        他喝了一口，润润喉才开口道：“……记性真好。”

        楚溯寒干笑两声，忽然想起：“哎？你什么时候把水杯拿过来的？？？”

        严烬衡喝水的动作一顿：“昨晚半夜。”

        楚溯寒：“？？你醒了？？？”

        严烬衡把那些水喝完：“嗯，渴了，就倒了点水喝，看起来没惊扰到你，说明我动作放得挺轻。”

        不知道为什么，楚溯寒总从他这么长的说辞中察觉到了一点点的慌张。

        严烬衡这个人平时话不多，因此给人感觉都比较难接近，但通过这么久的接触，他渐渐摸出些门道来——只要他一连串地去解释什么，他一般都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好像在掩藏什么。

        楚溯寒当然不知道。

        半夜某个人睡着后翻了几次身，就翻进另一个某人的怀里了。

        然后就有了上述另一个某人大半夜，轻手轻脚把他放回枕上，又轻手轻脚坐起来喝水的事儿。

        也是在那一刻，严烬衡继知道楚溯寒就是他大师兄之后，第二次有些慌了。

        就在两两无言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得震天响。

        “哥哥！哥哥开门！！我来找你啦！！！”

        楚溯寒：“……？？？”

        严烬衡：“……？？？”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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