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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手刃


揭绨站起身问道:“王爷可说寻公子何事?”

        “没,”小厮摇摇头,“但奴才见王爷神色不太好,所以还请公子快快过去。”

        揭绨担忧地看着燕君,燕君回应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蹲下身对梁琸讲:“阿琸,去你阿娘那,阿舅去去就回。”

        梁琸扯着燕君的衣袖,糯糯地喊了声:“阿舅。”

        “没事,”梁琛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去吧,去你阿娘那。”

        等梁琸回到揭绨身侧,燕君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才跟着小厮走出院子。根据他对梁粟的了解,以及这个时代的格局变化,他知道梁粟此趟来者不善。

        或许,今晚就是他的复仇之夜了。

        这处是梁粟在城外的别院,所以这院子并不大。没走一会儿,小厮将他带到一间屋子前,对他做出“请”的姿势,燕君深呼吸口气,越过小厮推门而入。

        屋内的梁粟正站在书案前欣赏自己刚得到的一副美人图,听闻声音后,他立即回头看着燕君,笑吟吟问:“思远这几日在本王这别院居住得可还好?”

        燕君本想答不好时,小梁琸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改口答:“托王爷的福,在下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

        “是吗?”梁粟突然靠近燕君,语气也变得凶狠几分,“可本王这几日过得很是不痛快,思远可知本王为何过得这般不痛快?”

        燕君在他的话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稳住心神接话道:“在下愚笨吧,还望王爷见谅。”

        “呵,见谅?”梁粟从燕君身旁错过,走在他身后不远处嘲弄道:“本王有时真的很好奇,你的确生得有几分姿色,脾气秉性也吸引人,毕竟本王也曾为你着迷过。但这普天之下美人众多,你还是男子之身,毫无女子的娇软有趣,怎么本王的四弟就是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呢!”

        “还是说,你在床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梁粟突然从燕君身后死死地抱住他,燕君宛如被一条毒蛇缠住似的,浑身发冷。他紧紧握住双手,冷下语气道:“王爷,还请自重。”

        “自重?呵!”梁粟凑到燕君耳边,朝他耳朵上吹了口气,惊得燕君打了个冷战。他继续讥嘲道:“思远,你可知本王的四弟为了你,直接弃安北于不顾地跑回来与本王打擂台,还把本王谋划了许久的计划全部打乱,本王可真气啊!”

        “你说,本王若把你睡了,本王那弟弟会如何?”

        燕君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直接被梁粟按在了身后的床上。床板有些硬,燕君是硬摔上去,免不了吃痛的闷哼一声。

        他用双手推着梁粟,愤怒地看着他道:“你将我绑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件事。”

        “绑来?”梁粟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同时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答:“若不是你自己暴露行踪,又甘愿上本王的马车,本王如何能将你绑……不对,请来。”

        “这怎么说,也算是你投怀送抱吧!”

        梁粟的手滑到燕君的腰肌,想动手去解他的衣带,燕君直接按住他的手道:“你不怕你动了我后,梁琛会杀了你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梁粟甩开燕君的手,再用另一只手将他的双手固定在他头上方。过程中燕君稍稍挣扎了一下,就把发髻中了发簪碰掉。

        彻底把人禁锢在身下后,梁粟的手从他脸上往下滑落,燕君侧过头,表情里带着屈辱,梁粟被他的模样逗笑。他靠近燕君耳边,在他脖子上落下一个吻后继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你我即将成为夫妻份上,本王再告知一个秘密吧!”

        “你可知为何鞑靼能在短时间内再次进攻安北,还说服宕绥与之一起?那都是因为本王的好父皇,父皇为了彻底扳倒萧家,许诺鞑靼若是能在战场上杀了萧修远,灭了萧家,大梁就直接把安北赠予鞑靼,所以鞑靼才不顾一切继续卷土重来。”

        “听完是不是觉得很寒心?萧家为大梁镇守安北多年,最后却因为帝王的猜忌,不仅弄得家破人亡,就连安北也要被拱手送人。其实在件事上,本王也觉得很惋惜,毕竟萧家是真正的功臣,可惜他们不懂功高不可盖主这件事,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帝王之术,术的就是权衡与帝王的至高无上,臣终究是臣,你可以有功,但不能功高盖主……”

        梁粟在说话间,手再次落在燕君的腰间,去解他的衣带。就在衣带将被解开的那一瞬间,燕君回头看着他,直视他的视线道:“萧家是功臣,也是忠臣。当一个国家的君王因为自己的无端猜疑去残害忠臣时,那这个国家就需换主或落入万劫不复。”

        “梁粟,看在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的份上,我也告知你一件事吧!挽心不仅是我的小丫鬟,她还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才会故意暴露行踪,故意跟你走,这样我才有机会替她报仇。”

        燕君把话说完,直接挣脱掉梁琛的手,捡起手边的发簪,抽出里面的匕首向梁粟的胸口刺去,被刺中的地方与挽心被箭射中的地方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匕首没有箭长,不能将人一刀致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梁粟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血落在燕君洁白的衣衫上,燕君也呆呆地看着手指尖透出的鲜红,整个人完全呆住。

        他从未杀过人,就连伤人这件事都几乎没有过,所以能把刀刺进梁粟胸口完全是一时冲动,可冲动过后他只剩无尽的恐惧。

        直到手中的热流越发明显,燕君才回过神,他抽出发簪推开梁粟,踉踉跄跄往门外跑去。推开门,他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看着电闪雷鸣的夜空和瓢泼的大雨,燕君倏地生出几分感慨。

        今年的春月,雨水可真多。

        梁粟捂住胸口紧跟燕君的脚步出来,门口的守卫见状立刻过来扶住他,梁粟却一把推开守卫,扶住门框看着雨中的身影大喊:“来人,给本王捉住他,咳咳……然后就地处死。”

        很快一堆侍卫出来围住燕君,燕君紧握手中的发簪,雨水不停地浇灌在他身上,他看了眼四周的人,觉得即使唤魏延出来也于事无补,干脆直接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正当他在心底与梁琛说着告别时,魏延从天而降拦在他身前,用手中的长剑与众人对抗。刀剑的碰撞声让燕君睁开眼,他看着面前舞剑的人道:“你出来干嘛?我们一起送死吗?”

        魏延沉着答:“就算我不出来,你觉得我还能活着回去吗?”

        燕君被这话说得一顿,随即又苦笑出来。是啊,就算魏延不出来,他若死在了这里,梁琛会放过魏延吗?

        答案显然易见,他这才明白,这个行动就是个错误。从他拉魏延下水那一刻,魏延就和他一样,做好的赴死的准备,只是他太过沉迷于仇恨之中,从而忽略了这件事而已。

        既已如此,他们只能奋力抗敌,但终究寡不敌众。就在燕君和魏延被逼至墙角,俩人无路可退时,梁粟所在的方向传来一道冷冽的女声:“所有人住手,不然我杀了王爷。”

        众人回过头,就看见揭绨拿着匕首挟持住了梁粟,梁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此刻又因被挟持白了透青。

        揭绨见侍卫们不再动,她对梁粟道:“让你的人放了他们。”

        “呵。”梁粟冷笑一声:“揭绨,你觉得本王把他们放走后,你还能活吗?”

        “只要他们活着便可了。”揭绨答。

        梁粟把冷笑换成讥笑:“本王的侧妃可真痴情,痴情得本王都赞叹不已,只可惜这痴情用错了人。”

        “别说废话了,放了他们。”揭提收紧手中的里,梁粟的脖子出现血痕,他以为揭绨只是做做样子,不曾想揭绨竟然真想杀他。

        他还不想死,他正准备抬手让人退下,放燕君和魏延走时,一道小身影从右侧哭喊着跑了出来:“阿娘,阿娘,要阿娘抱抱。”

        揭绨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还是生出几分不舍。梁粟把握住这个机会,在她跟前魅惑道:“揭绨,就算你想死,你考虑过你死了后,你孩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他也是你的孩子。”揭绨的语气带着一丝忿恨答。

        “是吗?”梁粟语气淡然道:“可只要本王想,本王就会不缺孩子,像这种血统不正,母亲还曾想弑夫的孩子,本王不要也罢。”

        轻飘飘的一句“不要也罢”让揭绨陷入了挣扎,那是她的孩子,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这孩子有着一半她所厌恶人的血液,但这终究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

        她若离去了,她的孩子该如何生存?可事到如今,她回头还有用吗?

        雨水随着夜渐深越发猛烈,小梁琸还在哭喊着阿娘,揭绨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形,她把目光留在燕君身上。她眼神定了定,她已经回不了头,那就给她的孩子留一条最好的路吧!

        “阿琸,去你阿舅那,快去。”揭绨朝着小梁琸大喊。

        梁琸在原地犹豫片刻后,磕磕绊绊走到燕君身旁,一把抱住燕君的腿,燕君垂下手将他紧按在自己身旁。

        “阿舅……”梁粟笑道:“你倒是会为你儿子找靠山,就是不知,这靠山稳不稳而已了。”

        “所有人听令,”梁粟突然大喊:“将这俩人杀了。”

        “我看谁敢?”

        就在侍卫准备动手时,揭绨再次加重力量,梁粟忍不住咳嗽起来,众侍卫再处住手,开始犹豫不决。毕竟若是他们真的把人杀了,梁粟也丧了命,受苦的还是他们。

        “揭绨,你疯了吗?你真要杀了本王?”梁粟朝身后的人大喊。

        揭绨却不回答他的话,只对远处的人道:“公子,快走!”

        燕君隔着人群和她相望,他从揭绨眼中看见了决然,也看出的托孤的重任。魏延趁着大家的僵持,拽起燕君就往外走,梁粟想拦,但此时他的命还在别人手中,只能看着俩人带着一个孩子离去。

        揭绨看着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等人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将匕首重重一抹,梁粟死在最后的希冀中。

        四周的侍卫见状大叫不好,所有人举起□□刺向揭绨,揭绨嘴角溢出血,眼里却写满无悔。

        当梁粟问她“你还能活吗?”这句话时,她其实在心底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早已死了,从宕绥将她作为礼物送给大梁,她又被梁粟看中那一刻,草原上第一美人的揭绨公主就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肃王侧妃。

        今日,她终于手刃了这个折磨她多年的人,结束了这些年来的痛苦,重获属于她的自由。

        揭绨躺在地上看着门外,雨水无情落在她身上,恍惚间她看见了那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少年走来,朝她喊着“阿姊”。

        她张了张嘴,想喊声“洛桑”,但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喊出来,最后力气耗尽,她缓缓闭上眼睛。

        一代美人的故事在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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