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质询

“在那个未来里……你会败！”

        林薇身体的改变，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她的肌体骨骼密度，肌肉韧性，反应力，敏锐度，甚至思维能力，都在不同程度的提升。大概是因为伯爵庄园里林海的横空出世太过耀眼，以至于反倒让人一时忽略了林薇这个天资卓越的女子。在林海回归之前，她从小就有全面型的才能，她在敏捷度反应力远远超越同龄人，在经营上，年纪尚轻的她便能帮助伯爵打理庄园，接手各种事务，并且处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一度庄园的事务都由她在打理。

        在很多人看来林威家族都是依托林海而蒸蒸日上，实际真要研究，林薇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巨大的，方程式赛事中，虽说林海伪装化名威尔带领战队成了一匹黑马高歌猛进，但他刺杀加纳森之后所带来的负面效应那些狂风暴雨，仍然是林薇在一力支持，并且暗中将这些负面威胁转化成对韦恩公司有利的支持，让韦恩公司一下子飞速发展。

        能够在那样的夹缝中还能将韦恩企业的舵掌得乘风破浪，林薇的智慧，在那时就可见一斑。

        在这之后，她居然能够和“胜利誓约之剑”引擎量子同步，成为第五个十五代机甲的驾驶者，那架“胜利之剑”的持有者，这本就匪夷所思，机甲竟然能选择她，而关键是原本机师等级不过三级的林薇，机师素质和水平也在稳步提升，这样的提升或许没有林海明显，也不如他快速，但是要知道，林海是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在死战的边缘中得到进步，而林薇只是在训练室拟真舱之中进行锻炼，却可以稳步突破，几乎没有历来机师时常会被卡在某个等级的瓶颈。

        机甲是人类力量的延伸，是手的延伸，是心灵，是意志的延伸，因此机甲水平的突破，和人类自我提升自我认知的提高分不开。有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在某些领悟上卡壳，譬如七级到八级机师之间，兴许是一些机甲动作无法做到的差别，但实际上却是对机甲和机甲战全局的领悟的差距。就像是人对世界的看法，有的能提纲挈领，观普象如棋盘。而有的则往往如置身瓮中，居于山林，难见峰貌全局。

        这些差距，是千百次锻炼的差距，也兴许是悟性的差别，甚至更是际遇和运气的玩笑。

        郎勃北风政变之时，郎勃北风早动了一旦林海有异动，便会袭击他家族大本营的意图，全靠林字营的卫队，加上林薇驾驶那台十五代的胜利之剑，一力阻敌。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林薇在那场战斗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尽管只是狙击的能力，且最终以她大病一场为代价。事后林海看过调查报告，郎勃北风派出的机甲部队，很多都是六级到七级的高手，而这些机师，在林薇射击的时候，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规避，但往往都无法躲开林薇那恐怖的预判能力，似乎能够料到他们要向哪一方躲避，然后射杀。

        这种情形，现在实力的林海当然并不陌生，人类的大脑所拥有的奥秘远超想象。达到林海这样的地步，或者更强如拓跋圭那样的地步，面对比他弱小的敌人，就像是掌中观纹，似乎能够一眼将其看得透明，你的每一次闪避，你接下来准备作战的方式，你的后着打算……一切都洞若观火，一目了然。

        这也是低级机师和高级机师的差距，并不在于你机甲战技精妙程度的差别，是在于如弈棋上棋力的差距，当你算到十步的时候，对方已经算到了五十步，甚至数百步，于是到了机甲战神的级别，哪怕用最普通的战技，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人觉得最简单的攻击方式也深不可测，势不可挡。

        而预感是人类玄乎其玄的能力，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当突然预感到某件事可能发生的时候，那件事接下来就必然发生了。至今为止，人类的这种能力也无法解释，但是在某些时候，却可以利用并训练。指挥官通过不断地战争积累来强化预感，机师通过无数的战斗让自己能够触及到掌握预感的边缘，动物界最强大的狮子在垂老之时能预知自己的死亡，生物越强大，预感的能力，似乎就越强。

        林海倾向于对预感的解释是人类大脑经过潜意识接收了外界无数的信息，从而做出了理智上并不能预测的判断。

        如果林薇的梦就是对未来的预知的话，那么她如何能够在并不置身于战场，也不知道曼斯坦因的具体军势的情况下，做出了他林海会败的结论呢？

        在林薇当时说出那句话之后，她也随后补充道，“但是我并不觉得担惊受怕或者恐惧，反倒内心宁静……这又是为什么呢？”

        前线他林海率领的军队一旦战败，那么曼斯坦因就将进入米兰星区，然后兵逼首都星，那将是一场大战，国内兵力空虚，许多新兵并未完成征兆，大量战舰还在船坞，下线也来不及，卫戍军团的兵力捉襟见肘，王国必然征召所有的贵族私人，企业财团的武装力量御敌，那样的惨烈，即便最终打胜了，也不会给林薇带来“宁静”这种心理。

        回想起当初林薇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委实有点古怪。

        但是片刻后，林海猛地抬头，顿悟了些什么……

        林海一手扫开面前星图，在上面圈圈画画。

        旁人则看着他的这番异常举动，李晴冬示意所有人安静，周围一干人等立即缄默，连最为唠叨的蓝特都一时闭上嘴，紧张的盯着林海。

        众人似乎都有些预感，林海……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这也许就和这场战斗紧密相关。

        不知经过了多久，在战略图上确定了大方向之后，看到那些繁星，看到那些星门，那些星球，曾经的迷雾和迷糊的地方，想不清楚的节点，突然如此清晰，林海猛地后仰，身体靠在座椅柔软的头枕上，一时间呼吸急促起来。

        林海流落卡奇诺，因为少昊的原因阴差阳错建立了林字军，而带领这支部队返回鹰国，最大的目标就是抓出和翎卫勾结的郎勃北风，摧毁他和他家族的政变。在这之后，郎勃北风伏诛，虽然余孽郎勃拉姆逃亡，但总算一桩大事了结，在这之后，他也是一时有些不确定真正目标的。

        一来，林字军要上战场，可到底要怎么打？他虽然信誓旦旦要把这支部队的儿郎尽量安然带回故乡，但战争的残酷和未知性，并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之后，宇宙大战爆发，国内的舆论，军方一些人的推动支持，再加上夏盈的求婚，将他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也自然成为了女王在临危任命的对象，成为了多方妥协和支持下，对抗曼斯坦因的最佳人选。

        但是，这是他一步步被推到这个地步的，他并没有一整套应对宇宙大战这一切危局的计划和目标……他率领林字军前进，虽然身边有奥姆罗这样的名将辅佐，也有一干英勇善战的下属，但是，如何进行这场战争却一直乌云沉沉的困扰着他。

        他无法突破这个瓮，变得不自信，更不知道如何去和曼斯坦因这样转眼间就击败了四国联军的宇宙名将交手？

        而且，对方的强大摆在面前，说不忧虑担心，那是骗人的！他即便是帝国英雄，但他自己知道自己事，若是论机甲战，他可能还不惧与曼斯坦因战个酣畅淋漓，但是调度部队交手，这场仗，稍微有闪失，就是手底下那些活生生的名字和面容，永远消失在烟火中。

        他如何承受这样的损失？

        但是现在……面对着勾画涂改的星图，看着自己想明白的这些东西。

        林海有如醍醐灌顶，突然有一种站在乘风破浪的舟船上，去撞向那远天一片高起的风暴浪墙的信心。倏忽之间，他就像是一个无所畏惧的船长。

        是的。

        自己要败。

        而且必须惨败！

        ***

        ***

        正在林海厘清思路的时候，舰队接到了通讯，显示通讯来自米兰星区的几支边界驻守的舰队，分别是帝国“海洋狮”舰队，第二十三舰队，第三十七舰队，以及好几支别动舰队。这些部队都是米兰星区驻扎的老牌部队，有历来的传统，有的舰队，甚至世世代代就在自己的驻地没有挪动过，即便是有些调动，不过换汤不换药。卫国战争爆发以来，米兰星区的部队也经受过一些整编，但差不多仍有原来一半的驻军在这里。

        这几支舰队，加起来大概也有两千多艘战舰，不过普遍服役的都是上一代的舰船，因此在对抗曼斯坦因的时候，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早在来之前，相关情报就显示，虽然受战时内阁指示，当地驻军由他林海指挥，但这些部队其实自主性很高，鹰国因为传统原因，从来就不是集权制度，因此哪怕命令出自首都星，仍然可能让这些地方部队并不太配合，特别是在宣布他林海作为“太阳鸟计划”总指挥官的时候，对于地方这些驻军而言，林海的资历，自然受到质疑。

        “‘海洋狮’舰队指挥官要求通讯！”

        奥姆罗这个时候对林海道，“‘海洋狮’舰队的指挥官施泰隆是我曾经同一个太空军学院的同僚，此人历来有大抱负，卫国战争爆发，他不能前往前线，正憋着一股火气，虽然驻守舰队归战时内阁和最高军事委员会调派，每一支舰队都是独立的，但施泰隆的声望，让他已经成为星区地方上所有舰队隐隐的头脑，如果他能表态，那么星区这些驻守舰队都将被我们所收服，真正能归为己用，否则多少便不太顺手，在和曼斯坦因作战中，任何一丁点的硌手和包袱都可能影响战局。”

        奥姆罗上前一步，“一会就由我来和他交涉吧。”

        光幕上出现了一个银发硬朗的军官，高隆的颧骨让他看起来咄咄逼人。

        双方光幕接通后，互相面对面，在看到林海，特别是看到林海极为年轻的面容只是，施泰隆脸上微仅可察的掠过轻慢的谑容。

        “见过林海少将。不知林海少将对这次独领大军作战，有什么高论和见解呢？所谓的太阳鸟计划，究竟是怎么计划呢？我很想知道，如何才能把击溃了四国联合舰队的曼斯坦因给打回去！”

        李晴冬脸色微变，对林海轻声道，“施泰隆将军将和我们的通讯内容，同屏传给了其他舰队。”

        所有从技术屏幕上看到这点的众人，都同时神色一凛，再看施泰隆的时候，这张面容就是完全的高高在上了。

        在身后的林字军第三编队的旗舰中，忠厚的德克冷声道，“他没有给予林海殿下以一个总指挥官的尊重，反而直接称呼他的军衔。这是要对其他人表明，殿下的军衔只是少将，根本不够资格来指挥他一个中将么？”

        建立私下通讯频道的在另一支编队旗舰中的艾琪丝嘴唇嗤一声弯弧起来，“可不是嘛……他将通讯内容同步传输给了其他舰队，这自然是在给林海殿下一个下马威的。至少也显现出他施泰隆的地位！”

        瓦特从频道中道，“真是可笑，到这种份上了，还要争个次序和排位么？”

        索罗门依然是那副不屑的表情，“真够无聊！打一架，不就知道该谁低头了！”

        军令如山，虽然地方舰队是要配合林字军作战，这是他们接到的命令。但是真正战争的主导话事权，却还要另说。

        林海这样的资历和军衔，坐在他这个位置上，自然会有很多人不服气，很多人想要挑战，很多人会同时设想，如果不是林海而是他们指挥着那支龙骑大军，是否他们就能在这宇宙大战的舞台上，有了建功立业的基本？

        所以施泰隆的这番态度，其实只是一个缩影，是他身后的那些地方舰队，每一位自忖资格和能力比他林海更高的人的态度。

        奥姆罗很清楚，施泰隆此时的做法，如果林海应对不当，那就是当着整个星区驻军团的面，威望尽失。

        林海却仿佛并没有感受到施泰隆话语里妨杠他的语气，回应道，“施泰隆中将，太阳鸟计划是我草拟，通过最高军事委员会议定的对付曼斯坦因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实施，都需要各个部队认真且严谨的配合和工作，很明显，这个计划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我更不可能在这里告诉你，还请施泰隆中将务必成为这个计划中的中坚力量，配合完成这场战役。”

        就连奥姆罗，也不得不佩服林海的应答，这番应对之中，林海直接叫出了对方的中将军衔，和自己少将相比，其实更显得不卑不亢，他即便是少将，但是作为太阳鸟计划总指挥的身份，他便拥有了调动一些相关部队，甚至军衔在他之上将领的权力。

        比如就连他奥姆罗，此时也要作为参谋长辅佐他。那么同是中将的施泰隆，又有什么资格发难？而且随即林海更以只有他所掌握的军事机密的道理，回应施泰隆，让他端正自己的身份位置，他只是这个战役计划其中的一枚螺丝钉，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才是他的紧要，如果他这个环节出了问题，事后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传闻当年米兰星区林海杀加纳森时还一根筋的不善言辞，现在看来，这个青年，当真是成长得无比迅速。

        施泰隆显然没有料到林海如此回应，这让他脸色开始有怒意累积，他强压着性子道，“那么，我们就向林海指挥官询求一个和我们密切相关，也许也不算机密的答案。我们这些驻守星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民逃离这里的军人，是在你的林字军中能打上一个先遣军冲锋陷阵的位置，还是仍然如战时内阁一纸命令所述那样，是呆在你们后方，所谓的辅助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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