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蝉鸣

王所长惊异的转过头，望了望电视里倒映出的黑色面具人影，又转回头，视线死盯着我。

        “还没反应过来么。”迎着他惊愕的目光，我摘下了面具。

        “录像而已。”

        “你……”王所长瞪大了他那双浑浊的眸子，视线凶横注视着我，想要从公文包里掏出私藏着的手枪。

        “安静下来吧。”

        身后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先他一步，下达了命令。

        窗外，灯火依旧。

        一切都结束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端坐在保安室的窗边，回首，静静望着这片寒冷的夜空。

        身后的王所长从一脸震惊变成满脸默然，一直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明明之前是想要杀掉我的人，此刻，却在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我忽然打开了窗。

        冰凉的冷空气呼啸而过，额前的刘海被微风吹拂着，视线交错，远处的阑珊灯火渐渐摇曳不清。

        有那么一刹那，我在心底扪心自问，当我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是否会后悔？

        后悔吗？

        远处的警笛渐行渐近，忽蓝忽红的警灯摇曳不定，照射在小区铁门上。

        风把视线搅乱的模糊不清，又填进黑色燕尾服里，在每个角落鼓起它们的形状。

        后悔吗？

        当我坐上警车的时候，周遭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扫视在我的身上。

        窗外的景色依旧绚烂。

        邺城，仿佛从来没有变。

        警车内部的玻璃，仿佛黑色的天雾，阻挡着外来的一切。连带着远处的灯红酒绿也染上了一丝暮霭。

        后悔吗？

        警车驶过有着上下坡的路面，颠簸着又向前开去。

        玻璃上忽然划过一丝明亮的痕迹。

        我转头望去。

        又划过一条。

        又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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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一片。

        那是——我忽然意识到。

        那是雨。

        下雨了。

        流星雨。

        天空划过无数条灿烂的痕迹。

        明明是夜晚，晚上八九点钟的天空，此刻却明亮无比。

        无数道痕迹裹挟着明亮的轨迹，在天空划上了它们一生中最灿烂的一笔。

        那是我不曾见过的，真正的流星雨。

        像是无数把利剑刺透苍穹，金色的光芒从夜幕中倾泻而。

        像是有人拿着武器愤怒的朝天怒吼。

        我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六岁的时候陪你一起在邻居门前逗狗，说要保护你的我却被突然发疯大黄狗吓的眼泪都出来了。七岁的时候我奋了力的赶作业，仅仅想要摆出一个轻松pose，然后耍帅对你说一句“拿去抄”。

        八岁的时候你用小小的身躯抱着我问我爸爸怎么不见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九岁的时候你非要跟着妈妈学炒菜，结果却把自己的手烫伤了，挨了好一顿骂。十岁的时候你忽然说想要看星星，于是我也喜欢上了星星。

        十一岁的时候你跟我赌气，看到你气红的小脸我却冲你吼着“我永远不会当你的哥哥！”为什么我没有道歉？我真的很想道歉。

        十二岁的时候你问我妈妈是不是和爸爸去了同一个地方。十三岁的时候你忽然说要努力学习，所以你之前都在骗我吗？十四岁的时候你喜欢趴在阳台上，晚上吹冷风容易感冒。十五岁的时候我望着你的眼前问你，有没有发现过自己的眼睛很美。像是天上的繁星。十六岁的时候你打来电话用颤抖的语气跟我说。

        “没事的，一切都会结束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下坡冲的很快。风声呼啸而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褪去黑色伪装的少年，瘦削的身影覆盖在单薄的衬衣里，额前的刘海摇摆着几乎要遮盖住了整双眼睛。

        明明是初秋。

        可当警车驶过路旁的时候，树梢上似乎依旧响彻着蝉鸣。

        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那个闷热的午后。

        “哥，你特意买给我的？”

        少年不语。

        微笑沉浸在喧嚣的蝉鸣里。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警车里传出，所以当警车开过小路，蝉鸣就沉寂了下去。当警车驶过，蝉鸣又兀然响起。

        断断续续。

        响起来。

        沉下去。

        吞噬着。

        覆盖着。

        淹没掉整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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