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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章


楚姮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可以说话噎她。

        “蔺伯钦,你……算了!”

        她想着自己还待在乱葬岗的地底下,顿时将带刺儿的话咽进肚子里。

        楚姮缓了缓情绪,问:“该不会这些人都是那疯老妇杀的吧?”

        蔺伯钦收起玩笑心思,他沉眉敛目,仔细辨认手中的白骨,随即摇了摇头:“这些枯骨年代已久,应是在挖密道时刨出来的。”他又查看了其它几具,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

        “这里都是婴孩的尸骨。”

        楚姮闻言一怔,捧着蜡烛走上前,定睛一看,果然是些小小的骷髅,有些头骨仅巴掌大。

        蔺伯钦看着这堆婴孩尸骨,陷入沉思。

        楚姮拿起手里的牌位,又看了看那写着“朱成业”的扎针草人,下意识觉得和李仲毅苏梅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蔺伯钦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撕下一片衣襟,将牌位和草人都包了起来,道:“带回去查验。”

        洞穴另一头的密道应该就是出口,两人不疑其它,快步离开。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丝丝缕缕的威风,蔺伯钦快步上前,拨开洞口掩盖的稻草,躬身出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楚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了眼周围,发现是个小山坎,四下都是农田。

        此时暴雨已经停歇,乌云淡去,空中有繁星点点,倒映在广袤的水田中,不知天在水,还是水在天。

        清风半夜,蛙声蝉鸣,倒让人心旷神怡。

        楚姮的衣衫已经半干,但穿在身上还是极不舒服。

        她抬起头问:“这地方是哪儿?”

        “应是坪山郊外的村子。”蔺伯钦也不是很确定。

        楚姮点了点头:“那疯老妇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和朱成业、梁牧娘又有什么关系。上次你不是让胡裕将其送回家吗?我们找到她家人,相信这些都会迎刃而解。”

        蔺伯钦神色凝重,没有答话。

        半晌,他才思忖的问:“你说那疯老妇的脚趾也是畸形?”

        “是。”

        “而李仲毅的妻子朱氏,家中有此病的遗传……会不会疯老妇和朱氏有什么关系?”他声音一顿,“又或者说,这疯老妇就是朱氏。”

        三更半夜,这话听起来竟然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楚姮被他的设想吓了一跳:“朱氏不是在十年前难产而亡了吗?”

        蔺伯钦的表情很平静,他只道:“任何事情都要怀疑。”

        “不一定吧……”楚姮柳眉一皱,“苏梅和朱家人并无丝毫关系,但是她的脚趾也有畸形。所谓的遗传,并不是唯一标准。”

        蔺伯钦沉吟不语。

        这时,山洞密道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的声响,楚姮心下一惊,折了截树枝,悄悄握在手中。

        蔺伯钦侧身,将楚姮护在身后。

        下一刻,山洞里钻出一人来,他举着火把照亮四周,见到二人,喜道:“蔺大人,蔺夫人!”

        “杨腊,原来是你”

        楚姮松了口气。

        杨腊转身朝洞中呼喊:“顾县丞,找到蔺大人他们了!”

        顾景同带着胡裕几个衙役飞快赶来,见楚姮和蔺伯钦并肩站着,叹了口气:“佩之,你就不能等人一起?贸贸然跳进密道,万一有什么危险机关,岂不是要出天大的事儿!”

        蔺伯钦轻轻一咳:“机不可失。”

        楚姮闻言,目光古怪的看他一眼。

        蔺伯钦又说:“那密道看样子是人用铁镐之类的东西挖成,修建粗糙,绝不会设有机关,这点你多虑了。”

        顾景同倒也不可能当真责怪他,对于蔺伯钦的判断,他还是很放心的。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顾景同心底也有数了。他目光移在楚姮脸上,笑笑:“蔺夫人,下次你可别乱跑了。”

        本意是关心,可楚姮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眉头一皱,显然不给他好脸色。

        杨腊和胡裕本在一旁说话,胡裕看了眼周边,突然插话道:“上次我将那疯老妇送回她家,就在这一带。”

        顾景同道:“那便将其速速抓回。”

        他们也是顺着密道来的,洞穴中的骷髅当然看到。

        蔺伯钦思忖了片刻,说道:“这一夜大伙儿都累了,便由胡裕领路,我和杨腊过去抓捕。”他看向顾景同,“盛风,你从沣水赶回来,都未曾休息,早些回去罢。”

        顾景同当然不肯,他桃花眼眨了眨:“你难道就不累?你还带着伤,怎么也该是我去。即便你非要去,那我也得跟着。”

        楚姮忙道:“那我也去。”

        “不行。”

        蔺伯钦和顾景同异口同声的拒绝。

        楚姮:“……”

        不去就不去,她还懒得折腾呢!

        ***

        胡裕记忆力还不错。

        这坪山一带又没几户人家,很快就找到了上次送疯老妇回家的地方。

        “那疯老妇家中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样子也是管不住她的。”胡裕说到这里语气有些犹豫,“上次走的匆忙,便忘了问那老太太跟疯妇是什么关系。”

        蔺伯钦斜了他一眼,看穿说破:“是你急着收工,根本就没问。”

        胡裕“嘿嘿”的干笑两声,指着前面一户破落的茅草房:“就是这儿了。”

        夜半凌晨,茅屋中并未掌灯,黑漆漆一片。

        杨腊走上前,右手按住刀柄,左手敲了敲房门:“里面有人吗?”

        寂静的夜里,他这句话响起格外突兀。

        房中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大半夜的,是谁啊?”

        “我是衙门里的人,快出来,有话要问。”

        没过一会儿,茅草屋的房门就打开了,一名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已经是耄耋之年,满头银发。盛夏的天气,她却披着一件厚厚的花布棉袄,浑浊的眼睛盯着杨腊看了半晌:“啊……是衙门里的官爷,有什么事吗?”

        杨腊松了口气。

        他想到了之前的洪婆,生怕这老太太叫他一声“胡裕”。

        蔺伯钦走上前来,示意杨腊搬个凳子来让老人坐着。待老太太坐好,顾景同直接问:“老人家,你屋里可有个神志不清的疯老妇?”

        那老太太神思还算清楚,她摆了摆长满老年斑的手:“疯婆子,不算老……四十来岁而已。不过前日出去后,好些天多没回来过了,没人给她煮饭,也不知道她饿不饿。”

        蔺伯钦和顾景同对视一眼,沉声问:“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老太太愣了一下,回忆说:“没什么关系……就是看着疯疯癫癫怪可怜,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子女都去世了,就暂时照料着她,平时也好作伴。她以前其实是个挺聪慧的女子,但不知怎么回事,就一夜之间,突然疯了。”

        “突然?”

        “是啊,就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就看见她披头散发的坐在井边,又哭又叫。”老太太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变调,“村里人都说她是中邪了。”

        蔺伯钦想到一个疑点,他问:“以前你认识她?”

        “我和她母亲有过接触。”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但说话很清楚,“她母亲是外地人,具体哪儿我不知道,搬来没多久就得病死了,至于她父亲……从未见过,村里人都说她是孽种。至于她本人,以前嫁过隔壁村的赵家,后来疯了,就被夫家扫地出门。”

        “嫁的是李仲毅吗?”蔺伯钦这话一问,顾景同看了看他,显然觉得他这个猜测很大胆。

        哪知老太太摇了摇头:“就是隔壁村的赵杰。”

        蔺伯钦苦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觉得朱氏还活在世上?一定是没休息好,产生了幻觉。

        老太太倏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赵家当年家徒四壁,她还有个远房的姊妹经常过去接济,又是送米面,又是送银子,我都碰见过好几次。你别说啊,她和她姊妹长得可真相,都是大眼睛小嘴巴,水灵着呢!”

        “姊妹?是谁?”

        老太太感慨:“每次都来去匆匆的一个人,像做贼似的,哪知道名字啊。”

        蔺伯钦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他回过神来,从包袱里取出牌位和草人,问老太太:“你可认识朱成业?”

        “没听说过。”

        老太太摇头。

        蔺伯钦又问:“那梁牧娘你知道吗?”

        “梁牧娘……梁牧娘……”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耳熟啊,年纪大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慢慢想。”

        直觉告诉蔺伯钦,这个人物很关键。

        不远处突然传来动静。

        顾景同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一名身穿破烂、披头散发的疯妇在墙院外盯着他。

        他愣了一下,登时大声道:“是她!”

        胡裕和杨腊反应极快,两人发誓这次不能放走她,一左一右夹击,动作飞快,堪堪拦住疯妇的去路。那疯妇没想到这些人会来的这么快,她要逃跑,却在胡裕和杨腊的阻挠下跑不了几步,眼看要被擒住,她害怕的蜷缩在地上大吼大叫,那刺耳的声音,仿佛一头困兽,不许任何人靠近。

        杨腊想拔刀,蔺伯钦忙按住他手背,凝重的摇了摇头。

        他想起楚姮的假设。

        “疯老妇也许是装疯卖傻。”

        于是他一脸认真的问:“你告诉我,你在坪山挖密道,收集那么多的婴孩尸骨,是要做什么?朱氏李仲毅等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疯老妇迟疑的看了看他,随即“啊”的一声哀叫,转身就要逃跑。

        这下胡裕和杨腊不得不擒住她,将她双手反剪背后。

        疯老妇顿时杀猪般的叫起来,不停挣扎,她力气很大,胡裕杨腊两个大男人都还有些拿捏不住。

        就在此时,坐在茅草屋外的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疯妇道:“我想起来了,梁牧娘……是她娘亲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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