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势利之名

却听荀梦仪竟将当日她要私奔、而乔蝶澈劝说她的一番话，添油加醋的当着大伙的面全都倒了出来：“当日小表妹与我说得现在都历历在目呢！什么‘自古英雄多狗辈，文人总是多渣男。越是读书人，越是虚伪。张生薄幸、许仙无能、牛郎懦弱、梁山伯更是呆傻笨拙。’张生对莺莺直接卑躬屈膝的跪下了，许仙不论是药店还是名声都是白蛇帮他赚的，跟傍了富婆没啥区别。牛郎织女里的牛郎，更是异曲同工。这些男人无一例外，全都是钱财两得的小白脸！而这些故事结局几乎都是一死，这才换了个锦绣良缘，否则这些男的必然个个都做了负心汉……”

        接着，那些“如果嫌贫爱富可以给我带来幸福，我不畏担上这么个虚名；若是浪漫私奔让我痛快一时却赔上一世，那我没必要去耍那浪漫”；“三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以为过日子是琴棋书画便可以？”；“……”

        当日乔蝶澈与她说得种种言论，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的添油加醋说叨了一番，似乎不将乔蝶澈渲染成个贪慕荣华的女子，就绝不肯罢休似的。甚至将乔蝶澈当日与太子花无殇的互动也都没遮拦的尽数倒了出来……

        满殿人士，当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番言论居然出自那位有着弱柳扶风，“病西子”之质的乔三小姐之口。或许这番言论多多少少都有些道理，但在荀梦仪有意无意一番添油加醋下，其中所充斥的嫌贫爱富之意，也实在太过明显。

        或许这放在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贵族妇人身上，大伙看来会觉得十分的寻常，只因贵族往往都市这般自视甚高。但对于一位宛若孤高之花、仙子一般的小姐而言，也未免过于庸俗和市侩。这就如一位满腹才华的才子，非得视金钱如粪土才更显高洁。因此，不管这类似不管日后乔蝶澈传出何等名气，沾染上世俗的美人，却多多少少降了格调，是很难受人推崇的。

        果然，殿上已经有很多人看向乔蝶澈的目光，充满了嫌弃。再想想乔蝶澈当日与太子的互动，今日当众说段小侯爷倾慕她……嫌贫之人必然是爱富之人，这真是细思极恐。这乔三小姐的心机……当真不是一般的深啊！勾引王孙贵族的手段，可比那无忧公主、宋池等之流简直厉害多了呀！

        乔蝶澈看看那个依旧得意洋洋侃侃而谈的女人，回头难堪的看着眼前即将到手的琉璃镜，脸蛋犹如烧着了一般。当然，她这番可不仅仅只是被人冠上爱好黄白之物俗名的尴尬，更是对荀梦仪那个女人冥顽不化的气愤，和对自己管闲事的自我埋怨。

        之前早就后悔因亲戚关系去屡屡管那个荀梦仪的事，但却绝不如此时此刻来的后悔。

        这个世道本就是弯曲的，你却偏要以自己的道理去纠正，最后反而会成为自己的错。糊涂人就是糊涂人，你对糊涂人讲道理，你越正，错得也就越多……

        一时愤懑，乔蝶澈却觉得胸口格外疼痛。那种疼痛，似乎不像是自己的，而是源自身体本来所存留的一股怨念。尤其在听到荀梦仪的话后，那股怨怒、痛悔、嘲讽、愤怒更是压都压不住……而那种种情绪全都涌向胸口的一瞬，竟让她柔弱的娇躯再也无法承受的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在荀梦仪的滔滔不绝中，蓦地加入了这一声突兀的咳嗽，致使在场霍地寂静下来。无数饶有兴味聆听荀梦仪之言的满殿人士们，全都将目光转投了过来，望向了此刻咳得惊天动地、面色苍白如纸的乔三小姐。

        几乎是同一时刻，剧烈咳嗽的乔蝶澈在猛烈咳了几下后，竟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宛若即将被暴风刮倒的树苗，身躯娇弱的当即晕倒了……

        传说中体弱多病的乔三小姐……竟然羸弱至此！？还是说，是被人气晕过去的？

        花无殇、段奕、花无芳等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好在大殿中不知何时冒然响起一声，旁边的乔凌鸢见势连忙将乔蝶澈扶起，并气得骂向对面的荀梦仪：“荀梦仪，你个贱蹄子给我住嘴！”

        林立的满殿王孙贵族尚未反应过来，乔凌鸢却已经越过桌案，走向对面的荀梦仪，“啪”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向荀梦。谁能想到，已成为宾王世子妃的乔家赫赫有名的精悍小姐，如今居然还是如此的敢作敢为？

        “干什么？只敢做得就不敢被人说吗？”荀梦仪捂着脸蛋，眼神依旧偏执而阴冷。

        “我呸！”乔凌鸢简直被她气笑了，叉着腰大咧咧张嘴好一番说叨：“扪心自问，这个世道又有哪个人不爱富贵的？生在锦绣窝里的绝不想闲的没事去吃糟糠度日，长在贫寒家的卯足了劲儿指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追名逐利、贪富嫌贫哪个不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违了做人的道义，又有什么使不得的？别人都贪图荣华，就你清高！你荀梦仪不爱富贵你在富贵窝里待了十八年？

        我家小妹要不是看在丞相府和将军府两家情谊下，应了你父母所求才专门当了一回说客。怕你托付错人误了终身苦口婆心劝了你半响，反倒成我们的不是了？就你那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性子，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可你怎么也是个当姐姐的人，若是对她劝你不满大不了一家人关上门说叨说叨就是，好歹她也为了满足你的无理要求忙活了两年，你干甚么在此恩将仇报的坏她名声？她自小体弱多病，本就婚事艰难，现如今再被你这么一搞，你让她以后还怎么许配与人？哼！你不贪慕容华、你品行高洁，就你这种白眼儿狼，一朝长成被个坏胚子男人哄去，连养育你十八年的父母都不要了！也配说别人的不是？我告诉你，我妹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本妃饶不饶的了你——”

        不愧是京城闻名的精干大小姐，这一番大道理砸下，愣是让荀梦仪半点气都没来得及喘。更让殿上无数人士目瞪口呆！瞧这一番话，竟是把荀梦仪和乔蝶澈的恩怨、两家的情谊、荀梦仪的个人作风以及她所作所为的后果，全都讲了个通透。更重要的是，方才众人眼中势利庸俗的乔三小姐，现如今却成个有情有义的。而在此爆料的荀梦仪，却成个心肠歹毒、无情无义的……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洗白了乔蝶澈。

        早就听闻曾经的乔家大小姐、如今的宾王世子妃精明干练，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宾王世子是个草包，怎偏娶了这么了不得的老婆？

        或许在场许多人还会嫌弃乔凌鸢性子彪悍，可许多有眼力劲儿的却明白，花无骧那个草包娶这么个能干老婆，只要不乱来，简直让花无骧那个草包轻省半辈子！

        宴席前方的花无殇望着那彪悍的扇了荀梦仪一巴掌的乔凌鸢，嘴角勾笑，当真不愧是姐妹……

        已经来到两姐妹面前的乔宣乔丞相，阴沉的面色总算缓了缓。在荀梦仪不知死活的在那儿滔滔不绝时，他都想断了荀家这门亲戚了。不过是碍于年老，不便跟个晚辈儿争执罢了。没想到那骄纵的臭丫头居然把蝶澈气成那样？好在凌鸢那丫头有眼力劲儿，当初的魄力不减，不至于让蝶澈名声扫地……荀解那老东西怎么生出这种女儿来？

        气得乔宣回头便告辞了皇帝皇后，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离开宴会闹了个不欢而散。看着丞相一家离去的背影，在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的感叹，这两家作为祈朝的重要文武重臣，男主人是结拜兄弟，女主人又是亲姐妹，现如今却偏叫个不知事的女儿闹成这样。也不知道情谊会不会大不如前！

        “孽障——”

        在乔家一家离开后，捂着脸蛋的荀梦仪尚未找到回敬的词儿，荀解大将军便从旁边的席位中出来，指着荀梦仪骂道：“今个儿就不该带你出来，败坏自个儿名声也就罢了，还在此把蝶澈害成这样？你是不知道蝶澈自小有病吗？居然还敢那么气她？你让老夫如何跟相府交代？既然你不作不死，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老夫的女儿。你明个儿就分毫不取的跟了那许锣去，也无需办婚礼了——”

        “啊！？爹——”荀梦仪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叫：“不要啊！你说好了要给我跟许郎办婚事，还给我几个店铺当嫁妆的的……”

        “呸——”荀解差点儿没气出心脏病来：“父母养育了你十八年还不够，今后让你男人去养活你去，老夫权当没你这个女儿——”

        “爹……”

        “不要叫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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