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是年代啃老族的亲爹（13）

元旦当天的生意，比顾扶苏父女俩一开始设想得还要好上数倍。

        这一点，在二号凌晨两点多才终于结束营业回到家里的顾扶苏看来，有些奇怪。

        要知道，炳西路夜市是整个明江市占地面积最广，摊子数量最多，人流量最广的夜市。

        最热闹的时候，甚至要比每年看新年明江烟花会的人流量都多。

        但一号这天，从下午三四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顾扶苏敢说，人流量绝对比之前最高的那天还要多出两倍不止。

        就这样的人流量，再来一次，顾扶苏不知道顾小娟能不能支撑下来，但他自己着实是吃不消了。

        第二天，父女俩一觉睡到了十点多，好在菜是提前准备好的，这才不至于慌了手脚。

        但即便睡到了十点多，两人一照面，顾扶苏还是能看出来，顾小娟眼下明显的青黑和满脸的倦怠。

        都这么累了，顾小娟还是舍不得元旦的客流量。

        昨天一天的销售，可差不多能抵得上以前一周呢！

        这可是不老少钱了。

        顾扶苏再怎么劝，甚至拿自己年纪大体弱支撑不了做借口，顾小娟也只是执拗地说：“那爸爸你今天在家休息看家，我一个人去就行！”

        眼看着顾小娟是劝不动了，顾扶苏都有些后悔，之前一直给她讲“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为自己的事业拼命不叫拼命，叫为了梦想付出”、“对大部分人来说，有钱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等等想法，现在顾小娟倒是看到了有自己事业的好处了，却又有些不顾自己的身体。

        没办法，他只能一边继续讲诸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想法，一边找借口出门，然后马不停蹄去找顾小宝。

        此时的顾小宝在干什么呢？

        元旦的明江市，处处张灯结彩，人人都在走亲访友。

        明江市东城区旺山路，也同样是灯火通明，却不是为了庆祝元旦，而是加班加点干活。

        这里聚齐了明江市乃至周边地区很多建筑工人，为的是在新年过后，如期将好运集团名下的楼盘建成，顾小宝此刻就在这里，哼哧哼哧铲着土，按照老师傅的配方和泥。

        顾小宝再怎么样，也是个二十岁小伙子，精力旺盛，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体力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原来有些虚胖的身材，现在竟然有了肌肉的线条。

        老师傅是郝运来特意叮嘱了来盯着顾小宝的，既要锻炼他，又不能真伤着他。

        一开始，老师傅也是看顾小宝百般不顺眼。

        这么个白胖小子，来的时候，傻呵呵的，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工地上人员的确杂乱，哪儿的人都有，但好运集团下属的建筑团队一般都由作风严正的老师傅带头，相比较其他建筑团队来说，就显得约束紧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类似私下打牌之类的娱乐活动，还是屡禁不止的。

        只要他们私下赌钱来往金额控制住，一般老师傅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顾小宝这小子，一来工地，先是嚷嚷着自己和郝总的关系，满口都是郝叔叔长郝叔叔短，被他训了几句后，也是满脸不服气。来了几天没干成什么事，却先瞄上了工地宿舍的牌桌，那副手痒的模样，叫老师傅看了就觉得欠收拾。

        老师傅心里想着要收拾他，手底下也真的收拾他了。

        当然不是打他，就算是没有郝运来的叮嘱，老师傅也从来不用打人来体现自己的权威，像他们这样的老师傅，有的是办法对付小破孩子。

        于是，顾小宝到工地的第三天，刚刚适应了一番早起晚睡的作息，就被当着大伙儿的面，被老师傅批评了。

        老师傅批评人也很讲究策略，他不是单独骂顾小宝不会干活，而是用别的同龄人来比称刺激他，一口一个看看人家，顾小宝本来就是要面子的人，被折磨一刺激，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我这是刚来不熟练，等我干几天，一定比他们强！”

        就这么，老师傅用一个个策略，一个月就把顾小宝从啥事不会的白胖小子，锻炼成了工地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黑瘦小子。

        顾扶苏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小宝在闷头和泥。

        出乎顾扶苏意料，他的动作还挺熟练，看着有模有样的。

        边上老师傅也是点着头，脸上有些许赞赏。

        顾扶苏在边上顶着冷风看了一会儿，确认这小子现在是有些样子了，这才趁着他和完了一摊泥的空档走上去。

        “小宝，累不累？！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顾扶苏的语气很温和，甚至有些诡异的慈爱，他提了提手上拎着的保温桶。

        顾小宝前一秒还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后一秒一扭头，看到顾扶苏的瞬间，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爸……”

        顾小宝瘪了瘪嘴巴，刚准备抬腿往外走，身边一声咳嗽，吓得他立刻不敢动了。

        他偷偷看了眼边上的师傅，怯生生的，看着就像是一只落了水被救上来还心有余悸的小狗狗。

        老师傅也是好气又好笑，平时滑头的小子没见这么害怕他，到了自己家里人来了，就知道装模作样了。

        他虽然要管着这小子，但也不是什么黄世仁啊，他一挥手：“去吧！”

        顾小宝这才如蒙大誓一般，松了口气转身就朝着顾扶苏的方向跑过去。

        经过老师傅这么一出，他眼泪是流不出来了，但是不妨碍他对着父亲诉苦抱怨。

        他三十那天一时被刺激，回了工地干活，那时候那份心是真的，但是等到回到了工地，一看连工地都有不少人回去过节了，自己还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在这里，再一想到，明明自己家就在明江，却有家归不得，更加觉得自己可怜。

        顾扶苏带着笑听他抱怨，一句话都没往心里去，只是敷衍地点头，微笑，安抚，然后把手上的保温桶递给他：“小宝，爸知道你辛苦，那不是为了孝顺嘛，看，这是你姐让我给你带的排骨汤，这汤可炖了有三个多小时，好喝得不得了，你快喝一口尝尝！”

        一听爸爸的话，再闻闻保温桶里传出来的味道，顾小宝就差没哭出声来了，就是顾扶苏不说，他都能问出来，这是他姐做的汤。

        再一吃，那扎实的用料和喷香的汤水，和工地食堂吃的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顾小宝嘴里还都是肉没舍得咽下去呢，就忍不住抓着爸爸念叨：“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不让我回家过节了呢！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吧，等我吃完了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话没说完，就被顾扶苏打断。

        顾扶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小宝，我不是来接你的，就是你姐惦记你，让我给你送点吃的，你先吃着，我这就回去了，我还要回去给你姐收拾菜，晚上还要出摊的，昨天客人太多了，我和你姐都累得不轻，今晚我要早点收摊，就是赚了少了点。”顾扶苏说着，言语之间还有些遗憾。

        什么？！

        顾扶苏的话，简直就是一个晴天大霹雳打在了顾小宝身上。

        “爸……你、你别开玩笑了……”

        顾扶苏的态度却叫他认清了现实，他脸色一阵煞白，刚要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爸，你们累得慌，我不累啊！我来帮你们摆摊准备东西！”

        顾扶苏态度有些犹豫：“你？你能行吗？”

        顾小宝一为自己能脱离工地苦海，二为证明自己能行，果断拍着胸脯保证：“我怎么不能行？！爸，你别总是用老眼光看人啊，你没看到我刚才和泥都能干嘛！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我了，再说了，姐这么累了，都还惦记我，给我做汤吃，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不想着姐姐呢？姐姐和你都为了这个家这么辛苦了，我怎么还能只顾自己挣钱，不帮你们分担呢？”

        顾小宝充分发挥自己臭不要脸和嘴皮子灵活的特点，硬是把自己不想吃苦想回家说成了给家里分担。

        顾扶苏面上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顾小宝索性就直接起身，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扶着顾扶苏：“走走走，我现在就去跟我师傅请假，我元旦假期的五倍工资不要了，就当我今天白干一天，我要回家为我们家的买卖做贡献！谁都不能阻拦我！”

        顾扶苏被他扶着走，心里笑开了花。

        等父子俩回到小楼，进门的时候，刚好撞见顾小娟提着垃圾桶要出门倒垃圾。

        顾小娟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顾小宝：“小弟，你怎么回来了？”

        都没等顾扶苏多解释一句，顾小宝就直接抢过话头：“我回来给姐姐帮忙。”然后身体力行，抢过垃圾桶，一副很有干劲的模样：“姐，你别动，我去倒！我力气大！”

        这幅积极的模样着实是惊到了顾小娟，看向顾扶苏的时候，甚至眼里带了一丝惊恐：“爸，小弟他脑子是不是……”

        顾扶苏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你弟弟他现在意识到你对他有多好了，我今天去他工作的地方探望他，刚一说你在家挣钱也辛苦，他就说要回来帮你忙，我想想，也该相信他一次，要是做事不成的话，再让他回你郝叔叔那里。”

        顾小娟叹了口气，显然不抱什么希望：“小宝这人做事没头没尾，我看也帮不上什么忙……”话刚说完，就见倒完垃圾的顾小宝兴冲冲地往这边赶，远远看起来就觉得瘦了不少。

        顾小娟到底还是心疼这个一手养大的弟弟：“算了算了，就让他待在家里吧……”

        顾小宝还不知道，自己差一点点就要被姐姐送回工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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