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大道的气息渐隐渐无。

        月濯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回去，瑶池就该起疑了。”

        元惜春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其余势力，为什么不告诉另一个当事人，她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魔物们的眼线无处不在，只有在大道气息的遮掩下，她们才会有一丝喘息之机。

        沈流炤听着她们的对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魔物们对人族的侵噬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

        他默了默，忽而问了一句：“万魔谷，也是如此么？”

        月濯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抱歉。”

        那时的她并不想去深究，或许她曾经知道的，她只是不愿去扒下那个曾经给了她一席之地的表象下那层血淋淋的皮。

        沈流炤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多么可笑啊，不过是一场献祭。

        他的师兄师姐们竟也是如此可悲的死在同族人的阴谋之下么。

        他踉跄地退后了几步，红着眼眶质问她：“为什么，与魔物们勾结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月濯的身影已经在原地淡化。

        她听见他的质问也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眉眼间的媚色活色生香，她道：“沈流炤，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瑶池从未想过要背叛人族，可人要是能永远清醒地面对自己的欲望，那就好了。

        然那是不可能的。

        从他们以身入局的开始，便是半只脚踏进了无底深渊，自此只能不断地在其中挣扎，沉溺、清醒循环往复。

        这样的修道修到最后又与凡人有什么区别，所谓的得道长生也不过是人心的一种欲念罢了。

        月濯轻轻朝元惜春眨了一眼，同最开始遇见她时那样娇俏道：“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做朋友。”

        可惜，下一次见面时。

        她们应该就会成为真正的敌人了吧。

        月濯不否认自己犯下过的错事，她如今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弥补，然后堂堂正正地奔赴自己最后的道路。

        青鸾的鸣叫声低低徘徊。

        隐玉村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沈流炤握紧了拳，茫然地抬头：“师姐，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元惜春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瑶池接下来的道路会是什么样的。

        她遥望了眼广阔无边的天际，叹息着说道：“尽可能的变强吧，只有强大了才不会惧怕一切离魅魍魉。”

        登仙峰上的气息依旧宁静而悠远。

        殷长御踏上白玉长阶时，大殿牌匾上龙飞凤舞地纂刻着“登仙”二字，凌冽的寒□□贯如虹，磅礴的浩然之气中隐隐可见一丝傲然睥睨。

        太衍剑激动地颤鸣。

        要知道“登仙路”已经十年不曾为他开启了，因他因果缠身，因他心念杂陈，而这一次意味着他们将能离大道更近一步。

        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归巅峰了。

        毕竟太衍剑的第一任主人就是曾经威压三千道统，屹立于万千生灵之上的太衍道主，他所在的时代百花杀尽，无人敢与其争锋。

        剑之名便源自于他。

        太衍剑期待地看向它的第二任主人。

        殷长御的眼里却是毫无波澜，他继续抬步向云阶之上走去，脚步不疾不徐，恢宏的异相闪烁了一瞬沉寂下去。

        灵虚道主负手而立，神情复杂。

        果真是天意不可违么，无论他们如何横加施手，命运终究是要走向它既定的轨路，亦如那大江之水东去不可回头。

        留影石的幻象在大殿内如织网般细细展开，明亮的光线里人影晃动，气氛却是死寂无声的。

        ……

        极致的宁静中，殷长御缓缓道：“师尊，您早就知道对么？”

        灵虚道主默不作声。

        有很多事情知道又能怎样，道主们自详有通天彻地之能，卜算天机毫无错漏，可该闭只眼的时候就只能闭只眼。

        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的限制。

        毕竟鱼死网破的下场已经有道统势力替他们尝试过了，魔物们中也未尝没有堪比道主层次的可怕存在。

        留影石在空中碎成了两半，灵虚道主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胡须，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东西不能被传出去。”

        一旦传出去，人心就彻底散了。

        “那瑶池呢？”

        殷长御的眼眸冷彻透骨，他看着掉在地上失去效用的留影石，一字一句地问道：“师尊，您究竟还有什么是在瞒着我的？”

        “瑶池之事确是我们的疏忽。”

        灵虚道主抚着胡须的手一顿，满目愁云惨淡，万魔谷里填进去的弟子他们也是只多不少啊。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瑶池也不例外，直至万魔谷出事后他们才察觉到一切都不可控了。

        人心在魔物们眼里何其不堪。

        “至于为什么不对瑶池出手，那是因为夕痕道君曾请求我等看在往日情分上多予瑶池一些时日。”灵虚道主的声音低沉地回响在大殿里。

        他缓步踱到了青铜鼎前，目光定定地凝视住了一只已经大半发黑的雪白线香，它的烛光就要奄奄一息了。

        哪怕如此它依旧在顽强地燃烧着。

        殷长御深深地看了那雪白线香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大殿，他彻底明白了灵虚道主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

        弱小就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原罪。

        只有真正强大了，他才有资格去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会再受任何人摆布。

        “决定去闯登仙路了？”

        灵虚道主的身体松懈了下去，他抹去额头莫须有的冷汗，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

        殷长御冷淡地应声。

        灵虚道主絮絮叨叨：“你看早晚都要闯，还不如当初就听我的，十年前你就应该斩尽一切过往了，这个时候说不定你早就成为了一方道主……”

        不会有执念，就不会经历如今的悔恨与痛苦。

        殷长御却是笑了，他道：“这份苦果我甘之如饴。”

        他不愿斩去过往，那便以执念登仙。

        不疯魔不成活。

        灵虚道主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幽幽地长叹了一句：“夕痕，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

        隐玉村一事已过去了许久，大大小小的宗门们得知了消息后都谨慎地探查了好几次自家的灵矿，相继打掉了无数魔物们辛苦建造的巢穴。

        它们气得吐血，却只能灰溜溜地从哪来回哪去。

        一时间倒也风平浪静了起来。

        天色渐晚，望仙洞这个时候外头也应该没有什么人影了，修士们不是在洞府里修炼便是在荒山野岭中练剑。

        元惜春揉了揉眼睛，把书里的内容拷进玉简后走出了藏书阁，却意外的发现今日似乎有些格外不同寻常。

        不远处总能看见三五成群的修士们围在一起相互交头接耳，脸上尤带着一点兴奋的神采。

        她走近了一些，便立即有一个修士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她道：“这位道友，要报名参加青云大会吗？”

        哦，原来是那个一甲子才举办一次的修士们作秀大会啊。

        元惜春几十年前有幸参加了一次，说好的刀剑无眼到最后变成了谁比谁更慢，谁比谁更好看，以及……谁的乌龟壳更厚，实属是一言难尽。

        虽然大家都很诚实的敷衍了。

        但毕竟不是上战场，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啊，若不是宗门非要比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他们宅在洞府里修炼不香么。

        元惜春当即礼貌拒绝：“不好意思，我这周、下周、下下周的时间都满了，实在抽不出空来参加这场大会了。”

        “道友，先别着急拒绝嘛。”

        那修士看样子也已经是被拒绝了太多次，修炼出了一身铜皮铁骨，他经验老道地拦在她行进的道路上，嘴里巴拉巴拉。

        “这次的青云大会是由仙盟主办的，赛事已经焕然一新，我敢向道友保证绝对不会是什么所谓的作秀大赛了。无论是想提升战斗意识，还是想增进修为，或者说是想广交天下豪杰。没关系，只要是道友的意愿我们通通都能满足！”

        “所以，给我们一个机会？”

        元惜春默默打量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她还真有点感兴趣了，“你是仙盟子弟？”

        这个一副万妖门弟子打扮的修士一愣，旋即义正言辞地开口道：“我当然不是了。”

        “哦。”

        她一脸不相信。

        李见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脸憨憨地笑道：“嘿嘿，他的确不是，我才是。”

        元惜春：“……？！！”

        李见山摸了摸脑袋上的大包，嘟囔地说道：“这也没办法，我跟师门说报名参加了青云大会，他们不同意还隔空揍了我一顿。”

        他苦思联想了好几夜，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那就是找一个仙盟弟子互换身份，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去中州参加大会啦。

        问题就是他的盘缠被没收了。

        所以……

        元惜春无奈地在他渴望的双眼下点了点头，刚好她也能带着崇意去往中州一趟，那儿正好就是仙盟的大本营。

        李见山见状立即伸出了手，一脸严肃道：“承蒙道友惠顾，传送费两个灵石。”

        别问，问就是赚灵石他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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