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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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玳瑁出去, 找阿无。但阿无不好说话。
任她什么道理都讲了，他是不肯动，坐在门槛上默不出声, 别看长得秀秀气气漂漂亮亮, 倔得和牛似的。
“听魏郎君的语气, 你似乎身上有什么伤？也是怕你路上经不住。早早地把你送到蓬莱洲去, 才是对你好呀。”
“我要和姐姐一起。”阿无只说。
林玳瑁忍无忍：“你要是死在路上呢？”
“我要和姐姐在一起。”阿无睛清澈如山溪, 一眨不眨地看她。
林玳瑁简直怀疑, 他知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魏郎君叫我送你蓬莱洲, 想必你与宗主是有些渊源的，既然如此, 我也不能放任你任而为, 害了自己。”
“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我说的话, 你是不是一个字也没在听？……”
林玳瑁无语, 有些不耐烦地伸手向他抓去，在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像摸到了一块烙铁似的被灼伤, 飞速弹开低头看，手指上有半个残缺的灼伤，隐约见颂字的形状。
他有护体罡气？或者是强行驱动了颂法？
“你是修士？”林玳瑁愕然。
她一直以感知到陶九九是修士，对阿无的存在没有半点察觉，明明应该只是普通才对。魏拾骨刚才让她带阿无去蓬莱洲, 她也只以为, 阿无是桃氏什么，了病要向宗门求医。
她正想驱灵, 去探查阿无的内宇，伸出手的瞬间阿无突然说：“姐姐说, 不以让别察探我。我不想伤你，你最好不要伸手过来。”
林玳瑁怔了一下，犹豫最终还是收了手。
她现在比刚到这小城来时，又谨慎得多。
无法强迫对方的话，魏拾骨交代她的事很不好办了。正犹豫，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
魏拾骨手里端药材皱眉看向林玳瑁：“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林玳瑁踌躇：“他不肯走。”
魏拾骨瞥看向阿无。
阿无站起来，直视于他。半点也不退缩。似乎自己安危也不放在心上。以一点也不怕触怒他。
两这样相视，气氛压抑得林玳瑁身不自在。
许久魏拾骨猛然开口：“你不走，我杀了她。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她的吗？那你想清楚了，你现在走，以后还以再见她，要是你现在不肯走，那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世界上再没有小桃儿，你再没有姐姐。”
阿无表情瞬间惊惶。
魏拾骨笑得弯弯：“去吧。”扭头示意林玳瑁去收拾东西：“他会听话的。”
林玳瑁领阿无下去，阿无果然没有再执拗。
两去收好了东西，林玳瑁上楼来与魏拾骨作别，他正坐在廊下煮药。
瓦罐咕噜咕噜地冒热气，下头炭火正旺，翩翩子挽袖坐在炉前照看炉火，十分有烟火味。
林玳瑁临走有些迟疑：“若是阿无不肯听从，尊驾……真心会对桃娘子不利？”
“你觉得呢？”魏拾骨反问。
“我……我觉得不会吧……”林玳瑁迟疑：“尊驾大约是吓唬他的。”
小孩子不服管教，自然得用些非常的手段。
魏拾骨连熬药这种事都不假手于，明明对那位桃娘子好得很。他那话，也能唬唬阿无这小孩子罢了。
魏拾骨没有答，只说：“记好了，要由你亲自交到蓬莱洲国宗宗主手上。绝不以经别的手。不然他万一有个好歹，或被杀了，有你受的。不说宗主了，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语气严厉。
林玳瑁一时有些错乱，分辨不清他到底对阿无是敌是友，但也不想再多问了，总之把这件事办了做数。礼道：“是。尊驾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下楼便带阿无出客舍去，阿无一步三头，依依不舍，再磨磨蹭蹭也没有办法。最后耷拉脑袋不得不跟上了她的脚步。
林玳瑁怕他身上的伤受不住缩地之术，只能召来鹤车。
鹤车腾空时，阿无有些好奇，但也只是那片刻，之后便郁郁静坐。
林玳瑁试探问他，姓什么，哪里，他也并不理会。
真是古怪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还默默坐开始掉泪了。
小孩倔强怕她看见，只扭头看向窗外的云海避开她的视线来遮掩。
林玳瑁有些不过意：“你放心，魏郎君我看并不是坏。再说桃娘子身份非同一般。他不会真的拿桃娘子如何的。”
阿无不理会，也不头，固执地保持那个姿势，沉默地坐。因身姿单薄看上去实在有些怜巴巴。
“等几日后，我们到蓬莱洲了，到时候我领你见过宗主治好了你的伤，你想见谁还不容易吗？左右她是浮畈桃氏，如此大姓，还能失散了不？”
阿无心中是忐忑。
他不知道蓬莱洲是哪里，也不知道谓的国宗是什么地方。除了陶九九其他对他而言都是陌。
不过他之前听陶九九说起过要送他去某处的话。听她当时的语气，似乎本来也是要送他去那个蓬莱洲的。
“你姐姐病了。你乖一些听从安排，她也更能安心将养些呀”林玳瑁不知道阿无是什么，只是单纯地感觉到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以格外地有耐心：“等下次相见时，你们身体都好了。那多好呀。”她伸手想摸摸小孩的头。但阿无飞快地避开了。
林玳瑁不以为意，收手说：“你才多大点？她年纪也小，你们以后日子还长呢，不急在前这片刻朝夕。”
阿无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似乎表情有缓和。似乎也觉得早点治好伤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即道理是懂得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样子。
林玳瑁见他情绪稳定了很多，松了口气，一路赶往蓬莱洲半路没有多停留片刻。
几天后终于进岛，只拿出腰上坠的羽毛，便直接往内岛去。
只是她也发现，似乎以前热情和睦的同门，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同了。目光中有些不屑，大概也是因为那一片羽毛和她身上官服的原因。
现在内宫和蓬莱洲之间的关系恶化，以至于羽翼卫的夹在中间，处境也显得尴尬起来。她是从属于内宫的，完听令于皇帝陛下。身份上又是国宗弟子，在内岛拜过亲师。
左右不是。
终于到了内岛宗主理事的罡天斋外，林玳瑁带阿无坐在外面的小厅等候召唤时，到是听端茶水的仆役扯了些闲话。
说是琉璃殿痛下杀手，停云院出事了，现在守心殿中挂的属于停云院的魂灯都亮不起来了，只剩下一缕微弱的火苗。似有坠道之势。
见她是来见宗主的，小声告诫她：“大，若不是要紧的事，改日能办改日再来，能不见宗主别去了吧，少触霉头。”停云院是现任国宗宗主的师弟，两在同一个亲师座下长。再说停云院本来是最有望登仙的，宗主对他寄与厚望。
因为琉璃殿而了这样，宗主心中不悦，这事本来是停云院自己应下的，又找不到琉璃殿的错处，一团邪火憋在心里。难免殃及池鱼。
“似乎与皇帝陛下都翻脸大吵了一架的。”侍小声嘀咕，把手里的茶双手奉到林玳瑁身前。羽翼卫出手大方，又能时常在外走动，岛上有些仆役为了外面的家，会特别亲近羽翼卫，这种仆役虽然不了大便利，不能背叛内岛帮羽翼卫做什么事，但这些消息是得非常殷勤的。
林玳瑁接过来小声问：“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那谁知道呢。但我听说琉璃殿那边在闹，说要搬家。”
“搬家？”
“说不想在蓬莱洲了，想搬到内陆哪个山上去。”仆役啧啧：“这种事，真是闻未闻。国宗向来一体，哪里有上尊外居的先例？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说是因为停云院不在，宗主无力弹压。于是各殿、院、楼、斋的上尊们，心思活络起来。”
“闹得厉害？”
“虽然并没有摊开来说，但连仆役间都知道，这次和普通家子女太多，想分家各过各的没什么差别，内岛诸位上尊，有诸侯分疆的意思在里头。”
林玳瑁惊出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
蓬莱洲一边与内宫互龃龉，一边自己内部暗涌如潮，这不是好兆头。
“算停云院不在，宗主修为也不低，何至于上尊们这样起事？”
“日前，昆仑印崩了。大不知道吗？在前几天的时候发的事。大也知道昆仑印与宗主一样，都是与蓬莱洲灵脉为一体的。那边印崩，不止影响到蓬莱洲的灵脉，更影响到宗主内息。为修补昆仑印，宗主这几天耗费的修为的程度非同小。”
“昆仑印干系到整个天下，也干系到天下灵脉，其它上尊们一点也不管吗？”天下崩了灵脉乱了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是说嘛。之前我去上三院送东西，遇到几位上尊在喝茶，似乎是在说什么‘法不责众’的。约莫各自找了过硬的借口。总之沆瀣一气都不肯前去修补，但宗主是不能不管。他的命与印、脉是为一体的，总不能真的看昆仑印这样崩了，灵脉这样崩解了。要我说，其它也无非是顶他罢了。”下仆也说得唏嘘起来。
林玳瑁问：“皇帝 陛下那边，也没有说法？”面对这样的大事，总该弹压几句。
仆役摇头：“这不知道。不过昨日来了个内官，拿了旨意在入岛的大门处，当众斥骂了我们国宗半天，引处是看热闹的香客。说各地域异事频，是国宗不肯做为致。又说了……”
说猛然停住，有些讪讪的。
“说了什么？”林玳瑁放下茶：“说吧，我不怪你。”
仆役这才敢开口：“提了新晋羽翼卫的事，说国宗敷衍了事，让一些……不足一用的弟子入内宫听差，分明是道心沦丧，转而有了觊觎世俗权力之心。以才巴不得天下不太平，害得皇帝无用，弄得国境内处祸乱横，挟以自重。”
林玳瑁皱眉。
仆役向外面望了一，庭院内安静得很，没有走动，这才小声继续说：“今年大考，恐怕气氛会格外紧张。内宫皇帝陛下似乎很支持琉璃殿那边。大概是因为琉璃殿私下对内宫有许诺，经投了诚吧。”
“其它怎么样？”
仆役小声说：“其它各位上尊，自然也都有意争夺最好的弟子。既然都打算自立门户，那更希望得到最有天赋的苗子，以壮大其势力。”
林玳瑁心情沉重。
“大，要早做打算呀。”仆役认真道。
林玳瑁哪怕并没有太多的经验，这时候也知道实在不妙了。
再味起魏拾骨说的话，更觉得忐忑不安。
他是不是早知道，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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