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舟君悦生得高冷，性格确是大相径庭，加上邓灵雨是个接地气儿的，两人没两天就腻歪在一起了，吃食住同行。

        拍戏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慕言驹的助理休完年假回来了。

        他的助理叫尤志豪，是个肌肉男，广西人，快四十了，说着一口流利的广普。

        尤志豪回来就盯云溪盯得紧，慕言驹都习惯了，没放心上，倒是舟君悦比较感慨，果然是史上最严格助理，方圆十里内都没女性近得了身，这么一想，她的追星路又漫长了些。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舟君悦早上出门了又折回去加了件牛仔外套。

        邓灵雨去医院产检了，她到了拍摄场地也没什么事儿做，索性蹲在远点的地方发呆，手里拿着块吐司，撕一点儿喂进嘴里，再缓慢地咀嚼，整个过程成了流水线，跟忙碌的剧组显得格格不入。

        不多时，旁边落下一片阴影，舟君悦看过去，尤志豪嘴里叼着根烟，倒是没有点燃，看着痞里痞气的，双手握着横屏的手机，屏幕上是翻墙的老版植物大战僵尸。

        “早向豪揪编。”（早上好舟编）肌肉男非常酷，扬了下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舟君悦呆滞状态也非常高冷，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于是两人就非常和谐地以拉屎姿势凑在了一起。

        “”

        尤志豪没有关音效，舟君悦不自觉看过去，他几次都没有通过这一关。

        “啧，你系不系侠，太阳发要囧在所有极物的后面。”（你是不是傻，太阳花要种在所有植物的后面。）

        舟君悦非常的入乡随俗，甚至用起了尤志豪的本土方言音味道的普通话。

        尤志豪一言难尽地看她两眼，听到小姑娘接着说，“介么老的游系你都玩不来？”

        她的调子很标准，尤志豪愈发一言难尽，“你系在取笑我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就在舟君悦以为自己会被肌肉男拎起来揍一顿的时候，肌肉男把手机递过来，“你来。”

        舟君悦作为一个植物大战僵尸十级选手，几下就帮他把这关过了，尤志豪满脸佩服，对她竖起大拇指：“你豪厉害。”

        “你也系，加油。”

        “”

        两人喜欢玩小游戏，是后面才发现的，舟君悦写完了本子在剧组里的事情并不多，经常跟尤志豪待在一起打游戏，于是剧组的人很快发现总有两个像跑龙套的人一样，蹲在边边上讨论各种小游戏。

        类似植物大战僵尸，森林冰火人，超级玛丽

        -

        慕言驹通告排得满，难得遇到一天只有半天有戏，和尤志豪商量了一系，准备在周围找个地方吃火锅。

        拍摄场地地偏，倒是不担心被认出来，两人开车外出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舟君悦。

        她捧着本书坐在摇椅里看，又戴着她那可以遮去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离拍摄场地有点距离，像个戴着老花眼镜的大爷。

        “我们带上小揪吧。”

        慕言驹：“？”

        慕言驹其实无所谓，也不在意那些狗仔怎么蹲他，那些营销号怎么写他，但就是莫名其妙地问了句，“这会儿不怕被拍到了？”

        “不会拍到，介边偏。”

        车子靠近她坐着的地方，女孩儿的注意力完全不受影响，慕言驹透过尤志豪那边的车窗看过去，正好看到她低垂着的脸。

        她好像总对身边的人有着吸引力，导演是，那么资深了，遇到想改动的地方会认认真真找舟君悦商量；邓灵雨是，像个小孩儿一样一天到晚都巴着她，尤志豪更是。

        尤志豪踩了刹车，摇下车窗，“小揪，一起去期火锅呀。”

        舟君悦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和他并排坐的慕言驹，心里生出的想法是一样的，接了句，“我去不太好吧。”

        “介有行么，剧组伙习不好，粗去打个牙祭。”（这有什么，剧组伙食不好，出去打个牙祭。）尤志豪非常豪爽，倒竖起大拇指，指了指后座，“向（上）来吧。”

        舟君悦也不推辞了，没想到和尤志豪熟了还能亲眼看到爱豆进食，光是想想就母爱泛滥。

        她合上书起身，慕言驹撇到了书名，叫《将死未死的青》。

        “都说了小揪不一样，哪些女孩能接触哪些女孩不能接触我还系有分寸的”尤志豪语速偏快，舟君悦一拉开车门就止住了这个话题，热络道，“小揪随意点，小驹很好相处的。”

        慕言驹：“”

        舟君悦坐上了男神刚成年就买下的豪车，心里一阵叫嚣，面上却是一派平静，随手把书放到了真皮椅背后面的缝隙里。

        三人找了一家环境比较好的火锅店，要了个包间，四人位，舟君悦不敢造次，和尤志豪坐在一边，慕言驹则坐在尤志豪对面，菜点好了之后几乎就全是舟君悦和尤志豪在聊天。

        慕言驹本身话就不多，一手撑着椅子，另一只手环抱在那只手的手拐上，有意没意的捏着那儿的软组织，眼睛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看行么书啊？”（你在看什么书啊？）尤志豪问舟君悦，舟君悦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对面的男孩身上，又不敢太放肆，怕让尤志豪看出来，随口答了句，“《将死未死的青》乙一的书，我还挺喜欢这个作家。”

        “你们编剧果然都要读万卷书。”

        舟君悦淡扯了下嘴角，慕言驹没错过，那个时候正掀起眼皮看向发言的人，刚好捕捉到。

        他其实觉得她不太爱笑。

        舟君悦不是不爱笑，是不敢笑。

        慕言驹全程事不关己，除了尤志豪喊着他，他都不怎么主动加入，他夹了块牛肉进嘴里，闭着嘴巴咀嚼，咬肌咬合处时而突起，下颚线连带着喉结凸出的地方，流畅到让人感叹造物者的偏心。

        大家总觉得他做事温吞，好像效率不高，其实并不是，他动作不慢，只是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从容感，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人觉得慢性子罢了。

        这次把目光挪回来的时候，尤志豪盯着她笑，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被逮了。

        “你系不系小驹的粉西。”尤志豪筷子在火锅里捞了一圈，慕言驹听到自己的名字抬了下头，目光很快从舟君悦脸上掠过，又收回目光来。

        舟君悦有点懵，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一时有些发愣。

        尤志豪一看就是，笑起来，“诶呀，不要不好意西，我机到你们工作银员不能要签名不能要合照，你不好说，但系你不说我不说，谁机到捏。”

        舟君悦心说你真是好聪明呢。

        慕言驹目光重新聚焦，带着点探究意味，落在她的身上，嘴里缓慢地咀嚼着，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舟君悦看过去，对视一眼，他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沉稳而内敛，像他这个人一样，勾人。

        “呜呜呜呜你简极系介个系界上最帅气的据理惹！”（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助理了！）舟君悦期待满满地看向慕言驹，“我真的可以拥有合照么？”

        舟君悦乍一下这样慕言驹多少有点不适应，弯了弯嘴角，笑得温柔，开玩笑道：“揪编想要多少张都可以。”

        又被取笑了口音的尤志豪：“……”

        舟君悦像是跨出了最为艰难的一步，而后就开始放飞自我。

        “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以前都不追星的，你们四个小时候我都没怎么关注，就是《欲望笔录》一出来，简直了，慕言驹怎么这么帅，然后后面你的每一场电影，每一首新歌，每一个舞台，我都绝对不会错过，第一时间支持的！”

        尤志豪：“”倒也不必。

        舟君悦撇撇嘴，有些伤感，“后来看你以前的经历，每次都是悲从中来，觉得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慕言驹看着面前的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有些好笑，顿觉那张脸也不是那么的高冷，反而朝气蓬勃。

        尤志豪轻咳了一声，舟君悦突然想到那些经历不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赶紧止住了话茬，慕言驹扯了下嘴角，“没事儿，能说，都过去了。”

        “对！”舟君悦直接起身坐到对面去，在火锅里捞了个虾滑到他的碗里，“都过去了，你多吃点，吃饱点，太瘦了。”

        慕言驹：“”

        尤志豪：“”

        后半场舟君悦就没让慕言驹置身事外，什么都带上他，结束了用餐，出包间前慕言驹问她，“现在拍么？”

        “不不不不，等明天我化个妆，我带着眼镜呢，像个书呆子。”说完舟君悦有开始装疯，脸上表情浮夸，掩面而泣：“呜呜呜呜呜呜我不配站在你身边。”

        “那就明天吧，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慕言驹牵了下唇，性格使然，他说话总显得温柔。

        这是什么绝世好男神呜呜。

        尤志豪在舟君悦面前打了个响指，“口水流出来了。”

        “”

        车开回剧组天已经黑了，剧组也在做收工准备，尤志豪把车停在酒店大门，舟君悦先下车回去，慕言驹还在车上，和尤志豪一路，等他把车到停车场。

        “怎么样，你介个小粉西（粉丝）很可爱吧，我前两天看到她的微信聊天背景系（是）你就猜到了。”

        “我之前还觉得她挺冷的。”慕言驹随口接了句。

        “不要被她外表骗了，她真的很多话讲，也很可爱，我站在讲辈（长辈）的角度来看，觉得她还挺系合（适合）你的。”

        “那我跟她谈个恋爱？”慕言驹笑起来，带着少年独有的纯净感。

        “我不系介个意西（意思），我系觉得交个朋友嘛，你现在可不准谈恋爱。”

        慕言驹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没再接话。

        车开到车库，他率先下车，下了车眼尖地撇到后排的地图袋里露了一个书角出来。

        “等等。”慕言驹绕到那边车门处去，打开车门，把书拿了出来，多留意了眼书名。

        慕言驹回了房间才给舟君悦发了条消息。

        ——书落我这儿了。

        上一条消息还是已成功加上了好友。

        舟君悦没有及时回，慕言驹看了下封面的简介。一共两句话，一是‘青外形可怕，神出鬼没，一直默默观察着我，只有我能看到他’。另一句是‘致独自活在人群中的你’。

        心生好奇，他又给舟君悦发了条信息过去。

        ——能借我看两天么？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慕言驹没得到别人同意也不好翻阅，索性等她的回复，结果‘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成了‘舟君悦（记昨日书编剧’

        那是他给她的备注。

        隔了几秒不到，又跳转回‘对方正在输入中’如此反复几次，对话框里终于来了一条新消息。

        ——看！随便看！什么书我都有，看完又来呀。

        慕言驹嘴角弧度翘了下，无端想起尤志豪说的这姑娘挺可爱的。

        他翻开书页，扉页右下角有一个行书的舟字，斜着写的，行字十分潦草，有非常明显的个人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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