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国运之战

“小斩，再撑会儿，第八圈咯！待会儿师父给你带肉馒头吃！”

        书院后山的一株杨柳树下，一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手中捧着油汪汪的猪蹄啃的正起劲。间或得空了，龇着一口大白牙给陆斩鼓劲儿。

        陆斩累的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脚步，只是横了他一眼。那是陆斩的师父李西屏，确切的说，是目前书院后山的首徒。

        李西屏是个怪人，自书院翻新那日起，便随院长居于此地，至今已有三十来年。

        据他自己所言，从小便是个孤儿，于六岁那年得院长垂怜，收留于书院。

        虽已近不惑之年，但那眉眼面貌瞧着倒比他师弟林远生还年轻。日常也是个不着调的，陆斩一来便被他忽悠着烧菜做饭。

        对了，书院后山里，目前只有五个人。其余记名的前辈们大多已束业离院，少部分留院充任教习。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陆斩日常能看到的人，就是那不着调的师父和教谕，还有就是那守护洞天结界入口的老黄。

        老黄不是人。

        确切的说，它是一只狗。但它也就长得像狗，那身板可比水牛都大。按师父的话说，老黄可是灵兽。

        当年跟着院长打南蛮子、杀前朝余孽，一路腥风血雨的走来，资历可比林叔和师父老得多。

        初次见面的第一天，是真的令陆斩永生难忘。师父说老黄忠厚老实，没啥脾气，小时候经常骑着它撒欢儿。

        也就是那一天，陆斩人生中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飞天遁地，什么叫花儿为什么那么鲜艳

        他这师父，可真是个坑！

        因此，陆斩对老黄一直是敬而远之的。而老黄一直是那副宠辱不惊，淡看风云变幻的老狗姿态。

        只是偶尔，在大家出入结界时，会稍稍抬起眼角。奇怪的是，老黄的狗眼竟然是竖瞳，看着让人肝颤。

        扑通一声，陆斩一股脑在山脚下躺了个瓷实。眉眼都无力动弹，手脚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结界里的后山，可比外边的后山大多了，十圈下来着实累得不轻。

        李西屏的公鸭嗓恰逢其会的响起：“我说小斩，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极静与极动之间，再累也得给自己松松筋骨！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婆婆妈妈，不着调一直是师父的特色，陆斩累的只想一觉而眠，实在懒的出口讥讽。

        师父絮絮叨叨个不停，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耽误，手臂规律的挥动，在陆斩全身各处窍穴敲打。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陆斩最享受的时刻。通过窍穴的敲打，全身心的放松，源炁规律缓慢的运行，肌肉的酸疼无力感缓缓消散。

        趁他不注意，李西屏理所当然的将手上的油腻抹在他衣服上。

        其实，这套复杂的窍穴按摩方法，他早早就学会了，但他并不想自己动手。

        师徒俩也似乎格外享受这样的时光，一个絮絮叨叨、啰里八嗦，一个躺在草丛上一副惫懒样。

        师父这个怪人，陆斩在他身上从未感受过源炁的存在。但日常对练时，师父那根桃木棍却让他吃足了苦头，简直就是噩梦！

        即将步入洞悉境的陆斩，在这个看似毫无源炁的人身上，几无还手之力。

        修炼之路漫漫无涯，普通人连初识境都触碰不到。后头的洞悉境、坐忘境又是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拦住了九成九的修行者。更何况入品之后的三大境界，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圣境。

        自千年前道家圣人飞升后，源炁浓度突然急剧下降，天地异动频繁。长达千年的时光，再无任何修行者能踏入圣境，修行界一片暗淡无光。

        凡俗武者却是大放异彩，门槛低、上手快，顶尖的武者甚至能与坐忘境交锋。

        不过，自十三年前，源炁又突然爆发式的增长，这让许多修行者看到了修行之路的曙光，越来越多的修行者不再眷恋俗世，一心一意以追求长生为首要目标。

        师父曾言，那些滞留境界多年的老不死，大概还是能有几个成圣飞升的。

        对于的师父的判断，陆斩是无理由相信的，师父在修行方面是不会骗他的。

        于他而言，李西屏既是师父又是朋友，带他修行教他战斗。而院长则常年在外，他至今还没见过啥样儿呢。

        自从来到书院后，林远生似乎很放心的将他交给李西屏。一心专注院内事物，忙忙碌碌的，也不再耳提面命。

        “老大，门房老头说北边要有大战了。书院里好多人要去，你也去吗？”陆斩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李西屏撇了他一眼，左手轻轻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没好气道：“没大没小，老大也是你叫的？”

        等了小半晌，也不见李西屏回答，正要挣扎着起来。

        “北边很快会有一场大战，我和院长还有你师叔都要去，院里几位有修行的夫子也都会去。”李西屏望着远处湖边舒展翅膀的白鹭，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似乎战争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

        陆斩呆呆的望着天空，挠了挠头，略显疑惑：“作战不是军队和国家的事吗？为什么你们也要去？”

        李西屏笑了笑，只是笑容显得有些牵强，面上浮现一丝伤感和缅怀的神色，摇了摇头，并不作答。

        这场大战，举世瞩目，乃是大夏朝国运之战。只有把北方的臭虫打疼了打怕了，这脚跟才站得稳，异族才不敢轻易觊觎。即便死再多人，都是值得的！

        大夏朝浴战火而建，只有安定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但安定这个词，不是委屈求全求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值此危难时刻，凡是大夏子民，皆可参战，何况他们这种修行中人！

        此间种种，他并不适合告诉陆斩。战火，只需燃烧到他这样的人身上。至于后辈子孙，安享太平便是。

        这一刻，平日里嬉皮笑脸不着调的李西屏，神色严肃，腰杆挺得笔直，周身散发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昂然气势。眼中神光绽放，如利剑出鞘。

        陆斩不知觉间已坐直了身子，眼神略显呆滞：“师父，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李西屏羞涩的笑了笑，转瞬间又变回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

        “若是战争爆发，长则数年，短则数月。为师出去的那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师父不在身边的时候，你便下山回家去吧。”

        面对李西屏难得严肃的嘱咐，陆斩郑重的点头应下。到底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小时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深知国家大义和时局之维艰。

        虽然李西屏并没有多说，但他心里或多或少知觉一些，却是识趣的没有多问。

        “国战，生死难料，为师自顾不暇，是管不到你的。但修行之路不进则退，你可万万不能懈怠。你自身资质不过中等，尽管为师从小为你打下基础，可你九年时间才堪堪接近洞悉境，真得多努力了！”李西屏一脸忧心忡忡，眼中饱含对陆斩的期许。

        说完，拍了拍陆斩的肩膀，背着手转身往小树林走去。在朝阳的映衬下，背后染上了一层金色光晕。微微弯曲的背影，颇有几分落寞的味道。

        陆斩望着师父渐行渐远，心中颇不是滋味，满是对师父的担忧。

        小小少年，亦有心中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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