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魄的酒鬼（中）

“啧啧……看来今天我的手气依旧这么好呢。”

        利顿镇的地下小赌场里，围绕在扑克牌桌旁的男人之一，正是穿着农夫衬衫和破旧牛仔裤的福洛格。此时他正将桌子上成堆的金币拨到了自己的钱袋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在桌子的中央，摆着五张翻开的牌。其中有两张a，分别是黑桃和方片，剩下三张分别是黑桃7，红桃j和黑桃k。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牌型，而牌桌上的注码也已经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一局的赌注足有百余枚金币，在这个镇子上，抵得上一家热闹的小商铺一年的收入。

        现在牌已经发完，最后一轮的下注也已经结束。在场的几家都已经压上了全部的筹码。

        该开牌了，谁的牌大，谁就有权利拿走这笔巨款。

        前面的几家都已经亮出了底牌。

        第一家是两张黑桃，因此他的牌型是同花。他确信能够吃定那些拿到了顺子的家伙。

        第二家果然是顺子，那人的手牌是10和q，因此组成了到a的顺子，可在同花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然而第三个人亮出的牌让同花笑不出来了。那家伙的两张底牌竟是两张k。

        fullhorse。

        葫芦。

        三张k与两张a，这几乎已经是这个牌局里所能出现的最大的牌型了。他很难相信还会有人比他的牌大，因此他抬起手臂，已经做好了拿走钱袋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获胜利的果实时，福洛格站了起来，直接将桌子上的耀眼金光搂到了怀里。

        “天快黑了，我也该去喝酒了。也许，下次你就有机会赢我了！”

        福洛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桌子上剩下的四个人摆了摆手，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赌场。

        “搞什么鬼！就这么拿钱走了？他到底什么底牌？难道比我的葫芦还大吗？”那个拿到了k葫芦的农场主不满地站起来，掀开福洛格的底牌。

        一张a，梅花a。

        原来如此，如果他的另一张牌是7、j或k的任一张的话，那么他的牌型就将会是三张a的葫芦，的确会比自己的牌大。

        但是，这怎么可能，那两张a是第一轮翻牌后就出现的。如果他上来就有三条，他的下注方式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打法呀！

        如果他拿到了最大的牌，他一定会放长线钓大鱼似的，不会使劲下注。但这把不同，他上来就一副要把别人吓跑的样子，拼命加注。所以底池才会被堆到一百多个金币这样的巨款。

        他的这种打法，说明他的底牌绝不会太大，否则他才不会那样着急！

        他根本就不可能是a的葫芦！！！

        他们都知道这小子赌钱厉害，因此早就在观察他的打法了。这根本就不对！

        农场主满脸怀疑，掀开了福洛格的另一张底牌。

        牌桌上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底牌还是一张a。红心a。

        四张a。

        那个起身翻福洛格底牌的农场主失魂了一样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连带着打翻了自己手旁的威士忌杯子。可他还混不知觉。

        四张a……他这辈子还都没拿到过这么大的牌呢啊……

        怎么会……那小子，赌运怎么会那么好……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惊讶，我们继续玩吧。这小子，竟然一开始就拿到了四条，看来我们都被他给阴啦。”坐在牌桌中央，叼着名贵雪茄的胖子挥挥手说道。

        “他可是个高手。自从他来到这个镇子的两个月以来，我都习惯啦。每三天来一次，每次赢三个金币，然后你就会在酒馆看见不省人事的他了。哈哈，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不过最近一阵子他赢得可越来越多了，说实在的，之前我可也是想教训教训他的，找了几个人堵他，可是……”

        说到这儿，那人尴尬地笑笑，耸着肩，雪茄在他的嘴里上下摇摆着。

        似乎，他找人去教训福洛格的下场，不言而喻了。

        “哈哈，现在我可一直想把他请到我这小赌场当看家师傅呢。再过几天，我就打算下手啦。要知道，这种高手都要玩够了才肯干活的。好啦，现在高手走了，我们就可以和和气气地菜鸡互啄啦。”

        “哈哈哈哈——”

        玩家们纷纷大笑着，没人在意他们刚刚输的那些金币。虽然那一百个金子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对于他们而言，那不过是茶余饭后一点助兴的花销罢了。

        赌桌上的牌局还在继续，而福洛格则已经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到了街道上。随后拐进了汉娜家的小酒馆。

        靠角落老位置的那张小桌空着，像是特意给他留着似的。福洛格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靠椅上，酒馆娘汉娜走了过来，说道：“看您的样子，果然是又赢来酒钱了？”

        福洛格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招手示意汉娜过来看看。汉娜把手里的托盘夹在腋下，好奇地站在福洛格身侧。福洛格解开一个钱袋，里面一阵金光闪闪，让汉娜有些头晕目眩。

        “这……这么多！”

        她失声叫出来。

        “嘿嘿，这里面是三十个科特。怎么样，能买下你家的小酒馆吗？”

        福洛格一边笑问，一边将钱袋轻轻撂到桌面上，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三十个金币，按照薇斯比亚的兑换面值，就是三百布朗（银币单位），是三万西欧。在这种小镇，说严重点，这已经可以算是能招惹杀身之祸一大笔钱了。

        汉娜呆了一阵，收回目光。

        “我们家的酒馆虽然不大，但算上房子还有地，还有个酒窖，也得不少钱呢。您这些钱，顶多算您个吧台~”汉娜知道福洛格不是真心想买她家的酒吧，所以开着玩笑。

        “不、不过……”汉娜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微红，小声说道，“这么一笔钱，在镇子上买块地绝对是够了，您甚至还能买几匹马，或者租个店铺，也算是有个产业呀……”

        福洛格哈哈一笑，“你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姑娘，还不忘了提醒我买地的事呢。你不是说这笔钱能买吧台吗？好主意啊，我打算买光吧台里面的酒。”

        福洛格大大咧咧地把金币往汉娜面前一推，如是说道。

        汉娜瞪大眼睛，“您……您这是干嘛？是……是要请大家喝个痛快吗？”

        面对福洛格看似“豪爽”的举动，汉娜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不善。就算是福洛格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也不会对她们家的业绩有什么太大的改善，无非是便宜了那些农夫闲汉们。

        这福洛格先生，怎么就学不会攒点钱呢！

        “大家？不不……这可不是要请那帮大老粗的。”

        福洛格举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摆着。

        “还是老样子，先给我弄点吃的，说实在的，我可喜欢吃你家煎的小牛肉啦。如果有哪一天我成了亿万富翁，我一定会把你家酒馆包下来，就只做煎小牛肉。啧啧，其实炖土豆也不错，总之就有什么来什么吧，我可是饿坏了。之后就按照惯例，把最好的家伙拿出来吧，剩下的就当小费。”

        福洛格说着把钱袋抓起来，系紧了袋口，塞进了汉娜的手里。

        汉娜这才反应过来，脸突然红得跟血一样，“福、福洛格先生，这可是三、三十枚金币啊！您的酒量我领教过了，可再多也躲不过几百西欧！您给我一枚金币都算是慷慨大方了！可这……哪有这么多的小费啊！这……”

        汉娜试图把钱袋还给福洛格，但后者说什么也不接，娴熟地躲避着她的胳膊，汉娜给了数次都不成功，最后又把钱袋轻轻放在桌面上。

        她甚至不敢大声放，生怕掉在地上引出麻烦。她小心地瞥着福洛格，不知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对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开怀笑容，“这两个月来在你这里过夜受了很多照顾，这些就当是酬劳吧。嗯……如果酬劳这个词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我的谢意吧。”

        汉娜一瞪眼睛，“这怎么行！反正我们家酒馆也是营业整晚的，如果盖毯子也要收钱的话，那不成黑店了！不行，您来喝酒不掏酒钱是不行的，可是拿这么多，我也不能收！”

        “营业整晚？可是除了我之外，也得有能喝个整晚的客人才行。”

        福洛格笑了笑，“没有我的话，想必你也可以早点打烊休息了。能容忍我这两个月都在这里借宿，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反正这些钱也都是随手赢来的，除了这些发臭的金子，我也没法拿其它东西表达谢意了。”

        “不行！”汉娜紧紧地攥着拳头，“我不收！我也不能收！”

        福洛格笑了笑，拉着汉娜的肩膀，让她弯腰将耳朵凑到自己嘴边，“我可听说你老爸又在赌场输钱了，算下来怎么也输了十几个金子了，这对你家来说也是一大笔开销呐。我可知道，十几个金子白白输掉了，足矣让你家酒馆好几个月的努力打水漂了。”

        “要是让你那老妈知道了，他不是死定了？喏，就当是你爸出钱请我喝酒咯。不过你可得跟他说说，赌博如果真的成了瘾的话，还是趁早戒掉吧。有个这么热闹的酒馆，还有个这么懂事的女儿，总去那种地方会毁了家庭的。”

        “好了，快收下吧。你爸要是又因为输了钱生气，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吧。我可是不差这几个金子的。”

        福洛格弹了一下腰上挂着的另外两个沉甸甸的钱袋，金币发出了脆生生的响声。

        汉娜后退了一步，“……可、可是，福洛格先生……这……”

        “好啦，快去给我把下酒菜上来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一会儿闲下来就过来陪我喝两杯怎么样？”福洛格说着拍了拍汉娜紧俏的小屁股。

        汉娜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真是的！福洛格先生！我可是很忙的！”

        可是说归说，不一会儿，绯红着脸的汉娜送上来了一大盘子吃的，还有好几杯特制的现调鸡尾酒，看得周围喝酒的猎人和农夫们直起哄。

        “哟！汉娜！你这是干嘛啊！怎么不给我们也弄点好东西喝呀！”“也来我们这里陪我们喝两杯嘛！”“我们每次打完猎来这儿喝酒就是为了见你嘛！”

        一群二十来岁和三十来岁还没结婚的猎人们大大咧咧地吵闹起来，酒馆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汉娜也不跟他们争论，就在福洛格对面坐下了。农夫们起了一会儿哄，就又开始一番闲聊。不远的桌位围坐着几个刚从首都回来的商人，一大群农夫和猎人们正以他们为中心，议论着今天清晨首都举行的那场葬礼。

        “……战争都过去四年多了，除了每年一度的祭典日之外，还真没见过英雄墓园里有那么多的人，黑漆漆的足有上万人。墓园外整整齐齐地停了几十辆军车。那位罗格准将据说被连升了两级，是以中将的军衔入葬的呢。死后追封，这里面内幕可不少啊……”

        从首都回来的商人描述道，让那些猎人和农户啧啧感叹。汉娜也听到了商人的描述，她看了看桌子对面的福洛格，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阴暗。

        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这个男人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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