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世人笑我太疯癫

“风灵长老求见。”

易辰回头看向门帘外，心想风灵也是个古怪的老头，这个世界全都是古怪。

“快请。”金佰丽捋着裙摆尽量让自己端庄些，她今天可是盛装，为待会起身做好准备。

很快风灵长老大步的走进雅座，瞧作势应该是有紧要的事情告知。

“公爵夫人  ，好久不见。”他语速很快，干净利落。和那日见到时一样，一身青衣手握枯木权杖，只是他符文面具下似乎藏着凝重的神色。

“叔伯不必多礼，只是……您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金佰丽从小居住在永风古城，是四大长老看着长大的，而风灵长老又是最疼爱的她的一位，老人家与她父亲同龄，固然尊称一声叔伯。

不过眼下老者沉重的样子，看得出他似乎不是为寒暄而来。

风灵长老回身看向众人没有言语，倒是刚本领会深意他鞠下身子道：“夫人，长老，我们先退下了。”说完便带着库克班扬离开了。

易辰歪着头在想自己要不要也离开，他可不想在参与什么“局势”，正准备向外走去倒是老者先行叫住了他。

“少爵，夫人！发生了一些变故，待会成人礼结束后的演武表演改成了……”老者似乎在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时难以开口继续说下去。

“叔伯，演武不是按旧俗早就安排好了吗？您……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会让刚本去协助您。”金佰丽上前靠近了些，他的声音足够温柔，希望尽量让老者放松些。

易辰好奇的侧头贴近，生怕听不清这老头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好一阵后，老者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一种警告。

“王室下令，改成……奴斗！”

武斗！奴斗？

按照惯例，武斗大会正赛开始之前会有一场演武表演赛，而这场演武是由上一届的斗战圣爵击杀野兽来为此次大会助兴。

其目的除了一睹斗战圣爵的荣光外，就是激励本届的参赛者。

而整个武斗的进程安排和规则一直由永风家族的术士们管辖。

在北王国，人们将战败的战俘和重犯视为奴隶。而奴斗就是将他们与野兽共同关押在一个狭小的牢笼内。作为奴隶他们没有选择，必须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顽强抵抗。

那些悲痛地奴隶只有彻底的击杀掉面对的野兽，才能获得存活下来的机会。

他们面对的可能是灰熊、大脚鳄、锯齿蜥蜴、密林蟒蛇、幽灵狼或是一些藏在深渊中的异兽，往往都是极其的凶残。

为了让猛兽更加的肆虐，人们将这些奇异猛兽抓捕后，往往会饿上几天再丢尽牢笼。

这简直是奴隶们的噩梦，过去不少被丢尽奴斗牢笼的人都很难存活，他们在恐惧中被猛兽撕咬和屠杀。虽然也有通过顽强抵抗能活下来的奴隶，但那才是噩梦的开始，贵族们会拿那些存活者去面对更凶猛的怪物。

这是多年前北大陆上一种极为野蛮血腥的消遣方式，围观的不乏是些贵族或是赌徒，他们从中下注为了就能让自己的钱袋变得更大些。

不过如此通过残忍的方式，在当今国王的政令下早已经被禁止了。

可这届武斗大会居然重新启奴斗，不免让金佰丽觉得诧异。

当然，诧异之外，她还有愤怒！

易辰从未见过奴斗，很小的时候他曾随金佰丽去宝藏湾做贸易时，听当地人说过这样的话。

“来宝藏湾如果不去看一场奴斗，简直是白来一趟。”

因为在强大的金钱诱惑下，人们往往会一场接着一场的去观看，他们在意的不是奴隶的生死，是他下注的金克币。

好奇的他曾想去看看，却被金佰丽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她说：我们不能将财富或是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那是易辰人生中唯一一次被责打。

母亲毕竟生于永风家族，信仰生命之神，从小受家族‘博爱’的熏陶，她一向尊重任何生命。就连庄园里窜进的毒蛇都是令下人用魔法去驱赶，她常说：万物皆有灵。

眼前金佰丽用力的摩挲着座椅上的扶手，她回看向门帘另一侧王室的雅座，眼里除了愤怒了满是失望与担忧。

好一会儿之后她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许平静，缓缓地说道：“叔伯，既然他们希望如此，您不要为难，照做就是。”

她和老者刚进来时一样，保持着公爵夫人该有仪态。

风灵长老讶然，他没有想到夫人会如此淡定，也许在这样的盛典下妥协并不是一件坏事。

老者沉默片刻后，回道：“夫人，委屈您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他知道过多的停留也无法改变王室的命令，也许北王国已经不是费列恩家族的王国。

委屈？

在信仰生命之神的领主城邦里举办奴斗，这不仅仅是委屈，而羞辱和讽刺。

易辰看着门帘另一侧欢声笑语的王室雅座，眼里透着蔑视，他不在乎摇摇欲坠的王权，也不在乎让人讨厌的西奥，更不在乎他的成人礼，他在乎这些人这些事为难了母亲。

嗡！咚！咚！咚！

号角再次吹响，不过这次多了鼓鸣声。

会场内受冠礼的高台缓缓升起，看台之下每隔数十米摆放的巨大火盆被红衣祭司逐个点燃。

金佰丽座回雅座，面无表情仿若刚才并没有发生变故一样，她扬起拂袖淡然道：“去吧，你的冠礼开始了。”

“恩！”易辰怀着复杂的心情应了一声，终于这一刻还是要来了  。

也许该上前去拥抱一下母亲，或是直接向外走去，一时间缰着身子不知道脚的步子应该向何处迈去。

“少爵……王子马上要登台了。”门外传令官已经等候多时，他急促的说道。

他终究还是直接出了门向会场内走去。

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金佰丽长叹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去感受此刻独自的宁静，轻敲着扶手进入思索，许久之后她开口喊道：“刚本！传暗夜。”

……

会场上！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卡尔迈着沉重的步子行走在台阶上，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费力地抬着脚步就像他内心里挑起的石头，如此的沉重。

这场冠礼在他看来就是一个荒唐的决定，也不知道公爵夫人是如何想的，居然能轻易的答应由他来颁礼。

父王恶病缠身昏睡不起，那就应该由母后来授冠，不应该是他。

为了帝国他可以代劳所有的事情，哪怕豁出性命也行，可平辈授礼的传统是在北王国建都以来没有的事情。

而那位少爵，他是个不错的人，而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他。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西奥表哥在背后作祟，虽然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阴谋，但屡次受阻的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越想越糟糕，也许是先前与少爵在后场喝了太多的啤酒，他的头脑开始变得沉重，也不知道迈了多少台阶，看着高台上的火盆，双眼的视野开始逐渐进入黑暗。

突然，一只手重重的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心，王子！”是兰迪，盔甲上反色的阳光将他重新唤醒，原来他已经登上了高台。

“谢谢，弟弟！”自从兰迪成为了圣骑士带上盔甲，他就没在看清弟弟的容貌，以至于快忘了他的样子，但透过头盔上未遮挡的眼睛，看得出他对哥哥的关心。

他回身看向王室看台，母后给了他肯定的微笑，他知道那是虚假的。

表哥西奥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他知道那是对他的不屑。

他将目光停在了米兰达身上，虽然很远，但他感受到了妻子传递的温柔。

随着古老悠长的乐声，卡尔环顾四周，面纱下他带着勉强的微笑与看台上的人们挥手。

这时，会场护墙的一处大门缓缓打开。

一位披着灰白披风的少年向高台处漫步走来，这时人们将目光投向这位少年。

只见易辰如往日一样，大红坎肩宽松大白短裤，还有一双在沙土上难行的人字拖。

这样的装扮不免惹得看台上的人们议论纷纷。

“他太无礼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他冠礼吗？”

“我看不下去了，其实我一直想说他这身衣服真恶心。”

“说真的，我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还没有身后的两位随从穿的得体。”

“原来他们的少爵是这样一个人。”

“吁……”

看台四处逐渐响起唏嘘声，从一处到多处，再到整个会场，仿佛这些人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易辰环顾四周，那些人们的脸上有本邦人的失望，外邦人的鄙夷，精灵族的惊讶，矮人的嘲笑，王权贵族们的怒骂。

但，家族的看台上，母亲不在那，也许她觉得丢人躲起来了吧。

“呵！”停驻脚步，低头轻笑一声，想起地球上的一句曾经的老话。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索性不顾一切，他甩开披风，昂首挺胸地大步向高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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