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花开

三天后，刘殊回书院上课了。

        “这是什么？”

        “当然是给你准备的零嘴呀！”路俭兰兴致勃勃地说，“还有分给你同窗的糕点糖果，成婚的时候也没请他们过来，如果连糖都不带，别人会有意见的，还以为我们小气，我在家倒是无所谓，万一在书院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她十分得意地拍了拍包裹，“这就叫礼多人不怪，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刘殊不再争辩什么，拎起那个显眼的包裹坐上租来的马车。

        马车拐出巷子的时候，刘殊掀开帘子，看见路俭兰带着成喜和小圆站在门口对他的车子挥手。

        她笑得格外灿烂。

        马车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了，路俭兰回过身对成喜和小圆说到：“成喜，你呆在家中看家，把院子里的地扫一扫干净，小圆你和我上街去一趟把昨天整理的那些东西卖了。”

        这两天路俭兰已经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开始履行这间小院女主人的职责，她先是带着小圆把库房清点了一边，把自家能用的东西先整理出来，然后将那些华而不实的或者没办法长期存放的东西整理出来分门别类打包好，预备之后一起拿去卖了换成现银，既方便保存又减少浪费。

        最令路俭兰满意的是，在整个过程中刘殊丝毫没有半句干预她的话，任凭她在家里如何折腾也不插手。

        这样的夫君简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路俭兰美滋滋地想。

        路俭兰和小圆各拎了一个大包袱，经过和老板的讨价还价啊，从当铺出来的时候路俭兰兜里多了四十二两半银子。

        腰包里又丰富了一些，路俭兰感觉无比满足。

        路边有个卖花的摊子，一簇簇开得好不漂亮，路俭兰想起家中呆板的院子，决定要好好装扮一番，给家中添一些情趣。

        她蹲下身细细挑选，很快就看中了一盆粉色的，她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觉得颜色漂亮，还有很多未开的花骨朵，可以想象出来全部盛放的时候层层叠叠如云堆砌会有多么绮丽。

        她抱起来放在身前给小圆看，“小圆，你觉得这盆怎么样？我打算放在卧房的窗前。”

        小圆一向是支持路俭兰的所有决议的，用力点头，“好看！”

        她们不知，在街对面酒楼一个临窗的位子，刘敬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美人含笑抱着花，娇花衬着笑靥，一时分不清是花更艳还是人更美。

        “你在看什么呢？”同伴好奇地凑过来问。

        刘敬推开同伴，向楼梯跑去，“我有急事，让开。”等他跑到楼下的时候，佳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婚礼拜堂的时候路俭兰一直蒙着盖头，所以刘敬并没有认出路俭兰来，他并不知道刚才的惊鸿一瞥会是他那默默无闻的嫂子，曾经有可能成为他妻子的路俭兰。

        刘殊从书院回来的时候，一进院门便看到一群人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路俭兰在一旁指点。

        “这是？”他走了过去。

        路俭兰听到他的声音，开心地说到：“夫君你回来啦！我买了一套石桌石凳，再请人搭一个葡萄架子。”

        “葡萄架子？”

        干活的工人们插话道：“这位郎君，你家夫人说了要与你在院子里赏花赏月呢。”他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有年纪大的感叹：“真羡慕这年轻的小夫妻啊，不愧是刚成婚，真是甜蜜，像我家那个看见我都懒得搭理了。”

        路俭兰也不反驳，只捂着嘴偷偷地笑。

        “夫君你喜不喜欢？等到时候我们种上葡萄，晚上一边在外面吹着凉风一边吃着葡萄，肯定很舒服。”

        “你喜欢就行。”

        路俭兰又拉着他到后院给他看新添置的那些花，得意道：“都是我今天从集市上挑来的，选了好久呢，等全部盛开的时候，我们坐在窗子边上就可以看到花团锦簇，我还打算在墙角种几棵桃树和梨树，又能吃果子又能看花，等过几年它们长得高高大大的，肯定会特别漂亮的！”

        路俭兰开心地问：“夫君，你喜欢么？”

        一回头，她看到刘殊的白玉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有一种奇怪的情绪，这情绪叫她有些无措，她不安地问：“你不喜欢么？是不是我自作主张了？”

        饶是刘殊自认铁石心肠，也不由生出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个傻姑娘，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她看不到那一天的。

        刘殊的心依旧还是那样冰冷，但他决定暂且不戳破路俭兰的幻梦，他笑了，“怎么会呢？你的安排都很好，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我刚才只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罢了。不过既然要添置花草，不如再种几盆兰花好了。”

        路俭兰的脸又红了，“夫君如果想的话，那当然是好的。”

        晚饭依旧是路俭兰准备的，她炖了一个排骨汤，清炒了一碗扁豆，又炸了南瓜花，配上新鲜蒸出锅的莹白的米饭，非常诱人。

        刘殊并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他一直属于给什么吃什么的类型。

        很小的时候他跟着生母在教坊生活，他本人是没有份例的，生母在的时候还好，拿到的饭食可以分他一口，但大多数时候生母要上场表演或者去别人宅子里出宴，也没有多余的钱请人照顾他，他只有一个人在教坊到处走着看着，哪里有客人剩下的吃食随便捡一点吞下去，饿不死就行了。

        后来被接回刘家，除了过年过节，他一直一个人在小院吃饭，轮到他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时候冷有时候生，全看厨娘剩些什么，但不管送来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等到他飞黄腾达后，送到他面前的吃食自然都是尽善尽美，可这么多年下来习惯已经养成了，这些所谓珍馐并不能让他更加满足些。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很多人那么享受吃，对他而言，吃只不过是让人活下去的一种必要手段罢了。

        刘殊觉得，路俭兰就是一个十分爱吃，也很会做吃食的人。

        就像此刻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排骨汤，眉眼间的快乐几乎都要流淌出来了，好像在干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真的有这么香么？刘殊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这次他刻意放慢了动作，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让它们在舌尖待得更久一点，他试着把那些朝堂政事暂时从脑海中隔离开，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嘴巴里，似乎……有一种清甜的味道。

        一朵金黄色带着微微的焦点的南瓜花被放到了他的嘴边，路俭兰期待地说：“一口汤配一口南瓜花，口感可好了，快尝尝。”

        刘殊慢慢张嘴咬了一口，酥皮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咀嚼了一阵，“的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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