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魔都旧事（八）

下午羽生的检查结果显示良好，赵大夫给了可以进行每天一小时的冰上训练的许可。羽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冰，因为此前在徐汇的冰场正在维修歇业中，只能找川上先生帮忙安排其他的冰场。

        原本一向冷淡的川上先生倒是对羽生的事非常热情，不仅帮忙联系了冰场，还说要亲自去看羽生训练。

        因为小敏此前在平昌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羽生的训练，我也在征得羽生同意之后邀请了她和小鱼同去。

        晚上十点钟，冰场已经被ana完全清场了。

        “羽生君，这个冰场是上海最大的冰场，我们已经连续包夜到您离开上海的那天。”糖尼一脸不情愿地说着，大概是这额外的加班让她有些不爽。

        羽生和川上点头致意，便在一旁换冰鞋。

        “夏夏。”小敏已经在旁等候多时，见我们来便上前打招呼。

        “小鱼呢？”我见只有她一个人，便问道。

        “她不来，说要加班，不过她一向对这些没兴趣。”小敏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这次她可是要拍够羽生的照片，也算圆了她独家的愿望。

        羽生换好冰鞋，将冰鞋套递给我，便要转身上冰，这个冰场很大而且冰地的质量极好，羽生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上冰，但却是状态极好，连续跳了几个三周半，都完美落冰。此时，正滑到冰场边上和工作人员试着音响，看来要合乐练习。

        “川上先生也喜欢滑冰？”我见站在我身边的川上也拿着手机在拍摄，有些好奇问道。

        “我太太很喜欢。”川上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微笑。

        “这样啊，那川上先生一定很支持吧。”我也被川上的温暖所感染。

        “川上先生，您好。”沈君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和他的老板陆总突然走到了川上的身边：“知道您今天来这里，所以特地来找您谈谈项目的事。”

        “诶，你们怎么进来的？”糖尼本来就没心情，看到他们莫名其妙地进来了，便毫不掩饰地甩脸色。

        恰好此时，冰场响起了魅影的前奏，激昂而愤世嫉俗。川上有些不高兴地瞥了糖尼一眼，糖尼立马闭嘴，沈君和陆总也识趣不在说话了。

        歌剧魅影，来自于中世纪的古典音乐剧，是暗夜地宫中的百转千折，羽生一身黑衣，半面优雅，半面邪魅，伴着三周跳后的滑行，挣扎辗转。仿佛间，我看到他的身影与四年的血魅之色融为一体，不禁泪眼迷离。

        夜之乐章的独唱宛若天籁，结尾是魅影戴上面具重回黑暗的决绝和怅然。

        “真是全日本国宝级的花滑运动员。”随着乐曲终了，身边的川上感叹到，小敏的相机更是不愿放过每一个镜头。

        羽生朝我们优雅行礼，缓缓朝我滑来，他似乎看到了我眼中的泪光，温柔道：“你看，我又回来了。”

        “是的呢，魅影先生。”我浅浅笑着，伸手擦去自己眼角泪，好像因为他的表演，变得爱哭了。

        “川上先生，我们说说项目的事吧。”沈君似乎完全无视了这场表演，在一旁拉着川上：“我们陆总明天就要回北京了，想谈谈。”

        “糖尼君。”川上冷着脸说着。

        “两位，你们再不走，我们要叫安保了。”糖尼立马上前对沈君和陆总呵斥道。

        “川上君，这位先生是夏酱的朋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让他在这里观看。”羽生看到了沈君，对他礼貌点头。我看着沈君，心下却是有些无语。

        “好的。”川上君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川上君，我？”沈君似乎还要说话，却听到身边的小敏大声用中文说道：“沈君，这位是世界冠军，两届冬奥会冠军，日本花滑名将羽生结弦，被授予日本国民荣誉赏，是ana最高礼遇享有员工。你如果要留在这里，最好闭嘴。”

        小敏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头衔似乎都让沈君震惊的脸部表情更加夸张，此时，他的老板陆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已经面色铁青，但还是示意他保持安静。

        随即，冰场响起了晴明的背景乐，这是王者登顶，天下尽收的乐章。一曲晴明，再加上几个跳跃练习，今天的一小时已经结束，羽生有些不情愿地滑到了我身前，我递上冰鞋套和外套给他，他嘟囔了一句：“不过瘾。”

        “明天再继续吧。”我拿起噗酱的纸巾，递给他擦脸上的汗水，他披着半边外套，擦着汗水。

        “羽生君，非常精彩。”川上鞠躬致意，递上手上的水。

        “这个冰非常好滑，真是非常感谢。”羽生也是鞠躬致意，又对身后的糖尼说：“辛苦了。”

        糖尼撇了撇嘴点头算是接受。

        “敏酱，今天会发ins么？”羽生转头和小敏开玩笑。

        “不发，我的ins只发夏夏的照片。”小敏也开着玩笑。

        我伸手将他的外套披好，室内的温度不高，担心他会着凉，他温柔地对我笑了笑，又转头看到沈君和他老板，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和我一起返回更衣室换鞋回酒店。

        离开的时候，我转头看了一眼沈君的神情，那是一种难以明状的扭曲，在他原来还算俊朗的脸上，显得越加慌张和虚伪。

        第二天下午，趁着羽生在针灸，我返回ana打印一些下周去加拿大的入境资料单。刚到大堂，就看到保安架着沈君出来，沈君的情绪有些激动，彪哥也在一旁拉着他。

        “我说了别来了，再来就报警了。”糖尼大声呵斥着：“这么大人了，要不要脸。”

        “让我再和川上先生说几句话。”沈君几乎嘶吼着。

        “彪哥。”我走上前去。

        “夏夏？”彪哥看到我也打着招呼。

        身边的沈君看到我先是惊讶，后赶紧站直整理着西服，维护着最后的体面，他应该一夜未归，鬓边长出了一些胡碴，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他挺了挺胸，对我正襟道：“昨天和川上先生有些误会，夏夏，你帮忙看看能否解释一下。”

        “予夏姐。”糖尼朝我打招呼，又记起来昨天羽生说我认识沈君的事，赶紧补充道：“这事你可别参和，他昨天跟踪川上先生去了冰场，要不是看在羽生选手的面子上，川上先生早就已经报警了。”

        “彪哥。”我几乎懒得理沈君，只是对彪哥说道：“ana和川上先生都很注重个人隐私和保密，如果真的是这样，谁也帮不上忙，你们还是回去吧，川上先生一向严格，可能真的会报警。”

        “明白，谢谢提醒。”彪哥虽然没有参与，但也知道是沈君理亏，也只能先点了点头。

        我也点头向两人致意，便和糖尼一起上楼了。

        “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啊。”糖尼在电梯里边照着手机的屏幕边说，说着说着又转换了话题：“昨天太晚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对了，以后晚上我陪羽生选手去冰场就好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笑着对她说道。

        “可以么？”糖尼问道。

        “当然可以。”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糖尼甜甜地笑了起来，和她正装外套下的路飞笑得一样开心，我也忍不住被她所感染着笑着，看着景观电梯的窗外，第一次发现上海也有这般明媚而轻松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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