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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时光照进生活里1


姜宓最后的记忆,  是张大妮一声惊惧的大喊:“姜医生——”

        在醒来,姜宓就觉着热,然后是亮,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在身上,  得有三十七八度,  身上的秋衣、线衣、厚外套不见了,  穿着碎花短袖,  灰色裤子,灰色的旧凉鞋露着脚趾。

        人半蹲着,手里捏着银针,  手下的地上躺着个中年男子,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胸前的衣服扒开,  上面已经颤微微的扎了两根银针。

        四周围着圈人,老头、老太、中年男女和孩子,  形形色色,却个个衣着光鲜,  手里提着菜,拎着包,拿着玩具,更有男女举着个长方块对着她和地上的男人。

        顾不得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姜宓下意识地伸手扣住男人手腕号了下脉,  先天性心脏病——受刺激犯病了。

        看着已经扎下的两针,  穴位是对的,  就是扎得浅了,  起不到什么郊果。

        姜宓手起针落,扎下手里捏着的银针,飞速拨动了下早先扎下的两枚,然后看向一旁地上摆放的针包、酒精棉。

        抽出几枚银针,捏起酒精棉飞快消了消毒,随着一针又一针落下,男人唇上的青紫慢慢退了些。

        “缓过来了、缓过来了……”有人盯着手里的方块叫道。

        “我看这手法怎么像天元九针?咦,弹针!天元九针加弹针,怪不得人恢复得这么快呢!”

        听到熟悉的针名,姜宓抬头朝人群看了眼。

        对方是个姑娘,举着手里的方块,查觉到姜宓的视线,冲她笑笑,走近几步在男子的另一边蹲下道:“大娘,你用的是天元九针加弹针吧?”

        大娘?!

        姜宓看向自己的手,皱巴巴地带着老年斑,再看露出来的胳膊,皮肤松驰、干巴巴的,似缺水的老树皮。

        “哎呀,小松奶,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真看不出来。”有老太惊呼道。

        小松奶?

        这是叫自己?

        姜宓朝孩子堆里看去,没瞅见一个看着她亲热的。

        “小松奶,你找小松?我方才还看到他,咦?人呢?”

        “小松、小松,你奶找你呢?”

        “小松——”

        姜宓查看了下地上的男人,人没事了,躺着缓缓过会就好。她站起来,目光随着人群四下游走,这是一个小花园,绿植、花树、喷泉、秋千架,身后是一栋栋高高的楼房。

        “你们几个见到小松了吗?”叫不到人,老太弯腰寻问几个玩耍的孩子。

        “我看到他跟一个小姐姐去那边了。”

        姜宓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为免等会儿有人寻问什么,答不上来。姜宓拨开人群,她快步朝小朋友手指的地方寻去。

        “大娘,你别急,”那姑娘举着方块,跟着她道,“咱们小区管理严,到处都装有摄像头,孩子丢不了。”

        “孩子多大,长什么样?”有人问道。

        “小松啊,那孩子长得老好看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唉对了,小松他奶,你手机呢,里面有孩子的照片吧?”

        姜宓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在裤兜里掏出一个比姑娘手里拿的小些的长方块。

        看了看,她也没弄明白,这是不是对面老太说的什么手机。

        “大娘,我帮你打开看看吧?”姑娘说着,取过姜宓手里的方块,按了下侧边的突起,方块亮起,然后轻轻一划,点了几点,一张张照片就映在了方块上。

        姑娘点开一张,六七岁大的男孩穿着背带裤,白t恤,笑得一脸灿烂。

        旁边的老太凑过来看了眼,急道:“对对,这就是小松。快转给大家看看,让大伙儿帮忙赶紧找找。小松奶刚从乡下过来,她对咱小区还不熟,大伙儿帮帮忙、帮帮忙,小松今儿穿的是印有小狗的黄t恤、牛仔短裤,一走就叽哇响的凉鞋,手里拿着泡泡枪……”

        手机在一个个人手里转过,看了,大家马上四散开,帮忙寻找了起来。

        姜宓其实有点不明白,孩子不就是离了视线,跟人跑着玩去了吗?怎么一个个紧张成这样子,犹记得牛娃和军区大院的孩子,那出门,一跑就是一天,不到饭点都不归家,也没见哪个家长担心。

        虽然不懂,姜宓却知道自己现在是孩子的奶奶,大伙儿都在担心地帮忙找人,她这个奶奶哪能不着急,不慌张。

        姜宓跟着人群往前跑。

        这时有人想起,拿着姜宓的手机给孩子的爸妈各打了个电话。

        姜宓随杨副班长在山上训练,学过猎物追踪,边跑,姜宓边四下搜寻着点点踪迹,随之很快发现路旁的绿植上有水渍,伸手捻起凑到鼻前闻闻,是肥皂的味道。

        寻着绿植和地上的水滴印,姜宓一路追到西门,远远就见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睡着的孩子,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拎着水枪,不停地往外喷着泡泡。

        要不是刚才那帮忙的姑娘打开手机划动间,姜宓瞅见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都要以为这是一个父亲带着儿子女儿正常出门呢。

        “小松——”

        姜宓一声喊出,就见那男人松开女孩的手,抱着怀里的孩子撒腿冲出了门。

        这会儿,姜宓虽然还不知道他是人/贩子,却也敏感地觉得不对,要是认识孩子带着玩会儿,他跑什么?

        大门对面是所大学,大学与小区之间是条商业街,让他带着孩子出门融入人群就难找了。

        姜宓拔腿就追,出了门,一眼瞅见旁边打汽球的玩具枪,一把抢过,瞄准男人的腿窝,突突突就是一阵连射。

        颗颗塑料子弹正对腿窝的麻穴上。

        十枪中三,男子膝盖一弯,“砰”单膝跪在地上,惨叫一声,差点没把手里的孩子丢出去。

        小区帮忙寻找的相继追来,在门口就喊道:“快、人/贩子,抓人/贩子!”

        几个男学生一听,七手八脚地上前,夺过还在昏睡的孩子,扯了背包带子捆了人的手脚,将人压制在地上。

        姜宓把枪还给店主,说了句“抱歉”,快步走过去,接了男学生怀里的孩子,伸手号了号脉,用药了,扎几针能醒,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比较好。

        “大娘,怎么样?孩子没事吧?”方才帮忙打开手机的姑娘拿着姜宓的手机过来道,“这是你的手机,我们刚才给你儿子、儿媳打电话了,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现在孩子找到了,你给他们回个电话吧。”

        “谢谢,”姜宓接过手机,不等划开,电话就响了,姑娘见她抱着孩子,接电话不方便,帮她轻轻划动了一下,然后点了免提。

        “妈,小松找到了吗?”是个女声,语速又急又快。

        “找到了。”想了想,姜宓又道,“被人用药捂晕了,我正准备带他去医院看看。”

        “妈!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带孩子的?你怎么带孩子的呜……小松、小松……”

        姑娘看姜宓握着手机,好似不知道怎么回,凑近劝道:“那个,你别急,人/贩子已经被抓了,警察等会儿就来,前门叫的120已经到了,我们这就过去先跟着去医院,让医生给孩子看看。”

        “呜……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吧,离得近。”

        对方吸吸鼻子,呜咽道:“好,我让司机调头。”

        这边电话刚一挂,孩子的父亲打来了,语气里压着火:“妈,孩子找到了吗?”

        姜宓抱在着孩子,冲周围帮忙的人弯了弯腰,一边跟姑娘往前门走,一边回道:“找到了。”

        “人怎么样,没事吧?”

        “人被捂了迷药,昏睡着,我正要带他去人民医院看看。”

        男人一听,彻底爆发了:“叫你来,你就这样给我看孩子的?”

        姜宓无言以对!

        “说话啊,你见谁家的老人像你这样,来两天了,做饭做饭不行,卫生卫生搞不干净,看个孩子还差点让人/贩子给拐走,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姑娘听说那个气啊,这是把妈当保姆使唤,还嫌使唤得不顺手,劈手夺过□□:“你好意思骂你妈,养你这么大,老了老了,和着还得帮你做饭、洗衣、看孩子,做不好,连活着都不配了是吧?!你牛,花钱找保姆啊!”

        “你谁啊?”

        “你姑奶奶!”说罢,姑娘手一按挂了电话。觑了眼姜宓,讪讪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就听着……”

        姜宓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偏头冲她笑了下,接过手机,加快步伐道:“你说警察快来了?”

        “对,一看没找到人,大家就报警了,然后我们又找物业调了小区的监控。你怎么知道,人/贩子抱着孩子往这边来了?”

        “我看到路上有水滴,”见她不解,姜宓道,“小松出来时拿的泡泡枪,他被迷/晕后,枪转到小女孩手里,一路上泡泡没断过。对了,那小女孩我方才瞧见好像往这边跑了。”跟条泥鳅似的,男人一松开她的手,小小的身子冲出门,往人群里几钻几不钻,转瞬就没了踪影。

        “哦,那小姑娘啊,我猜不是人/贩子自己的孩子,就是他们专门培养出来的托,监控里我们看她先是凑近一群小朋友玩,然后拿着个玻璃球往小道上一丢,拉了你家小松去捡,人稍一偏离大人的视线,男人跑出来捂上小松的口鼻抱着就走。小姑娘主动牵上男人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一旁,不见一点陌生。”

        姜宓听得愣了愣,人/贩子这么猖狂的吗?!

        说话间,两人走到前门,医护人员远远地跑来,伸手接过孩子做检查,心脏病犯的男子已经被人抬进120车里,听到动静,由人扶着半坐起道:“医生,孩子没事吧?”

        “人没醒,得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那大姐你跟孩子快上车吧。”男子歉意道,“要不是给我施针,孩子也不会出事,医药费什么,大姐你不用担心,等会儿我让人去交,吃什么用什么,你说一声,我立马让人去办。”

        男人胸口的针还没拔,姜宓随抱着孩子的医生上车,伸手给他号了下脉,把针拔了。

        他旁边的人立马把姜宓留在地上的针包、油精棉递上:“大姐,你是中医吧,一手针灸真不错,我们张总这次出门走得急没带救心丸,要不是你出手……”

        “大娘,我叫金灿,”姑娘匆忙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探身塞给姜宓道,“这是我的名片,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

        姜宓接过名片,冲她挥挥手:“谢谢你,金灿。”

        车门关上,伴着嘀都嘀都的声音,缓缓开出了小区前街。

        姜宓选了两根银针,消毒后,蹲到孩子睡的床前,两针扎下,片刻,孩子哼叽一声醒来了,四下看了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妈妈……妈妈……”

        “小松。”姜宓拔下银针,递给张总的助理,伸手去抱孩子。

        “走开,走开,呜……我要妈妈……”

        见孩子对姜宓抗拒得厉害,随车的护士忙上前接过孩子抱着哄道:“嗷,不哭,不哭了……”

        张总看着孩子,又瞅瞅姜宓身上的衣服,苍老的面容,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扶起姜宓在他床边坐下道:“大姐刚从乡下过来?”

        姜宓点点头。

        “大姐是在医院上班,还是在老家开诊所?”

        这她哪知道。

        “大王叫我来巡……”兜里的电话响了,姜宓掏出来,试着划开屏幕,号码备注——丽丽。

        “妈,你们现在走到哪了?”是小松妈。

        “我听小松在哭,他醒了吗?”

        姜宓把手机递给伸着手叫“妈妈”的小松。

        “呜妈妈……我难受,呜……我要妈妈,你快来……”

        “好、好,妈妈一会儿就到,乖小松不哭……”

        ……

        母子俩聊着,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医院。

        张总让助理跟着姜宓:“大姐,检查、办理住院什么,凡是跑腿的活,你就交给他。”

        助理咧着嘴冲姜宓笑道:“大姐,我姓王,你叫我小王就成。”

        姜宓抿抿唇:“麻烦你了。”

        走进大厅,一眼扫过上面挂的电子屏,姜宓怔住了,2018年8月25日12点06分23秒。

        “2018年……”

        “大姐,我去给孩子挂号,你跟着护士往前走。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没事,麻烦你了。”姜宓说罢,快速跟上抱着孩子的护士。

        检查做到一半,小松妈任丽丽赶来了,母子俩抱着嚎啕大哭。

        姜宓无所适从,转身出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挨个图标看过去,相机、应用市场……百度……

        众里寻他千百度,百度——寻找的意思吗?

        姜宓点开,上面有个条框……

        助理小王拎着食盒匆匆上来,探头朝诊室看了眼,在姜宓身边坐下:“大姐,我也不知道你和小松,还有他妈喜欢吃什么,就挑营养的点了几道,你要不要先吃点?”

        姜宓摇摇头:“我想查一个人,手机里的这个百度可以吗?”

        小王一愣:“你查谁?”

        姜宓想了下:“姜宓。”

        “姜、姜宓?”是他想的那位吗,“宓是宝盖头下面一个心多一撇的那个宓吗?”

        姜宓点点头。

        小王看看她,取过她手里的手机,在长框里输入“姜宓”,点搜索,然后点“姜宓百科”。

        姜宓,女,汉族,党员,1939年3月5日出生于惠平市,京市人,传染病中医针灸调理的开拓者,京市中医院院长,花国科学院资深院士,花国卫生部部委,针灸祛寒、治疗风湿性关节炎、风湿性心脏病的领军人物,天元九针的科普传授者,花国医学会会长……

        下面是更详细的说明,哪年读书,哪年考上大学,哪年参加工作,哪年调职边境……

        姜宓划动着屏幕往下看。

        1964年4月28日,姜宓于边境遇袭,昏迷一个多月……

        1969年5月,姜宓调离边境,就职于军医院,任传染科主任……同年十月嫁给副师长赵勋……此年生有一子赵念俞……

        1973年9月,姜宓调入京市,就职于中医院,任副院长,传染科主任……

        1979年越战爆发,姜宓奔赴战场……

        2009年6月,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社会保障部等联合在京市举办的“国医大师”表彰座谈大会,姜宓因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获得首届“国医大师”的称号。

        昏迷一个多月……所以,原主没死,她回去了。

        顿了顿,姜宓点返回,在条框中写下“巫家昱”三字。

        巫家昱(1936年7月28日—1969年3月15日),□□,人民解放军……

        1969年3月15日!

        眼泪啪一下落在手机屏幕上,姜宓伸手抹了下,手向下滑动,1969年3月15日,s国边防军3次出动50余辆坦克、装甲车和步兵200余人……袭击我国边防……

        巫家昱英勇牺牲……

        姜宓捂着嘴泣不成声。

        “大、大姐,你没事吧?”

        姜宓吸了下鼻子,强制忍耐道:“战士牺牲了,会葬在哪里?”

        “烈士陵园。”小王探头朝她的手机看了眼,又瞅了瞅抹泪的姜宓,“大姐,你认识这位牺牲的巫团长?”

        “听说过。”

        小王掏出自己的手机,搜了搜:“大姐,巫团长就葬在咱京市的烈士陵园。这上面说,他牺牲后,他爷爷从边防抱回他的骨灰,将他葬在了他父母身边,他父母也是烈士,在他很小时候就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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