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02

我打算打道回府。

        老实说这个下午不算糟糕，我们走过场一样介绍了彼此的姓名、爱好、职业，闲聊的话题围绕着下一个赛季和东京的油米酱醋茶，我忍不住吐槽楼下7-11里的寿司饭团冷硬难吃，他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告诉我“宫饭团”几个月之后会在我上班的地点附近开分店，让我届时可以经常过去吃饭。

        我发现他还是和在球场上有许多区别的，虽然同样意气风发，但是他还是保留着少年的天真感，西装下藏匿着活泼的灵魂，和我这个还要小两岁的社畜完全不同。

        他是开车送我回去的，我在坐副驾还是后座纠结了几秒，最后败倒在他迷惑的眼神之下拎着包包坐到副驾驶上。车里有一股清新的柑橘味，除此之外就只有悬挂着的一个平安符，我坐在位子上，仿佛回到高中课堂般老实。

        我家就在下一个街区，开车过去不过短暂的十五分钟，远远的我就看见母亲的身影，她习惯在这个时间料理屋前的花草，外祖父坐在花园里的躺椅上看报纸。

        我的人生始于此处，好的坏的记忆都寄托在这座房子里。母亲在他停车前就迎了上来，我看见他熟练地停车，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在我还在座位上发懵的时候，他已经先行下车，跑到后备箱那里捣鼓什么。

        我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像是卡在喉咙里一样，等我慢吞吞磨蹭着下车的时候，星海光来已经和我妈聊上了。健气满满的排球运动员面对长辈居然很有一套，我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跟在后面的我看起来才像个客人。

        我家其实没什么人气。父亲早逝，外婆也在几个月之前患病离世，这个家变得更加清冷起来，又仿佛童话中睡美人沉睡的城堡被时光封印，而星海光来的到来给它注入了新的能量，煮沸了的水开始不安分地冒泡。

        我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聊天的声音，我实在插不上话，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咲子正坚持不懈地给我刷屏，意在嘲笑我二十三岁就面临的相亲危机。

        “绘理，那你呢？”

        我恍恍惚惚地抬头，我觉得那一刻我大概和自己屋子里的呆头鹅没有什么区别，茫然地看了两个眼睛放光的人一眼，把问号打在自己的脑门上。

        “妈妈是说，你喜欢光来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啊……”我眼神死，我妈总是不合时宜地神经大条，把人搞的下不来台，最后在两个人过于热烈的眼神下无奈地糊弄道，“还好吧。”

        我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自己不喜欢吧。我心里吐槽，又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暗恋他已久。

        他们好像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的思路走，最后把星海光来送到了门口，白发青年在夕阳下笑的很温柔，他收敛起一身的锋芒，平凡地像一个普通的长野青年。

        “那——下次再见了。”

        “再见。”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这句“再见”有些意味深长。

        cpu过载的我没有再多加思考，送走了相亲对象之后打着哈欠上楼回屋，脱掉自己累赘的套裙，换上幼稚的猫咪连体睡衣之后拨通了咲子的电话。

        ——又是喜闻乐见的闺蜜吐槽时间！

        再次见到星海光来是在东京。

        新赛季开赛，我除了在广告上看见他就是在赛场上，我偶尔加班到深夜，困的两眼发昏，能量棒的味道上头且干涩，填满了干燥的食道。我忙里偷闲地看他的比赛录像，在运动鞋和地面的摩擦声中做好一份又一份的报表。

        他打来电话的那一天，恰好是我一月里最忙的几天。

        我正在填写月末的增值税报表，因为身边报销的员工焦头烂额，这一通电话解救了我，我抱歉地对他们笑了笑，示意自己有一个电话，接着走到了没人的茶水间，接起了电话。

        “今天有空吗？”

        “抱歉，这几天有点忙……”我盯着外面停在电线杆上的鸟，无奈地叹息，“以后有机会的话……”

        他那边有些嘈杂，我听见有人喊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影山选手，他敷衍着胡乱应了几句，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比赛的地方就在附近，今天见一面吧。”

        在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在我不知道的体育馆里，影山飞雄看着挂了电话却更加魂不守舍、甚至走路都快要同手同脚的星海前辈露出了“这世界怎么了”的迷惑表情。

        难以置信，我居然在车里确认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了解自己在加班之后多多少少有些脑子打结，我在自己的卧室里思索了一下自己在婚姻届上签字时的潇洒样子，却记不起来当时自己的心理活动。

        婚姻届交到区役所后婚姻关系就算彻底建立，但这件要命的事目前除了我和星海光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罕见地感受到焦虑，源于我可能会被称为“星海绘理”的焦虑。

        我试图拨电话给咲子，她的手机显示占线，最后我枯坐了几个小时，决定周末回家告诉母亲我闪婚的事实，只希望她不要惊吓过度而把我赶出家门。

        我上网搜索“闪婚”相关的帖子，在一个小时之后，我承认，论坛给了我许多心理安慰。世界上当然不止我闪婚，网络上蒙面男女大谈爱情，语气从娓娓道来到恨铁不成钢，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关掉手机，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我妈没被吓到，她很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神情，让我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恶寒。

        然后她大谈二十三岁结婚的好处，我看得出来她对未来女婿很满意，连我外祖父也很开心，具体表现在他晚饭不小心多喝了两杯酒，然后在晚上七点半就在卧室里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在房间里打电话给咲子，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消化了一下，兴高采烈地问我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她好安排减肥让自己套进好看的伴娘装里。

        “抱歉，咲子。”我无情打碎了她在我的婚礼上“猎艳”的美好幻想，“因为星海君工作的原因，我们不准备举办婚礼。”

        ——你就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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