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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画阑冠秋


  第三日清晨,江陵谢府,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淡淡地笼罩在府邸上空,适合宁静小憩,此时谢府已是人头攒动。古宅子里透着些许幽雅恬静,粗壮的紫檀木柱,古朴的建筑,见证着谢氏一族百年不倒的殊荣,王朝更迭也罢,兵戎相向也罢,外界的一切似乎与这偏安江陵西南的谢家无任何关系。

  谢府各家的房门几乎是同时开的,从亭台楼阁里出来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都开始洗漱装扮,赶着时间去前院向家主请安。

  清风拂过,带来淡淡地青草和混泥土香,若是细闻,会发现,于幽静之处,有股淡淡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顺着风,可见一处别致的小亭楼,外观独特,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感,房屋外生长蔓延着一种绿色的植物,似是攀附在房屋外侧。

  若是走近了看,会发现这院子的门不似别处的院门死板厚重,不过十来尺高,门上镂空刻画的正是前朝著名画家汤远道先生的传世名作《山居图》,雕刻之精美细致,实着让人赞叹。

  门只是一个摆设,因为完全镂空的关系,从外是完全可以看见里面的一切的,顺着一条宽敞蜿蜒的小路走去,会看见一个上小下大被柱子临空撑起的双层玉池一般的设置,从上至下水在不停地往下淌,到地上才发现原来有细细的沟渠,连着不远处的池塘。

  屋外门上刻着浅竹园三个大字,行楷的字体工整中略带飘逸,温婉中不失潇洒。

  这样的竹园里走出来的,当是一位浅衣含笑,柔情似水的女子。

  “小姐,起床了,该去给老太爷请安了。”小可一直摇着床上的人,边摇边想,虽然秋日了,但小姐嫌热,睡相才这般差的吧。

  摇着摇着小可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冬天冷的时候小姐的睡相也没见得好到那里去。

  “诶呀,你再让我睡会,这才几时啊。”穿着浅色睡衣的女子甩开了小可的手,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诶呀你快起来,今个可是大日子,请安完可还得去闻远侯府呢,今日是言世子生辰,你快别睡了。”平时睡懒觉就算了,今个拜访言家要是迟了,可就失了身份了,小可拽不过她,干脆撒手,瞪着眼睛,噘着嘴,深吸一口气,大吼道:“谢歌浅,你给我死起来。”

  “啊。”被这一声大吼惊醒的谢歌浅突然坐起来,披头散发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小可也是被吓坏了,知道自己又完了,站在那动都不敢动一下。

  床上的人似乎加重了呼吸,头逐渐抬起来,一头如烂稻草般的头发随之颤抖,脸慢慢露出来,但只能感受到来自头发之下,一双瞪到快掉出来的眼睛。

  “祝小可,你打扰我做梦了。”还没说完谢歌浅就蹦跶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朝祝小可扑去。

  “啊,那个歌歌、浅浅、歌浅、小可爱,我的小姐,我只是友情提醒一下你,该起床吃早饭了,再不起你又该吃屎了,对吧。我知道你不想吃屎的。”小可吓得赶紧急速往后退,绕到桌子后边,生怕慢一步,就该被这个有起床气的姑娘当成出气筒给打了。

  “你你你,你才吃屎呢,大早上不能说点好的呀。”谢歌浅本来就没睡醒,刚刚只不过是睡梦中的“回光返照”罢了,现在已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迷得连一条缝都没有了,打着哈气说,“这个世间最惨无人道的就是早上叫人起床了,你在我这已经在绝交的边缘了。”

  “你赶紧给我坐过去,我这就给你好好打扮一下,毕竟今天是要去参加言世子的生辰晚宴的,再说了言二公子不是派人来,说玥王殿下醒了,你不得去看看啊。”祝小可可不管她有没有睡醒,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开始对着谢歌浅的脑袋一阵折腾。

  “我一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十恶不赦,老天才罚我遇到这个么个祖宗的,我都被他连累地喝了这么多天的药。”一提到赵玥琰她就头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当时正是要命的时候,他居然还失手把她一脚踹湖里,自己在上面打得差点没命了。

  “你就说这晚宴吧,晚宴,晚宴,明显是晚上开始,睡到中午起也来得及,非得大早上就起。”谢歌浅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气,继续叨叨道,“你说这言大世子的生辰,其实还不是他们长辈一起聊好几个时辰,我们小辈去了又没事干,还得保持矜持,你说是不是浪费时间嘛。”

  谢歌浅已经习惯了被小可东整西整了,嘴上只得不停地抱怨,减少睡意,边说边摇头晃脑,说的可起劲了。

  “还不如睡觉,你说是吧。”

  “你闭嘴,吵死了,别动,眉毛画歪了。”小可一声怒吼,小姐这一直动啊动的,根本没办法给她上妆。

  被训斥的谢歌浅很是自觉地闭嘴了,闭着眼睛几乎要重新睡去了,等到再醒来,哪里还有刚刚鬼一样的模样,完全变身一个清秀乖巧的闺阁小姐的样子。

  “好了,起来咱们换衣服去。”小可看着自己的成果甚是满意。

  “我说小可,不是我夸你,你这一双手真是鬼斧神工,我这鬼一样的模样都能给你整成这样,那那些本来就长得美的,还不得给你整成仙一样的妖艳贱货呐。”谢歌浅对小可实在是佩服地五体投地,若是换做自己倒腾,肯定就是歪歪斜斜画个眉,七七八八插个簪子完事。

  换上了一袭浅绿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翡翠白玉的挂坠,长长的青丝垂挂下来,倒确实符合这浅竹园的气质。

  “等等,喏。”谢歌浅正准备出门,小可拉住她,递上了一杯茶。

  谢歌浅疑惑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噗”,谢歌浅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可,怒火一触即发,“这是什么!”

  小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倒吸了一口气说道,“这这这,这是那个朱家公子送来的茶,说是给你尝尝鲜,很难喝吗?”

  谢歌浅哐的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掏出手帕很嫌弃地擦了擦嘴巴,往桌上的杯子上瞅了瞅,气呼呼地说道,“你自己喝喝看,这,这是人喝的吗?”

  小可见状,笑嘻嘻地假笑,说道,“我以为朱公子送的茶,该是极品,想着泡点给你醒醒脑,没想到确实醒了。”

  说着祝小可咽了口口水,她这反应茶肯定很难喝......

  谢歌浅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压制住胸口的愤怒,“朱戚寒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我一会把茶都丢了,咱们赶紧去大堂吧,完了二夫人该叨叨你了。”小可拍了拍谢歌浅的背,拉着她往外走。

  “等等,你先去把茶丢了。我再打理一下。”谢歌浅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脸上的妆。

  祝小可见状便往外走去,候在门前,过了会便见到谢歌浅大摇大摆地从屋子里晃出来。

  “好啦,收。”祝小可对谢歌浅这通身的打扮都十分满意,二话不说就推着她出门了,还做了个收的手势。

  转身关好门后,便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跟在后面,谢歌浅也秒变淑女,昂首挺胸地缓缓走出浅竹园。

  好不容易踩着点到了大厅,大老远看到大伯父一家走进去,她立马加快自己脚步朝着大厅火速前进,可怜了腿短的小可几乎是跑着陪谢歌浅到了门口的,谢歌浅很注意形象地在外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用两根食指戳了戳嘴角,笑着进去了。

  “祖父、祖母早,大伯、大伯母,父亲母亲,大哥哥,二姐姐早。”谢歌浅老早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心情甚好,虽然每次她都觉得这早安请得能把自己憋死,但是看在饭的份上一切都不算什么。

  所幸谢家自第三代家主起开始便奉行所谓“一夫一妻无妾”的理念,至于像有些世家,七大姑八大姨地一大堆,厘清关系都得画个大半年的关系图,光请安嘴巴喊干都喊不完。

  为此谢歌浅一直把谢家这位老祖奉为楷模,有思想有深度的好男人,据说当时这位老祖的各种旷世奇想可谓是轰动了整个南越王朝的。

  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在南越,世家大族、高门显贵都非常乐意甚至挤破了头将爱女嫁到谢家,不用忍受妾室的争宠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可惜谢家人丁并不兴旺,这小辈里,也只有素有“南越第一公子”美称的谢希和四叔的养子“南衣公子”谢衣。

  这二位可是整个南越炙手可热的女婿候选人,哦对了,还有一个至今未娶的四叔谢徇。

  当然了,这是爽了嫁进来的女子,却苦了谢家的姑娘,“执一人之手偕老”确实美好,但是世上愿意只娶妻不纳妾的人家可不像谢家挂着招牌好找的。

  是以这位谢家老祖,又想了个绝妙的办法,谢歌浅都要为他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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