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计上心来

其实百姓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强大到没有人可以想象。

        此前西北经历过一次山崩，那些时日正赶上北部雨季，山间道路滂沱泥泞，又加上过度砍伐山上树木以建造宫殿庙宇，山体空得厉害。

        那天，山体强烈抖动，一早儿进山砍樵的樵夫被困在山里，再也没有走出深山；天乔山及相连山脉历经了一次不小的晃动，并且波及了周边不少村落。

        院子里散养的鸡鸭围着篱笆急躁地跑来跑去，水井里打上来的水也一片浑浊。篮子里的鸡蛋在地上微微颤动，连家里的小鼠儿都多了不少。

        有经验的老者摸摸花白胡须，断定是西北山间出了什么岔子，从而影响了周围地区。于是便叫人赶忙进山，把樵夫几人唤回来。

        奈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樵夫几人也是无命享福，最后只得与大山同眠。在山上的几个大汉，也感受到山体的晃动，心中大觉不妙，只得边跑着边呼喊，叫村子的男女老少逃往安全地带。

        这次山崩，影响到了西北郡北部多个市镇，房屋倒坍，地面深陷，一片废墟之境。好在西北人民是彪悍强力的民族，经历了灾难又如何，明日的日头，还是照样儿会升起来。于是纷纷拾砖添瓦，把坍塌的房屋又一一盖好；没有吃食，年青有力的就到河里山边捉鱼采果子。

        那段日子，有西北人民的坚持，有紫月国上下举国出资置办的生活物资，虽然很艰难，但苦中有乐。

        如今这一副景象，就又是这难后重建的模样。

        被天羽国的炮弹炸飞了的青石屋瓦，百姓和了土给黏好；天羽强行抢去的牛羊回不来，那就再借几只养着。被天羽敌人占领的土地，西北的百姓便齐心协力，与紫月军一齐给夺回来。

        大多数的青年自愿当紫月军的探子，主动为紫月军提供各方消息。曾经富甲一方的乡绅也不再心疼钱财，拿出自家珍藏了多年的金银来供给紫月军充实物资。

        总之，现在百姓与紫月军，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同水与鱼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

        这下可是急坏了韩子昀。

        几日来，欧阳博文一直是吃住在紫月军这里，与韩子昀同食同住。看他那副吃喝拉撒睡的懒散模样，韩子昀忍不住想，八成他就是个来混吃混喝的王八蛋总督吧？

        因为紫月军军都跟着去打仗了，没人愿意跟他这个胆小怕事的将军一起当逃兵，他这才出此计策，以什么帮天羽国取胜的鬼条件来天羽蹭吃蹭喝。

        欧阳博文回头瞥一眼他，也不言语，两只手指捏了一粒花生米，右手使力，圆滚滚的东西飞上天；他微微张开嘴，小小的花生便直挺挺地入了他嘴里。

        咔嚓咔嚓。

        “这玩意儿香，”欧阳博文鼓着腮帮子，忙着给自己的吃食做鉴定。“你看它外酥里嫩，小小的果子裹着喷香的油渣，好东西，好东西……你们这的吃食零嘴，就是比紫月国的强……”

        韩子昀欲哭无泪，大哥，您来就是为吃口天羽国的吃食的

        于是拉着一张马脸道：“是，天羽军营可从来都不亏待人。不管是战士，还是俘虏。”

        话中有话，欧阳博文拍拍手上的残渣，说：“怎么，火药味儿有点浓啊？殿下有烦心事儿？”欧阳博文满不在乎地喝了口清茶，“说出来也叫我听一听嘛。”

        韩子昀瞪他，但后者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恶狠狠的眼神，只好作罢，瘫坐在毯子上，苦着脸说：“你看看这大西北的形势，军民一条心，这叫我们如何成功啊！”

        欧阳博文道：“那可是活该，谁叫你们硬是要插足啊？”见韩子昀脸色不善，他又赶忙改了措辞：“插……了一脚啊？”

        韩子昀还是瞪他，他继续道：“我们西北人民风彪悍，崇尚自由。你们作为万恶的侵略者，控制了人的天性，叫人如何去服从？”

        韩子昀斜眼看他，冷冷道：“请您摆正自己的立场。”言下之意是，现在你是在我们天羽手里，理应与天羽国一条心，事事该从天羽国的角度想问题。

        欧阳博文连声道“好好好”，放下手中的茶壶，说：“讲点正经的吧。殿下，你可知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韩子昀不想听他绕弯子：“我不知道，您快讲吧。”

        欧阳博文身子向后一仰，自在道：“对嘛！现今天羽国被紫月国国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给踩在脚底，就是到了这所谓‘死地’。但是！”

        欧阳博文转过身子，继续道：“后来者会居上，枯树也能逢春。如今紫月军军与民众是舟水相依，相互依靠。

        但是，若舟翻了，水还会不合时宜地涌进去，加重这小舟的沉没。”他挑了挑眉毛，眼角上扬，“这再亲密的关系，也有破裂崩塌的那一天。而我们的目的，就是看着他们从和和乐乐亲密无间的关系走到崩裂，这其中的苦辣酸甜，更让人难受。”

        “曾经拥有，之后失去，才是嘴最叫人心里难过的。”

        韩子昀长吁一口气，看着头顶上色彩斑驳的蒙古帐子，叹息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坐等晋军跟百姓的关系变僵？”想了想，他又问：“我怎么认为，比较会与百姓搞僵关系的，会是我们东蛮军呢？”

        欧阳博文伸长了脖颈，左右轻轻晃了几晃，回答说：“光坐以待毙怎么行，咱们现在，就是要放出风声来才行。”

        韩子昀嗤笑他：“你觉得会逃过欧阳劲松的眼睛？他如此心思缜密的一个人，难道会猜不出宁王爷你的小九九？”

        赫连光哈哈一笑，身子从椅背上坐起来，说：“哈哈，话不能说太满。我与他，是棋逢对手，奈何我这是单枪匹马孤身一人。这人生数十载，满满长路，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呐。”

        韩子昀看图案看的脑袋晕乎乎，厚厚帐子顶上的颜色五彩缤纷，大红大紫大黄交相辉映，潇洒大气的笔墨挥洒在布上，气派恢宏。

        听见欧阳博文不知廉耻地自夸，他没好气地问：“那我说，人生的大赢家，接下来的第一步，您想怎么做啊？”

        欧阳博文从椅子上蹦起来，没了平日身上沉甸甸的军装压着，连伸展身子都变得如此轻松自如。做了几个伸展运动，他回答说：“宁式第一招，放出消息——”

        他摆手打断了刚要抢自己话的韩子昀：“放什么消息呢，你看，现在百姓都忙着做什么？不是忙着重建家园，就是修葺佛堂寺庙。但是，他们没有银子啊！”

        韩子昀皱着眉头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我昨儿个才接到我在队里的探子密报，现在欧阳劲松在着手考虑给百姓拨款子的事儿。你说，若是咱们以此为引子做些文章，可否行得通？”

        韩子昀还是揪着眉毛，一脸的褶子表达了他此刻内心的迷茫和惶恐。

        欧阳博文叹息：“听我的准没错儿！你可知道，我背后可都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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