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流言起

紫月军军营里近日来风气有些不正，至于其中个别缘由，欧阳劲松并没有深究，只不过心头始终也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感受，以至于他不管在做什么，总是决觉得心慌慌，很不踏实。

        其实事情倒是很简单，这还得从三日前，胡彪与方策一齐去金沙头这个村子，帮助民众修复被天羽国破坏了的房屋庙宇开始。

        萨满城历经此次灾难，再历史悠久的老城也难以承受此番摧残，各色建筑被砸得稀烂，一片废墟荒芜之景。而这其中北部一些村镇更是其中的受害者，先是被天羽军队强行占领了村子的屋舍土地，再之后又把父老乡亲赶出这生活了祖祖辈辈的家园，实在是惨无人道。

        因天羽国三番五次实行“东进、南下”政策，充分向萨满城四方派遣兵力，想要对紫月军军形成包围之势，企图从周边围攻紫月军，让他们没有可突破的地方。但军队力量总共就这么多，大部分兵力被遣散支至旁处，这城北的紫月军就只是剩下了一星半点。

        兵少力弱的好处就是，便于紫月军一举攻破。欧阳劲松派了方策将军，带领五百紫月军前来金沙头村子潜伏，只蹲点了一日，方策便摸清了这天羽军兵力在此处的部署，第二日便率军突击，把天羽军打得狼逃鼠窜，不让他们沦为阶下囚已经是对他们的最大让步了，这一战，紫月军胜得轻而易举。

        成功把包括金沙头在内的几个村子收复之后，不少村民便陆续回到故土，一方面感激紫月军为他们夺回家园，另一方面又害怕东蛮军卷土重来，因此回来也只是小部分人，还都是战战兢兢地不敢走漏风声。

        这般叫人啼笑皆非的消息传到欧阳劲松耳朵里，他真是哭笑不得。这赈济百姓重建家园的款子还没有着落，若是这个时候出现了民心不稳的情形，可不是件好事情。于是便叫方策与胡彪两人，带了足够金沙头这几个村子百姓吃用的物资，还分出一小部分兵力，去帮助百姓做必要的准备工作。

        金沙头村是最北的一个村子，离着紫月国与天羽国的边境线只一条林子小道之隔。之前晋国实行开放的国家政策，允许本国与外国通商互市，谈婚论嫁之类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消在当地政府上好户籍便可。因此此处有不少东蛮国与晋国的混血子民，长相颇有特点，高鼻梁深眼廓，生的壮实，还多体毛，操着一口标准的西北方言。

        这天，胡彪起了大早，来村子东头给几户百姓搭建屋顶。早晨的风还很冷，呼呼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般的疼痛。忍着寒风和刀削般的苦楚，胡彪躲在房顶上瑟瑟发抖。一边接着房下老乡递过来砖石，一边苦恼地想，为什么方策不来帮忙呢？

        此时的方策，还在老乡家里哼唧唧地睡着大觉。他的工作嘛，就是指挥胡彪干活就行了，他就当个监工的好了，不抢胡彪的风头。哈哈。

        一上午的时间，胡彪一共给三家人修葺了屋顶，给两家把大门安好，此外还去一个陈姓大爷家里喝了一碗滚烫的酥油茶。

        陈大爷见胡彪生得过于壮实，不想叫他浪费了自家为数不多的口粮，便委婉劝诫道：“小伙子，你大娘不在，今日便不留你用饭了。不然，大爷一定请你吃好喝好！”

        大爷的语气异常坚定，目光坚毅，叫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是真心诚意的。胡彪大气道：“不碍事的大爷！我不吃饭也有劲儿干活！”

        大爷讪讪地笑了两下，胡彪那个粗性子也看不出来什么，又咕噜噜灌下去好几碗热茶。

        中午头日头不错，暖洋洋的日光晒过来，舒舒服服的。胡彪嘴里叼着根毛毛草，一边指挥着旁的小兵给大爷大妈干活，一边自己拿了支木棍在地上画着玩儿。

        正闲着想休息呢，猛然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胡彪心说，我绝不是偷听你们讲话，只不过谁叫你们不找个没人的地方说，非得在我这处说呢！

        一个声音传过来，使人联想到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知道吗，我听我军营的兄弟说，太子爷要给咱发款子筹建新屋！”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不清楚。爱发不发呗，反正银子都是握在他手里。再怎么说着关怀百姓，最后得利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人。”

        “就是，”又一个附和，“明着是说把款子拨下来给咱，可这天羽国都被打跑多长时日了，咱们连个钱影儿都没见着！”

        最初的那个声音又道：莫不是太子爷以权谋私，如今这军权财权，可都是他一手握着。有了这两样，这不还得一手遮天啊……”

        胡彪呸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毛草，这群兔崽子们，瞎说什么呢。大步走到他身后一道半人高的土墙边，左腿一抬便轻而易举跨过去，把那碎嘴的几人吓了一跳。

        “喂，说什么呢？这背后随意议论王室，可是要砍头的死罪啊，”胡彪比他们都高一些，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还有，谁告诉你们这些莫须有的消息的人可不能这样轻信旁人的风言风语啊。”

        这三人显然是都认识胡彪，也知晓他的身份，见他训人，也不做声，只是昂着头，一副“我不怕你”的模样。

        趁他们噤声的空儿，胡彪仔细观察了几人。这三人不过都十几岁的年纪，典型的天羽长相，大概也是个与天羽混血的西北人吧。这十几岁的少年，不知是一直待在这里还是知晓此次紫月军大胜才回来，若是当兵作战，好生训练训练，可能还是好苗子呢。

        胡彪也不为难他们，给他们下了个警告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事与愿违，当天下午，他在回去找方策的路上，似乎听见有许多人在背后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猛然回头，这些声音又全都没有了。无奈，胡彪只好发挥了他彪悍的行事作风，揪着一人的衣领问：“说什么呢？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梗着头道：“王八蛋紫月国太子！搜刮民脂民膏，不得好死！”

        周围窸窸窣窣响起一些响应声音，胡彪咬着牙，攥紧了他衣领，“饭可以乱吃，可话不能乱说。你这么说皇室人群，不怕掉脑袋吗？”说罢松开那人，回头冲这些人喊到：“以后别叫我再听见这样的言论！”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之后胡彪就很不爽，跟方策说了一通，方策倒是不以为意，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咱们干好分内的事儿就行了。”

        胡彪还是难受，第二日便自个儿骑着马回到营里，半真半假的添油加醋给太子欧阳劲松汇报了一通。

        没想到欧阳劲松跟方策那人竟是一个反应：“自古就是堵得住悠悠江水，堵不住悠悠众口。

        小胡将军，百姓有言论自由，爱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吧。”欧阳劲松还安慰胡彪：“不要过于忧虑了，做好该做的，百姓是会看在眼里的。还有，人万不能偏听偏信，算是百姓愚钝才说出如此言语，你身为堂堂将军，可不能如此草率啊！”

        胡彪气结，感觉胸腔里的肠子都气得转圈了。这舆论在民众之间传播得最甚，一个不留意，便会酝酿成灾祸。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流言的弊处，可是远远超乎人思虑的啊。

        可欧阳劲松却这么说，胡彪只好郁闷地回去了。临走前，欧阳劲松叫住他：“切记，万事谨慎。”

        欧阳劲松口上这么说，其实不过是想安慰军心。这流言似虎，比任何武力都要来势汹汹，强大不可一世。心里虽有些隐隐不安，但他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毕竟，此时前路一片美好的光景，人还是得朝前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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