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他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招呼不打一声就走进来的人是沈约。

        “妈的，我和陈橙还在步行街上吃着东西呢，雨就下下来了，害得我晚上计划全泡汤。有没有干的衣服？我换一件……你怎么不开灯啊，节约用电呢？”

        “刚自己跳掉了。”卫来翻了个身站起来，重新拍下开关，这会儿又亮了。

        “衣服在柜子里，你自己拿。”他说。

        “知道了……那什么，林槐叶和你那位都没再回来过吧？”沈约装作漫不经心，压低声音问自己人。

        卫来目光停在床单被□□出褶皱的一片地方，回：“你那位暂时还没回来，我那位不是我那位……刚走一会儿。”

        “什么？许蔚岚刚走一会儿？那林槐叶是不是也在附近？”沈约瞬间大惊失色，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不知道，她一个人来的。”

        “靠，还好还好……不过许蔚岚为什么回来？她是不是知道你就是岚社老板了？”

        “……嗯。她们那桌中午有东西落在我店里了，她回来拿。”

        “她有没有吓一跳？”

        “没有。”

        “那她有没有很感动？”

        “没有。”

        “你们，有没有找个地方叙叙旧？”

        “就这儿。”卫来抬了抬下巴，意指身后的床。

        “就这儿？！”沈约登时惊掉了下巴，又很显得来了精神。

        “这……不是我说……你们叙旧的方式挺特别的。”其实沈约更想说的是“直接”，不过他克制住了。

        “是吗？”卫来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是个人都会像我这么想好吧。”沈约纳闷道。

        “那你再想想，为什么你开门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躺在这里？”

        “你速度很快，你们结束了？”沈约小心翼翼而贱兮兮。

        卫来被这蠢货气笑了，他破罐子破摔的点头：“对，她嫌我活儿差，所以走了。”

        这下，沈约偏又一本正经地替兄弟复盘正名：“不至于，我说不至于，她也该为你考虑考虑，你都四年没实战了，生疏点儿其实正常，谁让她不陪你练？”

        卫来再也忍无可忍，踹了正埋头在柜子里找漂亮衣服的沈约一脚：“你是真傻逼，难怪人林槐叶不要你，及时止损挺好的。”

        说完他又一怔，发现自己现在挺有幽默感，也能活学活用许蔚岚前几十分钟说过的成语了。

        沈约也不能容忍：“你小子骂我可以，别他妈说什么是她不要我了，让她先提分手那是男人的绅士，你他妈懂不懂？”

        “你绅士？我只知道你们分手之后每次打照面都不体面，我还想跟沈师傅取取经，问问沈师傅，怎么才能让前女友那么睚眦必报，念念不忘，恨得咬牙切齿？”

        “她是疯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沈约胡乱套上件衬衫，不耐道。

        “我怎么觉得……你害怕碰到林槐叶不是因为她疯……而是因为你很在意她？”

        “你放屁！别拿你跟许蔚岚之间那套往我和她身上套……我跟她没到你们那步，也早知道到不了你们那步。”沈约不擅长说抽象的话，有时他自己都嫌太装太绕，偏偏自己文化程度又不高，可他跟林槐叶的早早结束，解释起来就是这么抽象一回事儿，他也没指望过别人能听懂。

        “谁知道，到过哪一步又能怎么样。”

        卫来笑笑，他毕竟不是齐天大圣，再翻，翻不了天，连旧事儿都翻不过。也许反而是到过哪一步的人重新来过时更难。

        “我下去了，陈橙还在二楼等我呢，今天下雨，晚上有没有原先订了的人退房的？”

        “我还没看，你急的话自己问问外面登记的小吴。”

        “知道知道。”

        沈约出门后便找小吴，得到的答复是下午有人退了间双人房，五分钟前她刷新后台还无人再订，应该就是空出来了。

        “我再给您查一下确认，您稍等。”

        小吴刚低下头敲电脑就被怕麻烦且极自信的沈约叫住：“不用，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没人再订，你就纸上记一下我的名字就行，我走了你再输。我女朋友让我下楼找她，急。”

        巧的是电脑也正好卡顿，小吴也只好先听沈约的，在纸上记下。

        “宝贝，刚才我在楼上订房耽误了点时间，你不怪我吧？”沈约一脸谄媚，凑到正在看幼儿绘本的女朋友身侧。

        “当然不怪你啊，我也在看书呢，又不着急，你朋友店里很多有意思的二手绘本，我想挑几本放在我们班图书角，你觉得这个大卫系列怎么样？”陈橙抬起头来问身旁的男朋友。

        “嘿嘿，你也知道我不是文化人，我觉得都挺好，这个小野人挺像我们汽修店的老胡的……胡子长，汗毛也长。”

        陈橙对着他撒娇：“什么啊，我觉得很可爱啊，你汗毛也长，怎么不说大卫像你自己？”

        沈约一秒沦陷：“好好好，我们家宝宝说像我就像我，下次我扩印一张大卫贴在你们家里，你可以天天看到我。”

        “这还差不多。我就要这个系列，我们结完账就去三楼吧，今晚也懒得跑其他地方了。”陈橙打了个哈欠，像小猫似的抱住沈约的肩膀。

        “好，男朋友拿书，女朋友走吧。”

        沈约觉得小女人可爱起来真是比孩子还可爱，让他很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其实有时被需要比需要更是一种安全感。

        然而愉快的二人光景是这么短暂，往往他越怕什么，生活就越安排什么。就像高中时候的语文课，沈约背了的课文老师永远不抽，某天他赌了一把，不背，老师第一个抽的就是他。沈约真恨透了这种“担心某种情况发生，某种情况就必然会发生”的墨菲定律。

        结完账后的他带着陈橙刚上到三楼，就听见一个无比熟悉、也无比让他背后发凉的声音：

        “你们店是怎么搞的，不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吗，我是在官网平台上订的房间，订的时候没有任何信息提示我它已经被你们订出去了，现在为什么又有门店现订一说？”

        “舒先生和林小姐，我们实在抱歉，刚才一段时间我们店的后台系统刚好出了点故障，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疏漏，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职，我们可以给您多退50的款，您看可以接受吗？”

        是了，要不是小吴满是歉意的声音里提及“先生”，沈约差点就没看见站得稍靠里的一位男性，戴着无框眼镜，着扣子全系的中式衬衫，一副知识分子相。

        这种情况沈约本来当个看客最为保险，偏偏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冲动推着他上前：

        “林槐叶，你讲不讲道理，谁家没有电脑死机的时候，坏了就是坏了，没登进去你信息就是没登进去，为难人家工作人员干什么？”

        林槐叶愕然侧目，想看是谁在直呼她名讳，是谁在毫无道理、胡搅蛮缠地插话，既然是沈贱人，那就怪不得她。

        她的愕然一秒转为讥笑，在看到他搂着小女朋友的腰后更是不动声色极为自然地挽住舒生的手臂，然后开口：“我当是谁，果然，没有十年脑血栓的人都说不出这种话，是你，我也不吃惊了。”

        沈约春风得意地耸肩，扬起嘴角笑：“我权当你是恼羞成怒，我倒觉得这家店很好，回归自然，手工登记，不让任何一个客人多等待。我今晚运气很好，不和你计较……宝贝，你身份证在吧？我们办理一下入住。”

        “读书少的人就是利己主义，可是我有凭证，你只有纸上的登记，不然让老板评理吧，看他的生意想不想做长久，你说是不是，舒生？”林槐叶笑着抬头，给了不善言辞的舒生一个温柔的眼神。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阿，阿叶。”

        舒生明显不习惯林槐叶突然拉近了多层的情意和距离，虽然惊喜，但回应时尚有些不知所措，耳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沈约对林槐叶那声“书生”感到一阵悚然，知识分子，连昵称都这么知识分子。

        他挑眉：“你就这么想见老板？”

        沈约竟出乎她意料的，笑了。

        林槐叶莫名觉得这笑里含着种胜券在握。

        “为什么不见，中午他刚给我们那桌美女免了单，见了面我也顺便表示感谢。”

        她面上无所动容，微笑更显得温婉大方。

        没等沈约通信儿，好兄弟卫来正好主动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抬头就见连小吴在内的五人站立着。其中面孔最熟悉的两人，竟有种相配相称了多年的，剑拔弩张。

        今天是什么日子？新欢和旧爱聚头的日子？

        他一阵头皮发麻，早知道不出房间了。

        沈约那厮似乎看准他想逃，笑容满面就叫住他：“晚上好，卫老板。”

        叫住卫来，是为了看林槐叶面色上的好戏。

        果然，林槐叶没料到，如他所愿的质疑。

        “你？”

        那个传闻中行踪不定的帅老板，让林槐叶的世界观“咔”地一声，裂开一条缝。

        缝里有只名为沈约的地鼠，正该死地探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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