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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卷四:第86回·我心犹疑(上)


判词:“岂能使我心,皎皎犹远疑。”

        一直到收拾完了餐桌、洗漱就寝的时刻,谢如愿还在嘀咕:“……难道太子是想拉拢你么?”她一边褪下衣衫,一边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严家从那么早开始了,真是胆子够大的……哦,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曲侯?”

        她把问题重新抛给了萧吟行,而对方正重新点上烛台,回头,一双柳叶眼朝她眨了眨,问道:“雁雁,昨晚给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什么礼物?”谢如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你这人,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

        “听了,曲侯听完某人的谏言,已经打算战争结束后亲自去极宸殿前告罪了。”萧吟行走到床边,将她拨弄进被褥里,道:“看得出来你特别操心了,愁眉苦脸,面目狰狞。”

        话刚说完,他就挨了打,一笑过后继续说:“虽然察纳萨已逃,但并非抓不到,他那样聪明狡猾的人,会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的,抓到他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你不是说明日你师姐和罗生估计就到了么?我也会找他们谈一谈。曲侯就在这儿,还有什么想问的随时可以问。至于捷报,我还尚未遣人传回大昭,穆王和太子那边也还不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萧吟行揪住谢如愿的耳朵,道:“所以,现在了解他们,我还是更想知道你喜不喜欢那对耳饰。”

        谢如愿嗔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心里却是明白对方的用意的。她将手掌张开,将平安扣耳饰放到他的枕头上,道:“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方才策马我怕掉了才放怀里的,刚刚换衣裳的时候攥到手心里,还想问你来着呢,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啊?”

        萧吟行掀开被子躺下,将平安扣耳饰推到二人中间:“也不能算突然。上回在蒹葭镇,我们一起去萧郎阁,我见你似乎挺喜欢那些首饰的,但你未曾穿耳,约莫是又懒又怕疼,所以我就仿照耳珏做了一个不必穿耳的耳坠。”

        谢如愿刚想问“我怎么就喜欢了”,却一听后半句,立即惊奇地撑起半边身子,道:“你自己做的?”

        萧吟行为她整理鬓发,将一缕青丝挂在指缝间,说:“是啊。我们雁雁出门喜欢从头到尾体体面面。这不是怕她眼热别人有的首饰,所以立刻有求必应地做了一对。别人有的,我们雁雁也必须有。只是……”

        他一顿,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只是昨夜看你那么狼狈,头发也乱,衣服也脏,小腿上一对骇人的血痂,一个连穿耳都害怕的人,腿上居然被穿了一对血窟窿……我那时心想,真不该让你来的。”

        谢如愿闻言趴起来,侧头用手指着自己说:“你小瞧我?世人说夫妻要同甘共苦,我还没喊苦喊累,你怎么还开始给我安各种小毛病了呢?说,你是不是常常在心里编排我?”

        萧吟行伸手捏住她伸过来的手指,有点无奈地笑出了声,道:“是我小瞧你了,虽然怕疼,忍疼倒是很有一手。”他将人重新按回去躺好,捏了捏她的脸,道:“拿你没办法了。”

        谢如愿凑近他亲了一口:“哼,勉强接受你的认错,时候不早,睡觉。”

        萧吟行将人搂在怀里,胸前的呼吸声似乎很快就绵长均匀起来,他却一直睁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吟行轻声喊道:“雁雁?”

        回应他的是喷洒在脖颈间的热气。

        “小没良心的,自己睡的这么安稳,却让我难以入眠。”他轻轻给对方掖好被角,又过了很久才轻轻道:“知道你愿意是一回事,真的看你去做了又是一回事。”

        “看起来……看起来好像是希望你能自己张开双翼飞翔,其实就是想让你多陪我,嘴上说尊重你的意愿,却又自己擅自做了决定。结果,让你受伤又担惊受怕……还要在我面前装作自己很厉害的样子,真当我看不出来啊?”

        “说到底,是我贪得无厌、作茧自缚、蛮不讲理。”萧吟行骂了自己一通,又笑着轻声道:“‘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难道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得偿还你?”

        他在谢如愿额头上落下一吻:“败给你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忽然搂住他的脖颈咬了一口。

        萧吟行浑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后略显呆滞地看着怀里的人爬起来骑到他身上,使劲掐他的脸。四目相对,一双柳叶眼竟然添上了慌乱。

        不知是因为气得还是别的红了脸的谢如愿骂骂咧咧道:“你才没良心!萧吟行,你睡不着今晚就别睡了,起来行周公之礼,行到什么时候我开心了你再睡!让你背后说我坏话!”

        繁星如芝麻撒在黑绢布上。

        泊塞城中,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老人走在路上,他手里拿着一块儿令牌,时不时出示给巡逻站岗的士兵,然后走到一户矮小的房屋前推门进入。

        女人守着孩子,仍没有睡觉。她听见院门的动静之后,警惕地拿起了灯台出去,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她门前。

        女人惊疑不定,双方对峙着,直到中年男人打开医箱展示给她看,她才捂住了嘴,徐徐让开位置,让人踏进屋子里,坐到床边拨开她儿子的眼皮查看,又将手放到脖子上试了试,随后静静地号脉,最后从医箱里取出一个充满细针的包裹,看向她。

        中年男子在自己手上扎了几针,示意女人自己无事后,又指了指孩童。在得到迟疑的首肯后,他开始为孩童施针。这一施针就是将近三个时辰,房内寂静无声,女人整整换了四次蜡烛,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收好医箱离开。

        女人目送他离开,走到床前仔细查看她的儿子,良久,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吃吧,解药。”

        罗生和沈如水一行人刚到了泊塞城,便找上了曲棣非,如约将解药奉上。沈如水还看似关切地询问:“怎么样,这两天身体有什么感觉?”

        曲棣非直接将药吞下,道:“没什么感觉。”

        沈如水搓搓下巴:“没感觉?难道是量少了?果然还得有活人试,等我回去再配一配。”

        曲棣非:“……”

        沈如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但又假装无事发生一般转移话题:“话说雁雁呢?怎么还不来?”

        “这儿!”谢如愿匆匆忙忙地从另一边赶来,罗生赶忙上前扶她下马,道:“小心腿。”

        沈如水上下打量她:“怎么这么晚才来?”

        谢如愿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起晚了起晚了,我的错。不过我的腿已经好多了,罗生呢?”

        闻言后,沈如水意味深长地轻哼一声,心照不宣:“她有我盯着擦药,自然好得快,你可就不一定了。等会儿回去找个地方给再我看一眼。”

        谢如愿心虚地红了红脸,连忙问:“萧奶奶和王姥爷呢?回去了?”

        沈如水道:“回去了,你放心,他们都被安顿好了。”

        谢如愿点点头,然后把她和罗生拉到一边,低声说:“还有个事,我得请你们俩帮帮忙。”

        罗生歪头:“什么忙还需要我?”

        谢如愿娓娓道:“城里有个阿嗒尔女子,她的孩子病的不轻,我昨夜叫军中的大夫去瞧了一眼,确定了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语言不通,不能询问孩子妈妈这个孩子的具体情况,我就想你们一起去,行不行?”

        沈如水答应得爽快,但罗生却有些迟疑:“你找人去过了?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啊?”

        谢如愿拍拍罗生,安抚她道:“我知道,我这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才找的你们,稚子无辜,此事我一会儿也会找萧吟行商量。”

        沈如水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你要怎么商量?”

        谢如愿咬唇,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不过你们想,如今阿嗒尔和大昭开战了,未来必然有很多阿嗒尔流民无处可去,我们也不太可能对他们赶尽杀绝、我是想,不如从现在起改变对待他们的态度,将来让他们对大昭心甘情愿臣服,建立一个附属国,或者直接让他们安居在大昭境内,就像鲜卑族那样,与大昭人最终血脉相连。”

        罗生闻言一愣。

        沈如水面露狐疑,脱口而出:“这能行吗?”

        谢如愿两手一摊:“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总之,我搞定萧吟行,你们搞定孩子的病情。”

        沈如水伸出一根手指,道:“先说好,我也是刚刚接触疑难杂症这片儿,还没有很熟悉,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治不好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另请高明。”

        谢如愿点头:“总之,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

        女人在第二个夜晚再次等来大夫,只是这一次,足足有四个人前来。当她看到谢如愿的那一刻,立刻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沈如水本来一惊,想要挡在谢如愿身前,却被罗生拦了下来。

        女人的视线在三个女人和那个熟悉的中年男子之间徘徊,最后欣喜地看向罗生。四块琥珀石在昏黄烛火下莹莹闪烁,罗生朝她点头示意,说道:“你好,我们是来给你的孩子看病的。现在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孩子这段时间的情况……”

        有了共同的语言,问诊进展就快了很多,沈如水和另一位中医一起给小儿看病交流,谢如愿、罗生和女人则挤在另一边交流。

        罗生逐字逐句翻译:“遥塔纳的丈夫是商人,半年前……死于东四部和西八部商路冲突之中。”话毕,她抿唇看向谢如愿,在对方的缓缓地颔首下继续翻译:“她的丈夫本来不必去冒险的,但是孩子的病是打出生就有了的,家里原本也是很有钱的,但是后来就慢慢落没了,找了很多阿嗒尔的大夫来看也没用,吃着昂贵的药,孩子一直不见好。”

        谢如愿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问道:“那……孩子的父亲去世后,你们是怎么……怎么生活的呢?”

        遥塔纳听完罗生的翻译后踟蹰半天,才叹息一声。烛火将要燃尽了,蜡油溢出沟槽,滴了一滴在桌上,很快凝成了灰白色。

        罗生听完,半天没有说话,她咬咬唇,都是想起了什么,飞速地眨眨眼,叹着气对谢如愿说:“因为自己美貌,所以又嫁了一任丈夫,但是丈夫不想养这个孩子,于是他们又分开了,再后来为了生计,只能去当为供人享乐的美姬,以此为生。”

        谢如愿低声说了声抱歉。

        遥塔纳却是听懂了,朝着谢如愿一笑,一字一字地说:“没关系,谢谢你。”

        谢如愿:“我也很抱歉,关于战争的事。”

        遥塔纳听完翻译后摇摇头:“阿嗒尔最不缺的就是战争,不是兵戈相向的战争,而是人和人直接欺侮、剥削的战争。战败然后成为俘虏,对我们、尤其是女人而言是日常罢了。谁来统治我们无所谓,反正到最后都是一个样。”

        罗生继续翻译道:“我呢,虽然是干了出卖身体的活,但身心都是自己的,挣的钱也不是抢来的偷来的,我觉得也还好。当然,如果可以也不想做,因为有些男人真的很恶心,表面上人模人样,实际上狗都不如,就该被马拉在后面拖拽而死。”

        遥塔纳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又对罗生说了几句。罗生听完却皱起了眉毛,转头对谢如愿说:“她说,有一件事本来不该和我们说,但是我们帮了她,她还是决定告知。她前些时候为泊塞城城主接待过一个大昭人,不知道和我们是不是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她很抱歉,她已经把他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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