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海（5）

他为什么就要回去了？

        花棉靠在超市墙边，探出头看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不知为何，花棉的眼皮跳了跳，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花棉的肩膀被人大力一拍，她整个身躯都颤了颤。

        花棉以为是弟弟花瑜捉弄她，生气地回头。看见来者，突然惊讶，“炸头？你怎么了？”

        炸头是她弟弟花瑜的铁哥们，她平时时常听花瑜说起，但不知道他的真名。

        炸头眉毛拧起，表情凝重，“大花被人打了。”

        “什么？”花瑜不是一向是学校的土霸王吗？

        “花瑜被……人打了！”

        “打架！？他被打了？”花棉脑袋瞬间空白，太阳穴突突跳。“他被谁打了？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我不清楚……”炸头捏着手机，之前电话里没详细说。

        “我要打电话报警。”花棉眼睛发红，她盯着炸头手里的手机。

        “不能报警！”炸头哆嗦，两方打架，警察出面，闹得学校也会知道，这样会捅出大事的！

        “花瑜出事了，不报警你还当他是哥们吗？”花棉抢过炸头手中的手机，一边问他：“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就在学校附近，虎子刚打电话叫我过去。”炸头接话。

        虎子是花瑜的另一个哥们。

        两人很快报完警。炸头刚准备走，花棉叫住他，“我和你一起。”

        “大花姐，对方人多，你会打架吗？”

        “不会。”

        炸头纠结：“你不行，万一伤到你……”

        “你不走我走！”

        炸头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道：“好，那大花姐我保护你。”

        林丞行背好吉他，抬起眼皮，就看见校服女孩跟着一个头发冲天的男生慌张地出现在他视线里，又匆忙地消失。

        她不是回家了么？

        ——

        学校附近的某个僻静的巷子里，垃圾堆满了出来，散发着腐烂的异味。

        花瑜摊在地上直不起腰，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摸了摸眼睛，左眼比右眼肿了一些。虎几个兄弟也被打的在地上嚎嚎。

        他们几个脆皮毕竟比不过人家职高的经验多，虽然凭借着校内几场小打小闹的经验扛了一阵，但对方有个帮手掏出一把刀来的时候，大家都怂了。

        现在的场面，显然是已经过一架，他们微落下风。

        “你没本事保护好她，为什么要招惹她！”一个高个子大块头的年轻寸头抓起花瑜的衣领。

        又来了。

        “谁她妈招惹她了？她关我鸟事。”花瑜瞪着年轻寸头，一点也不输气势。

        “我不打女人，我就找你。”年轻寸头用手狠狠戳着他的额头，花瑜感觉额头要被戳出一个洞。“你这皮长得不赖，怪不得这么吊，玩女人还敢玩到我喜欢的女人头上，找死是吧！”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连她是谁都是从你这里才知道的，兄弟你好歹也是社会人总要讲点道理啊？”

        “你看看我的拳头。”年轻寸头把花瑜押到墙边，眯眼笑，强劲的拳头对着花瑜的脸比了比，“这么大，它像是会讲道理的吗？”

        大拳头不由分说砸了下去。

        花瑜用手臂扛住呼来的拳头，冲击力还是顺着肢体传了部分传到他的脑袋上，天灵盖震了震，耳朵嗡鸣。他用脚踢寸头的裆，两人又扭打起来。

        花棉和炸头刚到地点的时候，正撞见这一幕。

        花棉一路通过炸头已经了解到事情的始末。

        隔壁的文科班有两个据说是闺蜜的女生暗恋花瑜，其中一个女生给他送过礼物。恰好当天他刚和小甜分手，礼物被他随手收下了。

        另一个女生心生妒意，找人打那个送礼物的女生，大概是碰到铁钉子，没打赢反倒被欺负，于是这个年轻寸头就被那个嫉妒心强的女生当枪使了。

        炸头咒骂一声，撸起袖子，往手上吐一口唾沫就准备冲上去。

        “等下！”花棉拉住炸头，蹙眉对他说了几句。

        炸头听了花棉的话后顿时噎住，半响才点点头。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花棉心跳得飞快。

        年轻寸头偏着脑袋看了花棉和炸头一眼，嘴角勾起痞笑，盯着花瑜说，“这谁啊？你的救兵？”

        “不是！我是花瑜的一个追求者。”绝对不可能。到现在也只能试试这个法子了。

        花瑜两眼珠子瞪得都直了。这他妈的鬼话也说得出来？！

        花棉拉着炸头，对年轻寸头道：“大哥，你先等等，先让我们发泄一下。这男的谁都撩，我早就看不惯了，等我打完了再交给你。”

        “原来你还撩了这么多女的？”年轻寸头意味不明看着花瑜，来的这女的长蛮不错，又瘦又白，一脸清秀乖巧相，他到好奇这样一女的揍人是什么样的？

        年轻寸头松开手，退后一步，示意花棉当着他们的面揍花瑜。旁边几个“魁梧”帮手在一旁看好戏。

        花棉又扯耳朵头发，又掐脖子。花瑜痛的嗷嗷直叫，真狠，他这辈子再也不敢惹他姐了。

        炸头对准花瑜的肚子，准备来一拳。

        寸头和他的帮手们说了什么，一阵低笑。

        花棉看准时机，趁寸头不注意，“跑！”

        炸头靠近花瑜的手臂直接换成揽腰的动作，把花瑜架起来，使出吃奶的劲玩命跑。

        几个花瑜的伙伴也趁机爬起来溜走。

        那寸头似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唷呵，还想跑？”

        几个人很快就冲上去。

        花棉毕竟是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女生，炸头又扛着受伤的花瑜，没跑几步，对方就追缠了上来，炸头强烈反抗，格开对方的来拳，俯身反向扫腿，奈何对面有人抽出了管制刀具。

        又怂了。

        炸头被横来的拳头打的说不出话。

        于是，一行人再次被捉住。

        这次对方竟然掏出了绳子，把他们都绑了起来，将三个人团团围住。

        “我们又逃不掉，你绑我们干什么？”花瑜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又没欠你钱，打都被你打过一回了，你到底还要干什么？”

        “让你长记性。”寸头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点了跟，又把烟递给他的帮手。

        花棉坐在花瑜旁边，仰头看着寸头：“有摄像头你们还敢打架？不怕被抓起来吗？”

        “哈哈。”一个帮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小妞，咱有门路知道不？”

        花瑜愤怒挣扎，眼睛死瞪他们。

        “不是，你是他什么人啊？这么护着他。”寸头似乎很喜欢摸人脸，他刚要挑起花棉的下巴。

        “你这脏手不许碰我姐！”

        花瑜突然朝他手臂咬了一口。

        “找死啊！”寸头疼得揣了花瑜一脚。“原来是你姐。”

        几个帮手踢着花瑜好玩，花棉扑上去挡住弟弟，确确实实挨了对方几脚。

        花瑜担心喊道，“姐！”

        花棉感觉自己的背已经麻了。

        “你们不会用脑子想想吗？那个叫你们来的女生是为了让你打花瑜的吗？欺负你喜欢的女生是谁？是另一个女生。要是这个女生知道你这么蠢打错了人，你喜欢的女生还会喜欢你吗？”花棉用尽她这辈子最大的力气说出这些话。

        “……”

        花棉感觉身后踹她的脚停住了。

        花棉喘息几声，又等了一会，生怕转头会被他们踢爆脑袋。

        “姐……”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是花瑜的声音，还哆哆嗦嗦的。

        花棉心里一凉。玩也给他们玩了，揍也被他们揍了，这该不会要上刀捅她们吧？他们要是真敢这样，那岂不是没有王法了？！

        倏的，她听见了身后打斗的声音，有些不敢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转身向后瞥了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惊愣住了。

        两把刀躺很远的地面上，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一群人好几个都被撂倒在地，一片低嚎。

        寸头被人卸掉右胳膊，面色发白，疼的鼻涕眼泪直流，害怕求饶。

        花棉目瞪口呆，这么快打架就到了中场。

        这个男人比在读职高的寸头和他的帮手都更成熟一些，打斗的风格都不同，不是莽撞而是狠戾。

        或许，像是在泄愤。

        花棉更加笃定他经历过某种痛苦且印象深刻的事。

        那个押着寸头胳膊的男人还在把寸头的左胳膊往诡异的角度掰。另一个帮手冲上来，又被他踢中腹部踹倒在地。

        剩下两帮手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

        男人对寸头说了些话，寸头连连点头，随后他松开手。寸头踉跄一步，被那帮人连扶带搀灰溜溜逃走，离开之时还不忘捡走地上的刀具。

        男人从对面建筑的墙根处拿起吉他箱盒，拍了拍它上面的灰尘，然后朝花棉方向走来。

        花棉视线一直停留在男人的身上，她脸上麻麻的，没有任何表情。

        他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略微思索，做出判断，“你来这里打架的？”

        花棉摇了摇头：“……”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花棉身后的花瑜，对着他又重复一遍：“你是来这里打架的？”

        花瑜点点头，“是。”

        男人听后没有过多的表情，把花瑜的绳子也解开。

        花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他的五官精致，眼角那颗痣显得整个人深邃有神，眼底的不耐烦更加突出。额间的碎发被帽子压住，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的鼻翼两侧有细密的汗珠。嘴唇一直紧抿着。

        她发现他的优点真的很多。长的帅、会唱歌，声音又好听，现在，又还会打架。

        但他情绪有点不太好，是不是因为路过此地，发现他的小歌迷在打架斗殴……

        花瑜瞥了眼他姐，她灼热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个男人就没移开过。犯、花、痴！

        旁边的炸头以为男人还会像问姐弟俩一样，问他相同问题，也冒出声：“我也是来打架的。”

        男人轻声哼笑，漫不经心的，声音很小，却被花瑜听见了。

        花瑜顿时不爽，抬起下巴道：“怎么着耍帅的，看不起高中生的爱恨情仇啊？”

        话刚说完，便被花棉敲了一记头，她这个糟心弟弟怎么回事？

        “人家救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靠，他跟你什么关系啊，你怎么还一个劲向着外人！”花瑜愤愤道。

        原来他们俩是亲人，男人刚刚还看见这两人互相帮衬，下一刻又成了苦大仇深的冤家。他无视花瑜的话，起身顺手去解在更远位置的炸头的绳子。

        “这次，能不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花棉站起身叫住他，救命之恩，她想谢谢他。

        这是她第二次问了，虽然问法很老套，但花棉真的很想知道。

        林丞行眼神一凝，似乎是想到什么事。随口道，“佚名。”

        很多无意出名或者寻不到来源的歌曲的作者都会被人标上佚名。当然，他说的“佚名”并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花棉问：“易……铭？”

        “嗯。”

        花棉不解，是易铭还是易名还是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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