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逢春枯木

类似的故事很多。
他们借着洛秋的眼睛看了家人最后1面，而洛秋则通过他们的灵魂经历其所有哀伤和痛苦。
情感如潮水般涌来将洛秋包裹，窒息，剩下的唯有窒息。
随着窗外1缕晨曦在高楼的夹缝中升起，洛秋的眼角也随之滚落1滴泪水。
洛秋从千百个梦中醒来，双眸中泪水浸润，却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否是另1场梦。
片刻后，洛秋的身体向旁边歪去，‘嘭’的1声倒在了床上。
紧接着，翅膀煽动的扑棱声又扰乱了房间中的清净，柳长眉吊着窗帘将其拉上，整个房间内随之陷入1片昏暗，最后，柳长眉落到了洛秋的脑袋后面，胸膛起伏着，1道声音略显古怪的小曲从柳长眉喉咙里哼出。
“前辈...”
“嗯？”
“...难听。”
“爱听不听。”柳长眉回道，接着哼自己的小曲。
洛秋没再回答，他已经沉沉睡去。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
往后的几天，洛秋便是在这种节奏中度过。
晚上释放英灵，必要时代而行之，白天则1整天都呆在宾馆里，调整整理自己的心态。
而无论是代而行之还是旁观，那些情绪对于洛秋的冲击，其实都没有区别。
压抑，沉重，令人...悲恸。
“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柳长眉担心的看着洛秋，“反正帝都所剩的已经不多，要不...你先休息两天？”
洛秋摇摇头，强扯起微笑来：“没事，剩下的不多了，今晚送他们最后1程吧，毕竟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别把遗憾1直留下去。
柳长眉咂了咂嘴巴没有再说话，只是趁洛秋不注意，偷偷把他手机给叼走。
老实说，现在洛秋的灵海根本就待不了鸟，那里面气压低的，就连西山白虎的灵魄都受不了其中压抑的氛围，甚至主动钻到了他1向最不喜欢的恶根周围，以求暂时的心安。
在现在洛秋的灵海里呆的久了，是真的会逼疯灵魄的。
看着洛秋再次闭上眼睛，柳长眉思索了1下，熟练的打开手机输入密码，找到了夏夜的短信。
又是...格外沉重的1夜。
如果说洛秋原本的心境是1片波澜不惊的大海，海中或许有暗流涌动，怒浪不显，其威犹盛。
那现在洛秋的心境，依旧是1片海面。
只是海面上铺满了碎裂的冰层，海水在冰层的缝隙中游动，发出被撕裂、分割的哀哭。
而冰霜，还在海面下不断的蔓延，似乎要1直蔓延到海底最深处，凿穿海床，让海床与大海1同哭泣。
洛秋的灵识随着这冰层不断下潜，最后1位散去的英灵的家人的怒骂和哭喊突然在耳边响起，它如同号角声1般，带着更多的回响在海底深处回荡。
洛秋在海中翻了个身，仰天向海面看去，只见那些冰层似乎正在不断扩张，填满彼此之间的缝隙，并将天上洒下的1点微光彻底堵绝。
胸口处似乎微微传来1股刺痛。
洛秋低头看去，只见1根如剑1般的冰锥突然贯穿了自己的心口。
那剑剑身通体透明，中间中空的部分像是1地拉长的泪滴，细小的纹路游走在剑身之上，像是婉转河流，像是挣扎枯木。
身体还在下沉，但冰锥撕开心口的感觉并未传来，洛秋心中终于升起1股恍然——并不是这把冰剑刺穿了自己的心口，而是它正从自己心口长出。
洛秋伸出手，抓住了剑身。
“夫...哀者矣。”
“心如新木而溺沉于海，见光不生，根枯不死。”
洛秋猛地掐碎冰剑，破碎的冰砾环绕身周。
“朽木。”
握着剑身的手松开，洛秋继续向海中沉去，而那冰剑则刺向海面，甚至速度越来越开。
直到它撞上冰层，千百裂缝，再次浮现于心海之上。
1道声音和光1同透过起伏的海水沉入海底——“洛秋！”
洛秋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但她身上的气味足以说明身份，洛秋的身子晃了晃，喃喃叫了声夏夜的名字，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
恍惚中，仿佛有1双手扶起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轻轻放到床上，很冷，但很快便有1股温暖的触感落在身上，洛秋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被子，身子也跟着蜷缩成1团。
他的身上盖满了寒霜。
“这些不是冰属性灵力。”夏夜满面焦急，她抬头看向柳长眉：“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散不去这些冰！”
“心死之冰，普通冰霜灵力自然无法祛除，这与心灵灵力有关。”柳长眉喃喃道，看着洛秋身上的冰霜，神色复杂。
这是他曾经身为灵灾，始终未能踏出的1步。
...而心灵灵术特殊之处便在于，它可以由感情萌生相似的元素，如欢愉之火，心死之冰，躁怒之雷，心灵灵术师以心灵灵术影响情感，使其灵海遭受灵力冲击而浮现于表现，若心境不解，则元素不散。
但此时此刻，洛秋身上这心死之冰，却有点特殊。
柳长眉1拍翅膀落在洛秋身边，很快便看到了那薄薄冰层下掩藏的细小枝条。
待春枯木，心哀则枯，心喜则生。
“多喊喊他的名字吧，这是唯1的办法了。”柳长眉说道，语气无奈。
夏夜面色焦急的看着洛秋，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选择相信柳长眉所说，俯身在洛秋耳边1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洛秋——”
声音再次从海面上传来，已经沉入海底的洛秋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他想要睁开眼睑去回应那道声音，可下1刻，洛秋的耳边便再次挤满了英灵的恸哭嘶喊。
情绪的海潮似乎又厚重了1份，它们倾轧在洛秋的身上，似是要把洛秋狠狠地压入海床，压入那绝望痛苦的泥土。
洛秋嘴唇嗡动，几条枯槁木枝爬上身躯，又在他的心口盘踞，似乎正要结出新枝，似乎又要在下1刻死去。
“洛秋！”
海水似乎震荡了1下。
又是1声呼喊透过层层海浪深入海底，化作1串泡泡在洛秋身边环绕。
“洛秋！”
那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这让洛秋很不舒服，他是熟悉那个声音的，也不希望那个声音的主人因自己而悲伤。
可...那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洛秋想要想起来，却始终想不起来。
脑海里的人太多了，他们每个人都在吵闹，似是要把自己的脑袋给瓜分。
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对...
没错，是有不对。
那些声音...那些声音...它们只是情绪的堆砌，情绪的发泄，它们不是人类，只是在不断重复着回响和那1道情绪背后的渴望。
不能听它们的...不能听它们的。
“洛秋！”
这1次，海水似乎都跟着那1声呼唤颤抖起来，更多的泡泡在洛秋身边涌动，他眼睑颤动着，而在片刻的挣扎后，洛秋，这1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盘踞在洛秋心口的逢春枯木瞬间抽出1条新的枝丫，那枝丫迅速生长着，不过片刻，便长成1枝手臂长的木剑。
洛秋再次伸手抓住了这把木剑。
这把从心里长出的木剑。
“夏...夜...”
洛秋轻声念着夏夜的名字，片刻后，终于又从嗓子里挤出1句：“谢了。”
他用力1把，1颗结着‘心’的木剑随之落在手中。
“逢春。”
洛秋反手将木剑刺入海床，下1瞬，木剑扎根海床，枝条开始狂野生长！
枝条从手指粗细迅速长成粗壮如高楼1般的庞然大物，它们托起洛秋的身体向着海面冲去，极尽狂野之姿，在海中生长成1颗庞然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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