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沈渔准备回教室的时候，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

        她就拐去了厕所。

        学校的厕所在教学楼旁边，沈渔进去没多久，就有别人也来了，然后她听到隔壁间的女孩子们在讨论：“哎，跟你们说，我老师说高一年级有个憨憨，成绩在年级倒数的，违纪要被开除，就和老师发宏愿，这期末考试要考顺数第一……笑死了，你们说，世上怎么就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呀？”

        “什么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赖皮呗！你们老师讲的那事，我可是亲耳听到的，是学校和年级组长都不要她，她就喊了她们家年纪老大的奶奶过来威胁人，说不让她继续上学就撞死在学校。那老师还能怎么办？只能让她继续赖了。第着瞧吧，这种人发誓愿就是放屁，期末没考到第一，照样有办法继续赖在学校里。”

        “哎，你还听到了呀？真下跪了？”

        “真的。我当时去隔壁办公室给老师交作业，看得清清楚楚的，也听得清清楚楚的，是高一年纪的一个女生，讲真，也不知道脸皮怎么那么厚。”

        “你们说，不会是高一那个追着校草跑的家伙吧？”

        “沈什么梅吗？哈哈哈，有可能！她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要男人，不要脸，她要是能考年级第一，我觉得，我都能上清华大学哒。”

        嘻嘻嘻，女孩们笑着走了，沈渔立在原地，居然有点不大想走出去。

        倒不是因为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她完全当她们是在放气！而是沈奶奶那一跪，让她有了改变了过程也可能改变不了结果的猜测。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必须留在这里体味沈春梅曾经体会过的人生，那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啊？

        沈渔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臭烘烘的厕所里思考人生，直到厕所的窗棱上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喵喵喵。”又是熟悉的、做作的猫叫声。

        沈渔转出去，发现周进和王青鬼鬼祟祟地蹲在厕所外面，便面

        无表情地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王青：“呵呵，看你进厕所很久了，没事吧？”

        周进担忧地看着她，他受伤的手放在胸前，那条鞭痕十分扎眼。

        沈渔说：“没事。”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啊？走，上课去。”

        王青和周进没有动，沈渔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怎么了？要上课了不知道？”她说，“我可是在老陈还有教导主任面前保证过，这学期结束前，都不会有任何违纪的事，你们想我违纪？”

        自然是不想的，课间十分钟，这会儿一楼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再不上去，还真有可能会迟到。

        周进就先王青一步跟上去，和沈渔并肩走在一起。

        沈渔又看了眼他的手，问：“还疼吗？”

        他说：“不疼了。”

        沈渔瞥他：“骗人。”

        他笑了笑，过了会，轻声说：“我也会努力的。”

        “你听说了？”

        他点头。

        沈渔笑：“消息传得还挺快。”

        王青这时候凑上来，神秘兮兮的：“姐，我想到一个办法，保准你能拿第一。”

        “什么？”

        “考试前一天，咱们偷偷给那些好学生吃巴豆。”

        沈渔停住脚。

        王青也跟着停住，把手遮在嘴边，讲得可认真了：“我知道哪里有巴豆，长了好多好多，到时候我们去摘多些回来……嗷嗷！”

        话没说完，王青就被沈渔踩了一脚，疼得王青嗷嗷叫。

        沈渔沉着脸：“王青，你要敢这么做，我阉了你！这段时间好好跟我一起读书，要是期末考试，我拿了第一，你们差得太远，我也阉了你！”

        王青：……

        阉这个词，忒凶残了，王青觉得裤子下面顿时凉嗖嗖的。

        他不自觉地夹紧腿，抽了抽鼻子：“凭什么呀？我们差得远，你就只阉我？”

        周进：……

        沈渔：……

        确定了，这家伙上辈子做生意生意不成，老大年纪了还连媳妇都娶不到，没别的原因，太憨批！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沈渔好歹心情好了许多，等到了教室，已经完全平静了：还能怎么样呢？让她学沈春梅那么浪是不可能的，那就，按她自己的想法走吧。

        努不努力，在她自己，能不能回去，看天。

        什么都不做，只忧来忧去的，忧屁啊！

        读书！读书！读书！

        而她在教务室发的宏愿流传开去后，她自己班上人都服气了：这家伙，硬是太能搞事！

        很多人，甚至连初中部低年级的小家伙们也兴冲冲跑到他们班上来瞻仰她这个垃圾班上想考第一的垃圾学渣，有些人嘴巴毒，各种嘲笑，每当这时候，沈渔没生气，周进和王青倒是气得不得了。

        沈渔就说他们：“狗来了叫两声，你们也要叫回去？读书！”

        语气淡淡，但是霸气侧漏得很。

        周进和王青就也没脾气了。

        当然，也有一些纯好奇的小朋友，这天沈渔在食堂吃饭，就碰到一群初二的小弟弟，他们看到沈渔那头标志性的七色彩虹头，哒哒哒跑过来：“哇，你就是那个要考第一的沈春梅吧？”

        沈渔挑了挑眉：“哇哦，我现在这么有名了吗？”还开玩笑：“要给你们签个名吗？”

        领头的那个小孩还挺有趣的，当即一伸手：“来，签！”

        周进正好带有笔，沈渔就拿过来，唰唰唰在他手臂上龙飞凤舞般写了自己的大名。

        她签名的时候，双睫低垂，唇边带笑，侧面看去，竟有几分温婉的俏皮。

        几桌之外，黎羽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忍不住微微一怔，连宋玲玲都发出怪声：“什么时候，她沈春梅这么好说话了？”

        是啊，什么时候那个人的脸上居然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阴沉和狠戾了？

        虽然知道她要考第一是天方夜谈，然而这一刻，黎羽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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