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实话实说，那一瞬间，田苗苗是有些腿软的。

        沈渔敏锐得很，察觉到外界的视线抬起头，看到站在篱笆外的田苗苗，顿时咧嘴一笑：“呀，你来了呀？”抬起血污污的爪子招魂似地冲她招手，“你来呀，进来呀！”

        田苗苗差点飙泪，落荒而跑。

        不过考虑到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最后咬咬牙，还是磨磨蹭蹭地蹭了进来。

        沈渔随意得很，抬腿踢了张凳子给她：“坐吧。”从盆里捉出一条鱼，一个指头往鱼嘴里一插，刀子在鱼肚子上轻轻一割，就有一股子肠肝肚肺顺着血水挤了出来……田苗苗虽然是农村娃，但她住在山上，有少有机会吃鱼，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杀鱼法，一时有些崩溃，心肝都跟着她的动作提了起来。

        那些关于沈父还有沈家人凶悍的传说，随着沈渔利落的杀鱼手法在田苗苗脑子里飘啊飘。

        沈渔还挺轻描淡写的，一边动作一边和她说话：“先等等啊，我得把这些都弄完，天气热，不快些处理都要坏了。”

        别看她杀鱼杀得干脆利落，但是那一篓子蛤蟆她就不想动——这里人所谓的蛤蟆就是田里的青蛙，算是益虫，她是万万下不了手也下不了嘴的，可又舍不得放，怎么办呢？于是一边杀鱼一边在纠结，到底是放了呢，还是狠狠心，拿去市场上卖了换钱。

        他们现下，真的很缺钱！

        田苗苗的到来，让她缺钱的意识的更浓了，因为只看她的样子，感觉自己又要多养一个人了……

        果然，田苗苗看她杀了一会鱼后，有些豁出去地问：“上回你说想叫我跟你们一起做生意，现在还算数吗？”

        沈渔爽气答：“当然算。”

        “那，能有地方让我住吗？”

        沈渔抬起头，田苗苗怯弱地看着她，那样子，怎么着都没法和书里那个美艳嚣张的传奇女王搭上边。

        心里慨叹一声，她眉头皱起：“怎么，那个人还在纠缠你？”

        “嗯。”

        “啪”一声，沈渔把刀钉在砧板上：“要帮你报警吗？”

        “不不不！”田苗苗看了一眼那刀，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也没有受什么损失，就……避开他就好了。”

        沈渔盯着她，盯得她很是忐忑，绞着衣角，坐立难安的样子。

        再次叹口气，沈渔说：“你有想过吗？有时候，纵容也是一种犯罪，哪怕你是一个

        受害者，可没有底线的纵容和忍让，无助于解决问题，只会让对方更加变本加厉。”

        田苗苗顿时激动起来：“什么纵容就是犯罪，你会这样说，那是因为丑事没有出在你身上！”

        她说丑事。

        国人奇奇怪怪的道德感。

        沈渔问她：“我身上的丑事还不够多吗？”

        田苗苗说：“可没有人敢侵犯你！”

        “有的。”沈渔的语气很淡，“只不过我从来不手软，别人向我伸一只手，我就敢砍他一只手，伸一条腿，我会剁他一条腿。十岁那年，有个男人拿刀逼我，要我和他亲亲，你知道我是怎么干的吗？我顶着他手上的刀，差点咬掉了他半只耳朵……看，”她微微偏头，露出脖子上一条陈旧的伤疤，“这就是那个人的刀刺出来的。”

        田苗苗微微张大了嘴，颇是震撼的看着她。

        沈渔笑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我不是鼓励你和人拼命，只是告诉你，有时候，软弱、躲避，没用。”

        这时候屋内有脚步声传出，周进从里面走出来，他看也不看新来的田苗苗，面无表情，径直蹲到沈渔面前，在还剩了一小半鱼的桶子里搅啊搅。

        那样子，一看就生气了。

        想来她们之间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沈渔瞥了他一眼：“怎么就不睡了？”

        周进气呼呼：“我精神好。”

        沈渔：“精神好那就去把作业补了吧，早上晨跑还有晨跑后的背诵，你今天还没完成。”

        周进：……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是认真的，就微微嘟起嘴，半晌，他站起来，双手插在兜里，从上而下睨着田苗苗，冷冷淡淡地说：“不要以为你受人欺负了，就很值得人同情，自己软，就不要怪别人把你欺到泥地里。”

        说完，万分高傲地走了。

        沈渔不由微微莞尔。

        田苗苗脸却涨红了，她长得漂亮，实话说，还没有被人这么当面刺过。

        到底年纪小，脸皮也薄，沈渔并不想过多刺激她，所以才用自揭伤疤的方式去鼓励她，不过周进显然不这么想。

        行叭，那她也不必再做更多，交浅言深，这时的田苗苗也未必肯信她，横竖该说的她也已经说了，怎么做，是她的事。

        沈渔就转了话题，和她说起自己的赚钱计划，先问她：“你是想先住到城里来？”

        “嗯

        。”

        “那，如果我想让你去省城，你敢去吗？”

        田苗苗就又露出那种很震撼的样子：“省，省城？”

        “嗯，暂时不会去，暑假吧，等放暑假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在这之前，我想你能先去找份事做，当是熟悉一下行业操作，省得我们自己干的时候，完全是个门外汉。”

        沈渔说得很镇定，胸有成足的样子，且又听她说是要和她一起过去，田苗苗就奇异地安了一点心，收了之前的尖刺，显出一分难得一见的爽气来：“好，只要你信我，我什么都敢干！”

        沈渔戏谑地问：“杀人放火你也干么？”

        田苗苗瞪着她，半晌鼓着腮帮子说：“会说我‘纵容也是一种犯罪’，我就信你，肯定不是会杀人放火的人。”

        听得沈渔笑起来：“你来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会？”

        田苗苗不说话，显然是被她猜中了。

        沈渔就又笑笑，给她一颗定心丸：“放心，我不会。别人都觉得我是垃圾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地，活出一个人样来。”她说着，把手放在水里洗了洗，朝她伸出来，“欢迎你来帮我，苗苗。”

        田苗苗犹豫着，把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沈渔一笑，将她拉起：“帮我烧火吧，把鱼都炕好后，我带你去找工作。”

        炕鱼又是一个繁琐的活，得拿小火慢慢地把鱼煨干，煨得焦黄后撒些盐巴，拿筛子晾晒起来做成鱼干，可以慢慢吃好久。

        半桶鱼煎好，都已经快中午，沈渔干脆做了饭，把张鹏、徐小宇叫起来，郑重把田苗苗介绍给二人：“咱们家新来的小妹妹。”

        张鹏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啥，当场砸一句：“靠，老大，你成收破烂的啦？”

        被沈渔一巴掌差点拍死，午饭都缴了。

        张鹏嗷嗷叫，觉得自己老悲惨了，可这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真正悲惨的在后头……得罪一个真正的女王吖，能有他好日子过？

        没有人理他的卖惨。吃过饭后，沈渔拎了那篓蛤蟆，带着田苗苗去找借了她钱的假货老板，后者看到她就一脸崩溃：“别以为你换个发型我就认不出你了！沈春梅，你又来干什么，还钱吗？”

        沈渔把那篓蛤蟆举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送礼呀。”又把田苗苗拉过来，“顺便，老板要是有熟人招工的话，介绍我妹妹去呗。”

        假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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