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门是半开的，老陈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沈渔也听到了。

        她没有回头。

        她相信沈奶奶能应付。

        其实其他人也听到了，张鹏趴在柜台上，几乎是老陈那边话一落音，他就看向沈渔，瞪眼歪嘴，做出怪模怪样的样子。

        沈渔轻轻在他额上弹了一下，示意他收敛，不过或许是老陈有所察觉，他最终还是稍稍把门拉了一下，声音也放低了。

        里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在这个略显嘈杂的环境，已是听不清。

        张鹏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说：“啊，我这脾气，自己说自己生意不好能忍，别人说我们生意不好，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觑着沈渔，坚持把话说下去，“还有老大你，怎么小店子就拖累你了啊？我们本事大，既能做好生意也能读好书，不行啊？”

        还要再说，沈渔点了他一下。

        张鹏就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这时田苗苗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和周进一起围拢过来，看向门里，田苗苗用气声问：“姐姐，你老师不让你做生意啊？”

        沈渔还是一派淡定样：“不用担心。”又说，“陈老师是好心，只不过不是所有好心我都要听，好好站在你们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明白吗？”

        张鹏不知道是不是真让老陈说得不爽，“嘁”了一声后，恶作剧地举起锣，“哐”

        重重敲了一下。

        店里空间有限，锣声回荡，声波更胜在外头。

        大家被他敲得眼冒金星，徐小宇头伤本就才好，对这种声音更是敏感，当下捂着脑袋呻吟出声。

        沈渔眉头微皱，看向张鹏，明明神情很淡，但气氛一下就紧绷了起来。

        张鹏更是在沈渔的目光下，有些颓丧地放下了锣：“那什么，我就是不高兴他说我们生意不好，说我们拖累你。”

        “我知道。”沈渔说，“但是别人说我们生意不好，我们就不好了？别人说你们拖累了我，你们真就拖累我？鹏哥，什么时候，你是那么容易被别人的话左右的人了？”看一眼他手中的锣，“别敲了，小宇头伤才好，受不太住这个。”

        张鹏总算乖顺了，“哦”了一声，乖乖把锣放下。

        张鹏自觉闯了祸，话也不说了，没他在一边聒噪，加上又没有客人进来，店内气氛一时有些低迷。

        沈渔正想说这才哪到哪啊，急什么，就听田苗苗问：“姐姐，我们要一直这么站着吗？”扯了扯身上的红绸

        布，“戴上这个东西，总感觉我和周进要结婚拜天地一样。”

        沈渔差点笑喷，就是张鹏都忘了刚刚的不愉快，没心没肺地哈哈笑起来。

        徐小宇也跟着笑。

        只有周进脸黑黑，一句话不说，把红绸子扯了下来。

        沈渔说：“别扔，要不给我，我来戴。”

        周进又犹豫了，抓住绸布，指了指田苗苗身上：”你戴她的。”

        田苗苗反应过来：“妈呀，你这是嫌我，想和姐姐拜天地？”

        这张没把门的嘴，沈渔不得不说她：“你在瞎说什么呢？

        周进却并不反驳，微微冷笑了笑，转头和沈渔说：“应该吃饭的点生意会好起来吧？要不，给我也拿一碟样品，让来往的人试吃一下，拉点客？”

        沈渔不意他不声不响站那半天，倒还挺有成算，点头说：“好啊。”让徐小宇给他收拾一碟子出来，回头教育张鹏说，“看看，读书有用吧？进哥没有直接卖过几回东西，但什么时候生意好做，应该怎么做，他心里比你有数得很。所以急什么？今日是工作日，这个点，不早不晚，不上不下，生意自然清淡，等等你再看。”

        张鹏很不服气，然而也还是盼着生意能真的好的，就酸溜溜地来了一句：“反正在你眼里，进哥什么都好。”

        周进从徐小宇手中接过碟子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微微勾了勾唇，看向沈渔。

        沈渔却没看他，她点了张鹏的额头一下：“你还吃醋了？就沉稳心性上，你还真得跟进哥好好学。”

        这个回答，周进是有些失望的，然而也不是那么失望，拿了样品，自去街边兜售。

        那里田苗苗到底还是没把红绸子还给沈渔，看周进得了夸奖，她其实也是有些不服气。

        没读书咋了？没读书她生意照样做得好，脑瓜子疯狂运转，还终于给她想到一个办法：“姐姐，要不我也拿些样品，往市场里转转？那些卖衣服的老板，可都有钱呐。”

        沈渔想想可行，便让张鹏和她一起去。

        这三个人一出去，店里瞬间冷清下去，沈渔也没闲着，拿起称开始学称东西——没有错，虽然准备工作做了很多，但是悲摧的是，沈渔还没有学会用老式的杆称。

        他们几个人都让沈奶奶教会了，就号称“心灵手巧”、“百事百通”的沈渔还没会！

        她的称砣莫名其妙老是放不准，然后滴溜溜往下砸。

        徐小宇教她：“你手肘这里稍微用劲，称砣要掉

        的时候，你就抬一抬。”

        两人正学着，老陈和沈奶奶推门出来，徐小宇咳了一声，乖乖站到沈渔身后，做出默默支持她的样子。

        沈渔笑着叫：“陈老师。”

        老陈一脸的严肃：“你奶奶说，你暑假一直有帮人在复习？”

        “嗯。”

        他神色复杂：“我也没别的好说的，就一句，不要随便浪费你的天赋。”

        沈渔说：“我不会的。”

        老陈面上的神色这才缓了缓，然后看向外头正跟人兜售的周进，问：“周进一直在你家吗？”

        “是。”

        “沈渔，我知道你们现在还算有分寸，但是真要为他好，就劝一劝他，没事多回他姑姑家待着，那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姑姑虽然对他严厉了些，但没有坏心。”

        什么叫没有坏心呢？把人带回家，不饿着不冻着但是不管不问只要其成绩考好考不好就罚就骂算是没有坏心吗？

        沈渔问老陈：“老师，如果您是周进，不，如果您是周老师，周进是您要求带回家照顾的，但是他在外面一两个月不回家，您是会不闻不问，还是要千万百计找一找？”

        老陈的脸色瞬间难看：“那边不闻不问，你就也鼓动他不回去吗？沈渔，他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家。你一直留着他，能养到他大，能养着他读大学吗？”

        沈渔说：“我能！”

        “你靠什么能？”老陈这下是真生气了，环顾了这个看起来十分简陋冷清的小店，“靠这个店吗？一时幸运赚到一点点钱，你觉得，你就能一直赚？生意要是那么好做，大家就都做生意去了好嘛！醒醒啊你！”

        嗯，沈渔还没醒，反倒是张鹏突然飞奔回来，老远就叫：“老大，快，那边订了好多货，田老师在记呢，我先回来跟你说一声，半斤一斤装的，赶紧装，装完我要去送货！”

        而张鹏的话就像是某个信号，几乎是他才踏进店里，外头周进就带来了一个大客，是个单位上的采购员，尝了他们的东西好吃，进来就说：“那个素卤，有多少？我全包了。还有那个牙签牛肉，包一半吧，猪蹄也给我打包一半。”

        他们后头还跟了有另一个顾客，兴致勃勃地仰头看了会，跑进来：“你们这个好呷，是不是就是广场上推车子卖的那个好呷啊？哎，你别全打包呀，给我留一点，我也想买点尝尝啊！他们家的卤味特别好吃！”

        好像专门就是为打老陈脸而来的。

        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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