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那声“你妈妈回来啦”的喊声传进屋子里的时候，沈渔正在跟老陈敬……水。

        没看错，她喝的就是水。

        虽然已经年满十八岁，也考上大学了，但和沈渔同桌的不是老师就是长辈要不就是宋书记、薄部长这样的政府官员，考虑到沈渔生病才好，又毕竟年纪小，大家也都劝着她：“虽然是大好的日子，但是不喝酒你喝水就行，身体为重。”

        于是大家喝酒她喝水，正说到谢师恩的问题，沈渔站起来特别郑重地给老陈敬酒，说谢谢他的栽培之类，刚说完，老陈眼里含着泪花酝酿好了情绪正要跟自己学生来波商业互吹，就听外头一声嚎：“状元，你妈妈回来啦！”

        “当！”坐沈渔身边的沈奶奶吓得杯子都给碰掉了。

        沈渔倒是很镇定——毕竟心理上，又不是她妈！安抚地在老人肩上抚了抚，沈渔跟众人说：“抱歉啊，我出去看看，你们吃着喝着。”

        沈奶奶直着眼睛，也想跟着出去，沈渔没让，把邻桌的田苗苗叫过来：“陪着点奶奶。”

        田苗苗一副重担在肩的样子，严肃道：“我知道的，姐姐。”

        沈渔抿唇笑了笑，这笑把她眼里的冷意冲淡了一些。

        她提脚往外走，那头周进、张鹏、徐小宇、陈越明、王青……总之是他那一桌人吧，全站起来，默默跟在她身后。

        沈渔乜斜眼：“你们干什么？”

        打架啊？这么气势汹汹。

        周进不说话，只用眼神表达着他的坚定。

        张鹏：“我是你弟。”

        徐小宇配合地点头：“有难同当。”

        陈越明机智地：“我帮你看着他们。”

        王青嘿嘿一笑：“老大，我们都去，这样比较有排面。”

        然后他旁边的人都不约合同挺了挺胸，以示他们真的是一群很有排面的人。

        沈渔好气又好笑。

        也赖得和他们多说，就领着这么一群相当有排面的人走去了院子里。

        这时候，那个帮着招呼原身母亲的人终于在一室寂静还有旁人的暗示下发觉了不对，她囧囧地站在那，和沈母的窘迫很有得一拼。

        沈渔并不想难为那人，多难得的日子，老沈家的大喜事，没必要让来的人

        不开心。

        她先对那人柔柔一笑，温言说：“谢谢你啊。”转身看向满场的人，“谢谢大家今天能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希望大家能开开心心来，高高兴兴回去，谢谢哈。

        ”

        招呼几个熟悉的村里人：“帮我照顾着点大家，谢谢了。”

        谢了一圈，最后才看向沈母。

        这是沈渔第一次见到原身母亲，家里没有这位的一张照片，当然，也许有，只是原身把它扔掉了。

        沈渔的记忆里有一点原身关于母亲的记忆，凶悍、冷漠，喜怒不定，阴晴不定。

        没有一个好词。

        沈渔倒是对原身母亲有点理解和同情，摊上那么一个丈夫，想正常也难吧？

        她飞快地看了女人一眼，面色黎黑，穿着也不大好，衣服可能她尽力收拾过，还算干净，塑料凉鞋露出来的脚趾头是脏的——也或许，是她走了太远的路，弄脏了。

        察觉到沈渔在看她，妇人忍不住缩了缩，绞着衣角的样子有些羞耻，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和后悔。

        尤其是沈渔今天穿的真好。办酒嘛，田苗苗亲自给她收拾的，红色的短袖衬衣，黑色裤子，又飒又帅又喜庆。

        这套衣服，是田苗苗在省城帮沈渔买的，就为恭喜她高考结束。足足花了她一个月工资，买的品牌衣，所以不管是质量还是版型都相当有看头。

        再加上充当她背景的新修的大房子……对比一下自己现下的生活，沈母，又羡又悔又恨。

        这些表情，都很明显地出现在她脸上，沈渔叹口气，客气说：“家里尽是人，我们外面去谈？”

        沈母犹豫了一下，说：“好。”

        沈渔就带头，去了外面。

        周进他们还要跟上，被沈渔瞪一瞪，就只能委委屈屈留在原地。

        嗯，最先委屈的是周进，其他人一看，哎，这样真是好婊啊，有样学样，都委屈上了。

        沈渔简直没眼看，带着人径直去了河边。

        其实外面围观群众也多，村里唱大戏，吸引的人太多了！

        出来就听到有人喊：“哎，那个就是状元。”

        谁说只有网络时代的围观致命？网络1．0时代也差不多。

        好在河边还是稍微清净的

        ，那些人看到她出来，也只远远围观，没有怼到近前。

        沈渔挑了个位置，站定，问沈母：“好了，现在说吧。”

        沈母：……

        她有些懵，直觉就问：“囡囡，你是不是恨我啊？”

        沈渔愣了一下，笑：“我不恨你。”这是实话，沈春梅恨不恨的～书上，沈春梅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当妈的，发达后也从未想过要去她面前显摆，所以，其实也是不在意的吧？

        沈母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拉拉杂杂解释了一堆，说她当初是怎样被她渣爹骗婚的，婚后又怎样不如意，抛弃她时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沈渔很耐心地听完了，完了问：“所以呢？十几年后，您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吗？”

        她在“十几年后”上加重了些语气，相信沈母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沈母面上显出一点难堪：“这些年，我也不是不想来见你，是……我过得也不太好……”说了一堆她新家里的难处，她的难处，她就夸沈渔，夸她好厉害，“那个县里很有名的酷盖雪糕是你做的吗？到处都有卖啊～可惜你弟弟因为家里穷，就吃过一次。”

        沈渔不得不提醒她：“对不起，吃不起的那个不是我弟弟。我弟弟……”她指向正排排蹲在路口的一群人，“在那里，他们可以天天吃雪糕，吃一支扔一支。”

        沈母凄凄惨惨：“囡囡，你不认我这个妈了吗？”

        沈渔点头：“是。”

        沈母给噎住了。

        沈渔很平静地说：“我能理解你当初在这个家里的不容易，也能理解你离婚另嫁的选择，但是我不会理解一个离开十几年从未回来看过一眼女儿过得怎么样的母亲。不管你说你有多难，我都不理解。所以，为了给彼此保有一点最后的体面，我希望你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我过得如何，是站起来走上云端，还是跌下去摔落尘埃，都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来看我，谢谢你了。”

        她说完就要走，一步不停。

        她身后刚刚还表现得就像是朵落难小白花的沈母突然就爆发了：“你这是不认我了？”咬着牙根子骂，“你个小王八蛋，冷血动物，和你那个杀人犯的爸爸一样，又坏又冷血！我生你养你，你现在有出息了不要我？王八眉、瘪三、烂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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