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又是一年学期末。

        天气冷哒哒的，何令婉从外面回来，把包包往桌子上一扔，特别兴奋地抱着正在泡脚的沈渔说：“小渔儿，我今天在图书馆发现了一个帅哥，好帅好帅！”

        水有点烫，沈渔的脚是搁在桶沿上的，她这一猛然扑过来，泡脚桶都差点被带翻。

        沈渔用力勾住，有些无奈地说：“恭喜啊，能让你发现个帅哥不容易。”

        自从周进那波操作让她震撼到后，何令婉就宣布，她成了进哥的铁粉，带强力磁铁，撕也撕不下来的那种。

        然后她就对世间帅哥摆出一副老娘瞧见人间更好瞧不上一般凡物的表情。

        所以沈渔才说，能让她发现个帅哥，不容易。

        何令婉笑嘻嘻的，尽其词汇描绘了帅哥的帅。

        沈渔一边泡脚一边看资料，一边还要听她说话，三心二意，用得十分顺溜。

        何令婉表达完了，终于有心情关注别的事了，瞄见她手上看的东西，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哎，对哦，我们的案子明天宣判，不能去图书馆守人。”她说着，伸了个懒腰，笑一声，“这事总算要结束了。”

        是的，事情总算要结束了。

        这段时间，沈渔算是顶住了各方压力，让她也终于见识到了，一个电视台副台长的人脉和能量有多大。

        但是沈渔都扛住了。

        下午去上课，沈渔跟何令婉、陈夏、徐珍几个正说说笑笑着进教室，迎面撞上了林奕舟。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林奕舟还是她们，有意无意都避免这样直直地面对面，猛不丁这么对上，双方都怔了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何令婉。

        她拉着沈渔的手，状若无物，从他面前过去。

        林奕舟已经从创业协会辞职了，自从沈渔的所有身份都被曝光，得到官方加冕支持的她宣布要反诉回去后，他就退出了所有的社团，他这一退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夏受益最大。

        所以，陈夏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也默默地由着徐珍拉走了。

        林奕舟一个人站在门口，身影无端看上去有点凄凉。

        他一向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因为颜好性格也不错，身边也总是呼朋引伴，这样子落魄颓丧，真的很令一些人不忍。

        比如，班上另一个同学在沈渔落坐后，就戳了戳她的手臂说：“林奕舟以前那么优秀出色的一个人，最近真是颓得有点让人心疼……沈渔，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沈渔看着她，反问：“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公开场合下，她从没说过林奕舟半点不是，即便是她被同学无视、被轻视、被议论得最狠的时候，别人提起林奕舟，她也只是一句：“我信法律。”

        相反，在舆论全面反转后，林奕舟除了闭口不再说和沈渔她们相关的事外，有承认他撒谎吗？有说他做错了吗？

        上了法庭他都敢说，他说的，都是他亲耳听到的！

        所以沈渔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有，那也是：“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是，别人当然也是。”

        何令婉更是直怼：“你这么圣母，我希望你永远不会被别人污蔑，然后被人污蔑了记得也能说一句，啊，你好可怜，我允许你造遥，允许你随便污蔑。请记得，一定要这么做！”

        那人被她们这一柔一刚怼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说：“至于吗你们？他那么做，又不是因为私心，他是怕你们两个，影响到大家……而且，本来也是你们做得不对嘛，好好的，硬在人家的地盘上充大拿。”说话的人，有些愤愤地看着沈渔跟何令婉两个，“你们倒好，一个家世不差，一个家底丰厚，两人都不愁前程，可是你们知道，因为你们一时冲动，余下那几个也被迫退出竞赛的人，他们的前程受到多大影响吗？”

        沈渔听

        得笑了，何令婉更是讽刺道：“真稀奇，学法律的人不讲公平和正义，不去谴责施暴的人，反而怪仗义相助者阻了别人的路。你这样，可真让我为未来的法律界担忧！”

        “你！”

        “我什么我？”

        何令婉挺身，大有要和对方干一仗的气势。

        沈渔拉住她，正要说话，门口有人喊了句：“老师来了。”

        吵架的人，悻悻坐回了原位。

        类似的纷争，其实是这段时间里常有的表现，也算是沈渔她们受到的压力之一。

        经历得多了，她们心情都没受到太大影响，照常上完课。

        老实说，有过这一遭后，沈渔对曾经的最高学府、学子们心中的圣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发现，再优秀的学校，其实也一样有良莠不齐的人才，也有一些人三观奇葩到让人瞠目。

        所以，不必苛责，也不必过于仰慕。

        平常心，才能过得好。

        上完课，沈渔接到向清洛电话，后者提醒她开庭时间，要她记得请好假。

        向清洛之后，就是沈奶奶、苗苗、张鹏、小宇、龚勉、王青等，连虞归晚都给她打了个电话。

        田苗苗果然听了沈渔曾经的建议，她把虞归晚拉到了自己公司，目前虽然是兼职实习阶段，但家里出事后的她很舍得拼，在市场开拓上的表现，不亚于全职的一些人。

        虞归晚也是田苗苗内定来京接班的人选。

        她和薄长川有没有后续沈渔不知道，但她觉得，如果有缘，他们最后还是一定会走到一起的。

        所有人都打来电话，为明天宣判给她加油打气。

        张鹏那个憨憨还问：“老大，明天要给你准备横幅么？”

        沈渔没好气：“准备横幅干什么？”

        “热烈祝贺啊。”张鹏一副标准的老板开业大喜的作派。

        沈渔让他滚，张鹏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沈渔忍不住也笑起来。

        笑完了，她握着手机，把联系人名单划到周进那。

        他还没给她打电话，是忘了，还是觉得这事不重要？

        觉得不重要应该不可能，她身边人都关注着呢。

        那只能是他忘了。

        自上回质疑他当演员的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少得可怜。当然，一则是周进进了剧组，另外一个原因，他是对她……失望了吧？

        没有谁单向的付出能维持到很久。沈渔有时候觉着，如果两人间的关系能就这么淡化了也好，等上几年，当年的少年成长成熟，他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有时候却又觉得心酸，自己养大的崽子，说放弃就放弃了……舍不得。

        以至于她不能想这个事，一想心就疼得厉害。

        她最终还是没给他发信息，忘了忘了吧，也不是好大事，毕竟这个案子到现在，已经是很清楚了。

        她不会输。

        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沈渔眼不见为净，听着mp3，睡觉。

        mp3调到她最喜欢的一个频道，主持人正用温柔的声音在解析星爷有名的电影，说到那句十分有名的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这句后来被人说烂了的台词，沈渔听着向来没什么感觉，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伤感不已。

        她怀着这种伤感入睡，那天夜里还做了个梦，梦见她又回到高考前夕，老陈给他们发模拟卷进行模拟考试，她拿着试卷，却一个题都做不出。

        老陈看到她考的分数，被她气死，要周进：“你给她好好讲讲题。”

        周进慢腾腾坐到她身边，猝不及防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小骗子，这种题也不会做，说，是不是故意勾引我来教你的？”

        沈渔鸡皮疙瘩掉一地，一个激灵吓醒了，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她缓缓吁出一口气，总觉得脸侧还留着梦里暧昧的气息。

        今日八点开庭，黎锦没有晨练，她起床洗了个澡，穿上了田苗苗特意给她准备的新衣服。

        白色的打底衫，黑色半身裙，黑色的长筒靴，外面罩一件大红色的毛昵长外套。

        衬着她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长相，特别张扬。

        但正如他们所说，她有底气，所以不需要扮可怜得人同情，相反，她表现出来的底气越足，气场越大，让法官相信她不会因为一点小利出卖自己的可能就越大。

        她还把头发盘起来，束在发顶，干净清爽又利落。

        她少有打扮得这么明艳的时候，何令婉她们起床看到都惊呆了，徐珍嘟囔着说：“小渔儿，你要是早这么收拾打扮，校花还轮得到别人？”三个好基友也不赖床了，围着她啧啧惊叹，“天啊，我慕了，小渔儿你真的好有料！”

        沈渔：“……谢谢啊，穿成这样你们都能看到有料？赶紧吧，收拾好吃点东西要走啦。”

        沈渔和何令婉是出庭，陈夏、徐珍则是去上课。

        那两人也要陪她们去的，沈渔没让，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不必要这么花费时间。

        结果她拦了陈夏、徐珍，到校门口，却见到了薄长川。

        薄长川是坐张鹏开的车来的，后者开着那辆说是送给沈渔的跑车，带了田苗苗和薄长川一起来接她们。

        沈渔跟田苗苗打了声招呼，无视张鹏痞气十足的问好，直接问薄长川：“马上期末考了，你也能出来？”

        薄长川特别学霸的口气：“我又不用临时抱佛脚，所以无所谓。”

        沈渔夸他：“你牛的！”

        车上没有谁问起周进，好像他不来是很正常的事。

        倒是何令婉提了一句：“你们都来了，怎么进哥没来呀？”

        张鹏和田苗苗都笑，沈渔故意问：“你们笑什么？”

        张鹏问：“老大，进哥没来，你失望吗？”

        沈渔说：“我为什么要失望？这又不是好大的事，他之前落了那么多的课，现在好好学习是应当的。”

        张鹏啧了一声，坐在副驾的田苗苗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看，你输了！”她伸出白嫩嫩的手，“给钱。”

        张鹏的车彼时正停在路口等红灯，闻言他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一下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把我给你？”

        田苗苗“哈”了一声，用力呸她。

        旖旎暧昧的气氛一下就被她呸没了。

        张鹏悻悻然，坐在后座的三个，有两个同情他，另还一个何令婉悄悄问沈渔：“他俩有情况？”

        这一打岔，沈渔就忘了问张鹏他们打的什么赌，以至于到了法院门口，突然看到等在那的周进、向清洛还有许海生，她一时没回过神。

        “那个，你怎么也过来了？”

        虽然口气有些埋怨，但听着更像是撒娇，因为她脸上的雀跃太明显，张鹏等人相视一笑，都悄悄先离开。

        停车场一时只余下她和他。

        有段时间没见，周进似乎又长高了，也……又瘦了。

        他换了发型，原来半长偏分的短发，变成了削得短短的板寸，看起来，少了点男孩的稚气，多了些男人的锋锐。

        他没答她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问：“姐姐，你想我吗？”

        沈渔的心一下就酥了，她想起昨晚的梦，想起他偏过头来咬她的样子。

        心里麻麻的。

        她没忍住，点头：“想。”

        周进伸手，用力抱住了她。

        她听见他说：“姐姐，我试过了，离你远点，没有你去生活……好难。”

        他说：“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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