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当然了，说是忍，最后能做的，还是要做的……

        沈渔其实心里也有种预感，二十五岁，书里主人公们人生的转折期，她觉得，如果到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也许这辈子，她就真的只能生活在这里了。

        和刚来时不一样，现在再想到永远留下的可能，她不再逃避，也不再心慌，甚至隐隐的，还开始有了点期待。

        只不过，从那以后，沈渔就加大了养老院的建设，随着后来入住的老人与孤儿越来越多，沈渔将孤儿院和养老所正式分开，重新找政府要了块场地，新建了两个地方。

        那年在家里过年，除夕的上午，她和沈奶奶、周进等人，上午就是在孤儿院陪着里面的老人和孩子一起过的，然后也是那一天，她给孤儿院取了个名字：安心居。

        养老院那边也立了块牌匾：暖心屋。

        幼吾幼以及人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她不知道那边的父母怎么样，也不知道那边的自己怎么样了，但是，她希望，她在这边多做一点，他们在那边，可以更好一些。

        沈渔和周进二十二岁那年，沈渔大学毕业，周进主演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电影上映，那是一部师生恋的电影，年轻的刚从学校里毕业的女教师，被分配到一所中学教物理，在那里，她遇到了桀骜的男学生，男学生不知不觉迷恋上了风趣幽默还有点小才华的女老师，他在她面前撒泼，和她耍赖，一点一点，想要侵入成年人的生活。

        最后，他们还没有成型的恋情，因为一场意外曝光，最终终结在了成年人异样的目光里。

        讲真，看完那部电影，沈渔都有点想问许海生，是怎么想到拍这么一部电影的，周进在里面，几乎是本色演出。

        她都想问问他，是不是看穿了她和周进两人“姐弟恋”的本质……但是她没敢问，因为年龄上，周进只比她小三天。

        他们是同龄人，说姐弟恋，太夸张了。

        那个影片算是小众电影，加上题材的原因，内地甚至都没有正式上映。

        但是这不妨碍那部电影的成功，饰演老师的女主，获了好几个电影大奖，就是周进，也是一举成名，在一个著名的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新人奖。

        其他小奖都有好几个。

        那部电影，后来也经常因为情节，因为男主的盛世美颜为人所提及，但是周进，却成了电影界的传说。

        因为他，息影了。

        二十三岁，沈渔正式成为了一名执业律师，也是这一年，她卸任了酷盖的董事长一职，而仅只保留了酷盖集团“法律顾问”的职务。

        二十五岁，沈渔在一桩经济案件里斩露头角，开始在律师界有了自己的名气。

        后来她更是在一个颇为著名的杀夫旧案中，成功为被判杀人罪的女犯翻案而名声大噪。

        也是那一年，周进和沈渔低调申领了结婚证。

        两人决定领结婚证也是在过年期间，沈奶奶知道他俩要结婚的时候都惊呆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

        然后她问周进：“你不是只把她当姐姐？”

        周进低眉顺眼：“她是我姐姐，也是我爱

        人。”

        沈奶奶就问沈渔：“你你你，你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不是说给我带回来的是个孙子？”

        沈渔语气诚恳：“女婿是半子，孙女婿也是半个孙子，所以，四舍五入，他也还是您的孙子。”

        沈奶奶捂着胸口。

        老太太嘟嚷了一句：“天啊，我一直以为你要嫁给薄长川的。”

        沈渔：……

        周进：……

        因为老太太这一句话，周进终身和薄长川不对付，哪怕后来，薄长川和虞归晚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周进看薄长川，都是一副情敌的眼神。

        ……

        沈渔三十岁的时候，周进正式成为了一名临床医生，他们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子，周进给她取名：沈思周。

        那一年，因为互联网的兴盛发展，张鹏的物流公司在全国都有了姓名，田苗苗的床品转战互联网，成果颇丰。

        他们结婚都比较晚，徐小宇是在沈周出生的第二年结的婚。徐小宇后来主要负责管理“好呷铺”连锁餐馆，娶的太太就是好呷铺一个挺忠实的食客，因为失业加失恋，那姑娘在好呷铺喝到烂醉，员工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好被巡店的徐小宇知道，然后他就把她安置了。

        女孩子醒来后过来找他道谢，两人相识，然后相当顺理成章地想恋，结婚，速度快得，让沈渔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娃就已经落地了。

        张鹏一直未婚，但是自田苗苗和陈越明的恋情确定后，他开始谈恋爱，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完全没有想要被套牢的意思。

        田苗苗和陈越明正式结婚，是沈渔三十三岁那年，她家二宝出生，也是个女孩，这回是沈渔给取的名：周余安。

        她希望，他们余生都平安。

        周余安出生没多久，沈渔接到王青打来的电话，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恍惚的语气告诉她说：“老大，你还记得薄长川他们班的宋玲玲吗？她，居然虐杀了黎羽！虐杀我的天，一刀一刀，生剐死她的。”

        沈渔当时听着都懵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王青军校毕业后，在邻省的一个部队里任职，其太太是他读军校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娇小可爱，很是活泼。

        两人感情也很好。

        王青是回家探亲时得到的消息。

        王亲啧啧叹了好几声，才说：“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黎羽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宋玲玲的老公勾搭到了一起，那男的不但帮黎羽在县里买了房子，还要为她跟宋玲玲离婚，宋玲玲气不过，找人绑了她，把她一刀一刀片了。”

        王青说：“老大，她怎么那么狠呀？唉，黎羽以前还是我的梦中情人来着，后来听说烂得不行，情人遍天下……读书的时候，谁想到这？”

        沈渔还没说话，就听到那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刚刚说谁是你的梦中情人？”

        “哎哎哎哎～”王青怪叫着挂了电话。

        沈渔握着手机，坐在那半天没动弹。

        周余安吃饱了，松开奶嘴，摊着肚皮窝在她旁边的摇篮上睡得很香，阳光暖暖地照着，沈渔半张脸，都隐在暗影里。

        她忽然想起书上一个自己忽略了的情节，书上说，宋玲玲和黎羽高中时就是好朋友，大学毕业后，两人也联系紧密，一直都是好闺蜜。

        宋玲玲也是因为这样，才在书里有了姓名的。

        但是她那个配角，每次出现都有些突兀，就像是个工具人，纯粹为了制造冲突而冒出来。

        沈春梅之所以会知道薄长川和黎羽订婚的事，就是宋玲玲告诉她的，她趾高气昂地跑到沈春梅面前，用一种典型的又蠢又妒的语气告诉她：“你势力大又怎么样？你有钱又如何？薄长川不喜欢你，他就要娶黎羽了……她妈妈抢了你爸爸，她又抢走了薄长川，沈春梅，在黎羽面前，你也不过是个loser！”

        ……

        “在想什么？”

        周进在书房做完事出来，就看到她在发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忍不住走过来，环住了她。

        初春天气，还有些冷，他的到来，一下就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抬起头，忍不住细细看着他，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生命，真的就是一场场意外啊。”

        周进轻轻用额头抵住她的。

        他知道她想说的必然不是这个，不过没关系，他好奇心从来就不强。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她有秘密，但是，他不会追究，他只要她这一生，都在这里，都在他身边。

        得到黎羽被宋玲玲虐杀的那个晚上，沈渔做了一个她很久没再做过的梦。

        她梦见了沈春梅。

        书里的沈春梅，三十三岁，脸上还有着十三岁时的桀骜不巡。

        她在监狱里，狱警问她：“你有什么遗愿吗？”

        她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淡漠地看了狱警一眼，问：“我能给周进打个电话吗？”

        狱警满足了她的心愿。

        电话里，她问了周进一个问题：“周进，你爱我吗？”

        周进说：“是。”

        她笑了笑，说：“你好傻啊。”

        周进说：“是啊。”

        她说：“下辈子，不要再碰到我。”

        她挂了电话，说了她在那世上最后的一句话：“再碰到我，我就给你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她到最后都没哭，只是坐在那里，望着天花板上一点光晕，静默如同一尊雕像。

        ……

        沈渔被周进摇醒的时候，满脸淌的都是泪。

        他吓到了，抱紧她，不停地亲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过了好久以后，她情绪总算平静，才轻轻叫他的名字：“周进。”

        “嗯。”

        “我值得你爱吗？”

        他亲吻着她，说：“没有人比你值得。”

        她回抱住他，没有再说话。

        然后她的心自此安定。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这里，然而她知道，她这一生，都将只在这里。

        为了她。

        为了他。

        她曾是大姐大，然而现在，她或许不完全算是个好人，却是个能一直，好好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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