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恨死了你，却还是忘不了你。

杜景安这才回过神，连忙掏出手机，手机上杨明城穿着黑色西装，金丝边框眼睛下琥珀色的眸子满满的幸福和笑意，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放在杜景安的肩膀上，他站着，杜景安坐着，两个人在一个花海背景布下，这是他们一起回到别墅后，杨明城有一天突发奇想要去拍照，杜景安笑着拿出手机，杨明城摇摇头，道：我们像情侣那样去照相馆拍。杜景安拗不过，只好跟着他到了照相馆。

        “这个人！”

        有人喊道！

        杜景安激动坏了，上去抓住那人，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他……”

        那人开始吞吞吐吐，脸上的表情也很难堪。

        杜景安急切道：“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那人道：“他在最繁华的古迹中心，那个地方也是战火的聚集点，两边人打得最厉害的地方。听说已经断水端电房屋也倒塌了，没有吃的，人跑不出来，我们看到他是三天前，他现在很难活着。”

        杜景安听完之后，在手机上让那个人输入地址，他搜索出路线，然后拿着手机往外跑。

        大家连忙过来拉着杜景安，劝他不要去，这个时候，炮火不长眼睛，去了纯粹送死，杜景安眼眶发红，他感谢大家的好意，还是坚持要去，白明道看没有办法就拿了水和压缩面包给他，杜景安出了餐馆在战火纷飞的残垣断壁上一路小心地躲着，跟着手机导航来到古迹中心。

        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炮火不断，两边打得不可开交，杜景安从地上捡起一个盾牌，大声喊道：“杨明城！”

        他一路走，一路喊。

        但，除了炮火轰鸣的声音，没有人应答。

        杜景安看着眼前如炼狱一样的狼烟，不仅不害怕，反而越来越镇定，他手放在枪上，一步一步地走着，终于来到古迹中心。

        空中的飞机还在落下炮弹，炸出一片又一片的小火山，高楼大厦一座接着一座地倒塌，埋葬了楼里的人。

        杜景安头脑异常的清醒，他看着周围的一切，迅速而灵敏地寻找庇护的地方。

        突然，杜景安看到古迹中心的楼上窗户口有几个人头攒动着，似乎在抢什么东西，杜景安连忙躲着炮火跑到古迹的大门，沿着楼梯往上跑。

        是的，这里面有人！

        杜景安一间房子接着一间房子地寻找，在三楼的大厅里面，他看到一群人在抢一块面包，而这群人脚下还踩着一个人，被踩着的人，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块劳力士手表，而旁边一个人正蹲在地上解那块手表，被踩着的人手指骨节分明地抓着对方的手腕不让他取走自己的手表，而对方使劲地掰着要将手表拿走。

        杜景安赤红的眼撕裂开来，他愤恨地大叫一声，一脚踢开蹲在地上偷表的人，又朝着踩在杨明城身上的人狠命地抬腿剁过去，手里的枪口朝上，扣着挡板，向屋顶开了一枪。

        枪声起，所有人都震惊了，枪东西的人都停了下来，人们举起手看着杜景安。

        杜景安眼泪滚落，一边拿着枪，一边扶起地上的杨明城，将人揽起来。

        杨明城脸上都是灰尘和污血，他看着杜景安，虚弱无力，道：“我是要死了回光返照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在做梦吗？”

        杜景安哽咽道：“靠紧我，我带你走。”

        杨明城无力地趴在杜景安身上，感受着杜景安的体温，慢慢恢复神志，然后一口咬住杜景安的肩膀，杜景安还是紧紧地揽着杨明城，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楼梯口。

        这时突然有人用杜景安听不懂的话大声吵嚷着什么，然后拿出枪朝杜景安开，杜景安反应灵敏带着杨明城躲在墙后面。

        几个人又开始吵吵嚷嚷，杜景安这才注意到他刚才打斗的时候，包里携带的压缩面包露在外面，而这些人刚才抢夺的也是一块面包？

        杜景安将身上的包扔出去，然后又将自己的衣服掀开，表示自己再没有任何东西，这些人看到压缩面包于是又抢了起来，不再管杜景安，杜景安带着杨明城往后下去，就在要出大门的时候，天空降下一枚炸弹，落在杜景安的正前方，杜景安本能地将杨明城保护在身下，藏在一个角落里。

        轰隆一声！

        墙倒房屋倒塌，烈火焚烧，狼烟滚滚，杜景安紧紧地将杨明城压在身下。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杜景安醒来的时候，喊道：“明城！明城！你在吗？”

        他慌乱的去摸身下的人，只听道微弱的呼吸声，杜景安心头松动，摸着杨明城，将他抱在怀里，又喊了几声，杨明城虚弱道：“我在。”

        杜景安流着泪，摸着杨明城的脸，哭了起来。

        杨明城声音像苍蝇一样微小，杜景安咬着胳膊，让血流出来，摸着杨明城的嘴，将流血的胳膊递过去。

        杨明城摇着头。

        杜景安抱着杨明城，道：“明城，好哥哥，张张嘴。”

        杨明城还是摇头。

        杜景安自己吸一口血，凑到杨明城的嘴边，喂过去。

        杨明城的眼泪瞬落下来，找到那个伤口，吸了起来。

        杜景安亲亲杨明城的头发，紧紧地抱着杨明城。

        周围漆黑一片，时间就这样过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景安已经虚弱地不能呼吸，听到外边有吵闹。

        断墙被掀开，杜景安看到刺眼的阳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拿着冲锋枪看着他们，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杜景安眼前昏花，慢慢地失去意识，但他的手还紧紧地抱着怀里人。

        杜景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在一个中餐厅，白道明的大脸在他跟前晃悠。

        “杨明城呢？”

        杜景安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微弱，他看着白道明，又问了一遍：“杨明城呢？”

        白道明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床，杜景安从凳子上起身，却因为太虚弱无力倒在地上，他手抓着桌子的腿，身体往前倾，一点一点爬到杨明城的床边，将手放在杨明城的鼻子下，探到鼻息后，才送了口气，倒在地上，又昏了过去。

        杜景安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他看到杨明城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杜景安伸出手，摸着杨明城脸上的绷带，问道：“疼吗？”

        杨明城看着杜景安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道明端着两碗大米粥过来，一碗递给杨明城，另一碗白道明拿着勺子要来喂杜景安，杨明城放下手里的碗，拿过白道明手里的碗，喝了一口大米粥，渡在杜景安的嘴里。

        白道明惊讶道：“你们是情侣？”

        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围过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杜景安和坐在凳子上喂饭的杨明城，都啧啧叹奇道：原来是情侣，怪不得这人不要命也要找他。

        白道明眼睛有些湿润，餐厅里的人看着杨明城一口一口地给杜景安喂粥，都落下眼泪。

        如此过了两天，杜景安身体恢复，能下地走动，感觉好了很多，便没有逗留。

        两个人在白道明的帮助下坐上飞机，回到国内。

        杜景安脚踏在故土上，这里又是另一个天地，平安喜乐，欢声笑语，来来往往的人群，宽阔的马路，成排的商铺。

        这里没有战争，饥饿和灾难，安定而幸福。

        战争是最可怕的。

        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死亡就像喝一口凉水那么简单，太过惊悚。

        杜景安眼泪又落了下来，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杜景安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奶声奶气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杜景安哽咽道：“爸爸很快就会回家，小可不用担心。”

        杨明城看着杜景安，突然，他走上前，朝着杜景安的脸上狠狠地摔了一个巴掌。

        从飞机上下来的人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杜景安往后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杨明城又走上前，一记耳光响亮。

        杜景安看杨明城两眼冒着火星子，下手也越来越狠，只能攥着杨明城的手腕，道：“你冷静。”

        杨明城红着眼，破口大骂道：“我冷静！我冷静尼马！你到底什么意思？一边跟我玩生死恋，一边老婆孩子热炕头？你马的真有本事啊！杜景安，你就是一个狗！你还有心吗？你还是人吗？你以前是贱，现在是彻底没脸没皮了！你想怎么样？你想通吃吗？我槽尼马的表子！”

        说着杨明城又上前来要打杜景安。

        杜景安只得一边制伏杨明城，一边好言相劝，道：“你先养养身体，把国籍转回来，那边打仗一会半会打不完，现在疫情也严重起来，你不要再跑出去。”

        杨明城恶狠狠地看着杜景安，凌厉道：“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用你操心！？你也配操心我？你算什么东西？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那贱样！你巴巴地跑来找我做什么？你媳妇没有满足你吗？你们贱人一对！都他马的没脸没皮！还生出一个狗杂种！”

        杜景安看杨明城嘴上越来越毒，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只得先放开杨明城。

        杨明城得了空，又过来打杜景安，杜景安躲着杨明城，杨明城在后面一边追着杜景安，一边骂，骂杜景安，骂杜景安祖宗十八代，又骂李叶，连着杜景安的儿子杜可也骂上。

        “贱女人生的贱杂种，长得也一副贱样，你是不是可高兴了？还叫爸爸，我看叫你贱人才对，你们一家，贱人，贱表，贱种！”

        “马的！李叶知道你给我当三年鸭子的事吗？你敢告诉她吗？你马的！还玩通吃！你怎么不去死！”

        “杜景安，你就是个狗，你混账，你王八蛋，你不是人！你吊着我，折磨我，勾引我！”

        “我恨你，恨死你了！”

        “你为什么来救我？忘不了我吗？你也配惦记我？！你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缺人吗？像你这样的窝囊废，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

        杨明城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一直骂个不停。

        杜景安实在听不下去，制伏杨明城，用手捂着他的嘴，杨明城张开嘴，直接咬住杜景安的手，杜景安的手背血渗出来，疼得眼前冒金星，求饶道：“别咬了，再咬肉都咬掉了。”

        杨明城就是不松嘴。

        杜景安服软道：“明城，你先松口，我们先去吃点饭，好不好？”

        杨明城松了口伸手又给杜景安一个耳光，杜景安摸了摸嘴角的血丝和红肿的脸，又看了看杨明城，道：“可撒气了？”

        杨明城看着杜景安，呸一声，道：“槽尼马！”

        杜景安指了指不远处的饭店，道：“要不要吃点阳春面？”

        两个人进了门，面上来，杜景安刚夹了一块头，还没有来得及吃，杨明城拿起桌子上的辣椒面和醋全部倒在杜景安的碗里，道：“给我吃！”

        杜景安看着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辣椒面还有被醋印染成黑色的汤汁，放下手里的筷子，喊了一声服务员。

        服务员走过来看着杜景讯问道：“先生，你要点什么？”

        杨明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翘着二郎腿，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杜景安，冷笑道：“你想让我在这里骂你打你吗？”

        杜景安朝服务员笑笑道：“没什么。”

        服务员看着怪异的两个人离开。

        杜景安拿起筷子搅着面和辣椒面，怎么也下不了嘴。

        杨明城拿起筷子，在桌子上磕了磕，死死地看着杜景安，道：“全部吃完，汤都不准剩下！”

        杜景安看杨明城不死不休的样子，知道没有办法，只能吃，但面到嘴里，全是辣椒，杜景安顿时想把嘴里的辣椒面和面条吐出来，但看到杨明城恶狠狠地盯着他，也只能吞到肚子里。杜景安痛苦地将一碗面，一小瓶辣椒面和一小瓶吃完，赶紧拿起水喝，嗓子像烧了火一样痛，杜景安咳个不停。

        杨明城吃着面，看了一眼杜景安，问道：“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梦想成真，过得很开心？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杜景安低着头不说话。

        杨明城看着杜景安，眼睛有些干涩，道：“我还想着你，想得不能入睡，又想着你和李叶那个表子在床上翻云覆雨，我就恨不得拿刀杀了你！把你剁成肉末喂狗！”

        杜景安的头更低了。

        杨明城冷声道：“你抬起脸来。”

        杜景安抬起头，杨明城将手里的碗带着面一块砸到杜景安的脸上，又翻身过来，对着杜景安的拳打脚踢，那股恨意怎么也消不下去。

        杜景安抓住杨明城的手，想让杨明城冷静下来，可杨明城看着杜景安越看越恨，越看越恼怒，杨明城像发了疯一样厮打着杜景安，杜景安制伏杨明城，结了账，将他带出餐厅，杨明城又开始骂起来，杜景安感觉头要炸开，扔下杨明城，伸手拦住一个出租，坐上走了。

        杨明城看着杜景安离开的身影，眼泪落下来，恨意也到了极点。

        如果他曾经从来不曾幸福过，如果杜景安从来没有回应过他，如果杜景安不爱他，他含恨十年，二十年，最终也可能放弃杜景安。

        如果杜景安不来救他，他死在战火里，这一切也结束了。

        可，杜景安爱他，杜景安那一年让他幸福地觉得自己在天堂里，尝过那种滋味之后，就像喝过最精纯的茅台，对着勾兑的二锅头再也咽不下去一样。他对杜景安的渴望也到了另一个极致！

        跑？

        能跑哪里去？

        你自己找过来。

        还想跑？

        杜景安，我要彻底毁了你！把你踩在泥里！圈养在笼子里！

        杜景安回到武术村的时候，李叶和杜可在门口等着他吃饭，杜可看到杜景安鼻青脸肿问道：“爸爸，谁把你打成这样？”

        杜景安笑道：“爸爸自己磕的。”

        李叶看了看不说话。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李叶和杜景安说要搬到平安镇去，杜景安问原因，李叶说杜可也大了，三岁多了，该去幼儿园，武术村没有幼儿园，杜景安说让孩子去镇上幼儿园，李叶不同意，两人谈不拢僵持着。

        过了几天李叶很高兴地来找杜景安说他在平安镇找到一个好工作，文员，工作轻松，薪资也高，杜景安还是不同意，李叶开始哭，哭诉这两年杜景安怎么怎么不关心他，哭诉嫁给杜景安多么多么辛苦，杜景安心情烦躁。

        傍晚的时候李叶的爸爸妈妈过来，两位老人也指责杜景安在武术村里没有出息，挣那点钱还不够家里花销，说杜可马上要上学了，又讲杜景安不思进取，自己姑娘瞎了眼云云。

        杜景安坐在那里，听着李叶和她爸爸妈妈不停地念叨，但还是不同意搬到平安镇去。

        晚上的时候，杜可趴到杜景安怀里，皱褶小眉头道：“爸爸，我想去城里，村里一点都不好玩。”

        杜景安看着杜可，又看看李叶，李叶低着头。

        杜景安哄着杜可睡着后，在堂屋里找打李叶说：“为什么教孩子说那样的话？”

        李叶扔了筷子，瞪着杜景安，道：“你想窝在村里，我不想，我也不想我的孩子窝在村里，这两年我跟个活寡媳妇有什么区别？你不能满足我，还不能给我钱，我跟着你干什么？平安镇我一定要去的，我要去找新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我不想再跟着你过这种穷酸日子。”

        杜景安坐在李叶跟前，柔声道：“我对不起你，我愿意做家务，我做饭洗衣服拖地，我接送孩子上学，照顾小可，钱还是你管着，武术村虽然是村子，但并不落后，我们在这里衣食无忧，小可也会在这里健康快乐地长大。”

        李叶自从上次被杜景安拒绝之后，心底的期望彻底死灭，曾经对杜景安的痴狂也变成了自己落难的羞耻和凌辱，正是因为自己对杜景安的迷恋，让她不顾一切想要嫁给杜景安，却没有想到，只做个假的夫妻，日子又过的紧巴，时间久了，心里越来越怨毒杜景安，隔三差五地拐着弯数落杜景安，杜景安默默地忍受，李叶看杜景安不反抗，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是直接数落杜景安，杜景安也不吭声，挣得还给李叶，家里的活也接着干着。

        李叶看着杜景安执拗地不去平安镇，越想越气，手里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哐哐哐地剁着白菜，一边剁，一边哭道：“我喜欢你，我上杆着嫁给你，所以你就可以这样不把我当回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碰我，是嫌弃我长得不好，还是嫌弃我身材不好？我的同学们结婚的时候要房有房要车有车，我问你要什么了？我喜欢你是我的罪过吗？让你这样冷落我？”

        杜景安心底酸楚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道：“叶叶，如果你不想过，我们离婚，我可以把这个老宅子卖了，钱给你和小可，你要是想养小可，我每个月挣得钱都给你们做生活费，如果你不想养小可，我可以养，再给你凑够20万，你看可以吗？”

        李叶震惊地看着杜景安，大哭起来，道：“你要离婚？你要让我当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我还不够丢人吗？我还有脸吗？你让别人怎么说我的父母，怎么说我？你让小可成单身家庭的孩子吗？”

        说完李叶嚎啕大哭。

        杜可听到声音也从卧室里跑出来，小脸震惊地看着李叶，然后哇一声大哭起来。

        杜景安赶紧抱着小可，又连忙过来劝慰李叶道：“叶叶，你不要这样，吓到孩子。我不离婚，咱们不离婚，你想去平安镇，咱们明天就去，我找我弟弟借点钱，咱们一起去平安镇，好不好？”

        李叶流着泪看着杜景安道：“真的？”

        杜景安连忙点头，道：“真的，你不是找好工作了？我们一起去。叶叶，别哭。”

        第二天，杜景安问杜泽朗借了两万块钱，把老家的房子收拾收拾，拿着行礼，坐着三轮车，一家到了平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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