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忆:愿望

紫发的女孩最近依旧出没的很有规律，在发现初流乃对鱼更感兴趣后，窗台上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海鲜。

        那不勒斯地靠海边，水产资源也相当丰富，而女孩的捕猎技巧也愈发娴熟，猎物的品种之多，直接赶超附近的集市。

        初流乃也没有拒绝，他明白这应该是一种交易，用食物来交换知识与住所，非常有原则。

        野猫小姐，初流乃在心里给女孩起了个别称。

        像猫科动物一样神秘，自立，霸道，自尊。

        经过了小半年的学习，野猫小姐已经能用意大利语勉强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初流乃大概了解到，野猫小姐是从天上过来的，有一个和数字相关的名字。

        “当时在街上找吃的”问起到这来的原因时，野猫小姐磕磕绊绊的描述着自己的经历，双手也学着本地人那样打起了手势。

        “看见了几个男人给一个女的强行打针！不愿意就打！混蛋！咬死他们！”

        初流乃点点头，大概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几个滥用药物的家伙试图拉人下水，被野猫小姐见义勇为，当时吐出来的除了手指以外，那些不明碎片应该是一些针管的残骸。

        “为什么会往你这来？不知道就感觉被吸引了，味道好香。”

        有什么味道吗？初流乃疑惑的闻了闻四周，又闻了闻自己。

        “当时就好饿好想吃东西”

        果然他是被当成食物了么？那么现在被投喂是想饲养的更好吃一些吗？

        “感觉你会很好吃，现在也是。”

        初流乃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突然传来了一抹湿润的触感。

        被舔了！要被吃掉了！

        看着捂着脸满是戒备的初流乃，女孩咯咯直笑：“不会吃掉你的人，不会再吃了”

        “诶？妖怪？怎么可能这个是替身，被东西划了，不想死，就有了你能看到，先天的吧真厉害啊”

        晚上，初流乃想到白天的对话，有些许的睡不着：替身是什么？他也会有吗？那么他也会像野猫小姐一样长看不见的尾巴吗？他忍不住往后腰的位置摸了摸。

        然而很快，他便有机会了解到，替身这种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天，初流乃同往常一样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虽然依旧会有些性格恶劣的家伙故意来捉弄他，但这段路已经不像往常那样难熬了，因为他内心有了些许小小的期待。

        今天又学了些新东西，初流乃想，野猫小姐应该会很感兴趣。

        如果一切都同往常一样的话，野猫小姐现在应该窝在床底补眠，或者藏在房间的某处突然冒出来吓他一跳，而不是以这种姿态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初流乃呆立在那里，手脚发凉。不知是不是偶然，一只猫将它引到这里，让他在此处碰到了逐渐步入死亡的野猫小姐。

        她纤细的身体上破开一个大洞，直接贯穿了她的腹部，血液连同全身的精气都从这个洞中流光了，把地面染成了暗红色，那双蓝色的眼睛变得格外黯淡，瞳孔在不断的发散。这

        就是死亡么？初流乃见过案板上被刨开的鱼，见过倒在街头没有声息的流浪汉，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死亡的含义。

        迷茫，恐惧，有什么温度从心里溜走了，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

        初流乃沉默的走上前去，鞋子沾染上了野猫小姐的血迹。至少，他想和她好好的告个别。

        然而，有些事情不会在此结束，人也一样。

        野猫小姐有些冰凉的身躯突然动了动，初流乃正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的时候，一条锁链般的尾巴，从她的腰后伸了出来。

        那是野猫小姐的替身？初流乃内心有些震惊。这时，锁链在空中晃了晃，缠上了野猫小姐的躯体，紧接着，锁链上突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如同一条金属做成的荆棘。

        “唔！”本该死去的野猫小姐剧烈的挣扎起来，荆棘一圈圈的裹紧，和皮肉融为一体，逐渐消失，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纹路烙印在皮肤之上。

        短短数分钟时间，野猫小姐又重新恢复了呼吸，身上那狰狞的大洞也不翼而飞，除了地上的血迹和身上破损染红的衣物，她就如同在某个傍晚找个无人打扰的角落休息的猫咪一般安宁。

        之后，初流乃把还未醒来的野猫小姐艰难的偷偷运回了家。

        “好像是碰见不能见人的秘密了。”身上换了一套初流乃提供的衣服，野猫小姐挠挠头，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热情稍稍有点感兴趣，之后有事情干了。”她喃喃自语着。

        “真的没事么菲尔小姐”初流乃不太习惯的叫着野猫小姐的名字，心中依旧有些不安。

        “没事，一条命而已我的命，可是很多的。”

        野猫小姐坐在窗台上，身后八条尾巴一次伸展开来，在空中缓缓律动着。

        “消耗了，再去吃回来就是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初流乃突然想起了，之前还在的日本时候，母亲将他独自留在家中，自己翻到窗台上去张望时，偶然听到邻居家的老奶奶给孙女讲过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八条尾巴的妖怪，可以用一根尾巴换一条命，亦可许一个愿望用一条尾。

        “你有什么愿望？”窗台上的女孩晃着腿说。

        “毕竟你又把我搬回来，又给我衣服穿，我总得回报点什么。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包括干掉那个男人，也是可以的哦？”

        她对着初流乃胳膊上有些青紫的伤痕挑了挑眉。

        “忍他很久了吧只要你想，他可以完完全全的消失不会有任何负担。”

        初流乃张了张嘴，沉默了一阵子，最终摇了摇头。

        “不，不用。”

        他明白，现在坐在窗台上的那个女孩并不是妖怪，虽然有着“替身”的能力，虽然行为有些奇特，但依旧只是一个人类。

        一个会陪他看书，陪他聊天，让活着这件事变得没那么难熬的人，是他单方面承认的，朋友。

        尽管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停留在互不相欠的交易上。实现愿望，没有那种虚幻的概念，实际上也就是又一个交易而已。

        初流乃握紧了拳头，他有种预感，如果轻易和野猫小姐达成交易的话，不久后，她就会彻底从这里销声匿迹了。

        “菲尔小姐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像你一样生存下去，像你一样不依靠别人生存下去。”

        这是初流乃现在最纯粹的想法，在这个并不幸福的世界里，努力的生存下去，有些种子还没到发芽的时机，但本能依旧使它试图撑过寒冬。

        听到初流乃的回答后，野猫小姐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像我一样？不行不行，你只有一条命，会死的！”

        “所以我会更小心谨慎的学习的！”初流乃依旧坚持着。

        “但是你连老鼠都不吃！”野猫小姐脱口而出。

        初流乃：

        谈论到和吃的相关时，野猫小姐的话格外多：“那么好吃的老鼠，还有很脆的虫子，你都不吃！却吃那个男的给你的，干巴巴的植物尸体的混合物！不可置信！”

        意见也是相当的大了。

        “所以，请你教我捕猎吧！这样我就可以自己找能吃的食物了，也不用看别人脸色求施舍食物了！”初流乃努力的将话题转了回来。

        “唔如果是想不再挨饿的话，可以哦。”

        考虑了一阵后，野猫小姐最终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要随便就挂了。”

        接下来的日子，初流乃体验到了以一种独特的视角重新认识了这座城市，不用把目光聚焦于阴暗的人们，破败的街道。

        在巷尾的垃圾堆里，在行道树的枝头，在污染较少的海岸，有更多鲜活的，不起眼却依旧迸发着的生命，它们同样在努力的生存，它们同样是这座城市的居民。

        生命是美丽的，这座城市是活着的。

        放学路上的一段难得的闲暇时光，初流乃正在烧烤这座城市美丽的一部分，这是他刚刚抓到的猎物，一条巴掌大小的海鱼，大概能吃。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大概掌握了用废弃的绳子和铁片木条，做出一些简陋的陷阱，偶有收获。

        顺带一提，在野猫小姐的怂恿下，他尝试了一下老鼠是什么味道的，结果惨遭滑铁卢，喜提两天上吐下泄的经历，事实证明没有野猫小姐能将病毒都消化掉的特殊体质，是不能随意尝试一些人类食谱之外的东西的。

        之后野猫小姐再也没有推送那些独特的食物。

        不过成果是斐然的，至少这段时间没有再饿过肚子了。处理掉生火后的残骸和身上的味道，初流乃继续往回赶去。

        不过这次放学的路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行人都是一幅行事匆匆的样子，附近可能发生了一些争斗。

        赶紧回去吧。

        初流乃继续走着，只是偶然的抬起头看了路边的巷子一眼。

        一个负伤的中年大叔倒在那里，血从伤口里汨汨流出，就像那天的野猫小姐。

        命运，至此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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