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纪不大，故事不少

那是多少年前？

        她根本记不清了。在背井离乡后，和菲尼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她还短暂的去记一下，今天是哪一天。到后来……记日期没有意义，她索性也就不记了。

        时间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她甚至不能估算那到底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亦或者是——一百年前？

        咳咳，一百年开玩笑了。从沙鲁达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面容来看，自她加入“清渡鸦”以来，应该是没有十年吧。

        行乞的时日肯定没有加入清渡鸦的时间长，可能一半都不到。那就算五年。从村里离开那年是十四岁，行乞五年，做杀手九年，那大概，前世就是……二三十年前的事？

        二三十年前，“她”的名字叫许伊瑞，是个理工科大学生。家庭条件普通，却也衣食不愁。在一次和同学去网吧包夜后，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时，就来到了这个低魔的异世界。

        和其他所有的穿越者都不相同。他所穿越成的角色，可怜到了极点。在刚抵达时，她的身份，是个被农户从不知道哪捡来的孤女。她那时她没有任何异能，就是个四五岁的幼女而已。之所以贫穷的农户愿意赏她一口饭吃，是因为她未来能给他们儿子做媳妇儿，换句话说，她就是童养媳。可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她不仅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幼女，而且身处的地区是一个落后的村庄。她尝试过在夜晚逃离，但直到她跑到体力的极限，晕到过去，也没能发现其他人烟。在被农户又捡回去后，她挨了很久的饿。连从“窝”里爬到农户家门口的劲都没有，更别说提再次逃跑了。每天的二十四小时，她的脑子里都被饥饿的感觉所占据，甚至连想起“反抗”这个概念，都显得十分奢侈，浪费能量。

        她认命了，学乖了。但就算之后博得了农户夫妇完全的信任，她也没再想过逃跑了。这里毫无疑问是古代，她这样一个黄花小闺女，乱跑，被人贩子抓住都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人贩子会把她卖到有钱的地方，不用像现在这样，在农户家里吃糠食。但，那只是最好的结果而已。最差的结果，是被饥饿的流民抓住，活生生的，被肢解，吃掉。

        这可是生产力处在封建时期的古代。饥荒，饥饿永恒的笼罩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吃人这个词，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唯一还算值得宽慰的一点是，农户他儿子仪表堂堂，就算不识字，为人依旧儒雅随和，让她丝毫提不起厌恶的感觉。甚至，唯一能陪她说话，甚至和她做游戏的菲尼，可以说是在这个对她残酷无比的异世界里，她心中唯一的一盏明灯。

        在被认为大约有十二岁，第一次来月经后，她顺理成章的被安排和菲尼——农户的儿子行房了。和别的变身女不同，她没有任何挣扎，甚至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对变身女来说万分不得了的事。在菲尼动的时候，她在忍耐痛苦，当菲尼累了睡下时，她在心里想的是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变卖的出去。

        村子里不是年年都能丰收的，也不是只要待在村子里，就能安心终老的。菲尼的父母甚至都没能看到他俩成亲。三年前，农户被征走服役，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反正是没再传回来过音信；一年前，歉收，农妇把能吃的留给他俩，自己饿死。农户尚且如此，她又如何？在从窝中，搬到家里后，她每天需要操心的，不是下一顿吃什么，就是下一顿什么时候能吃得上。

        那时在照顾他们的，是农户不知道怎么个血缘计算法的表弟，没老婆，没房子，所以接养了菲尼，当然，顺便也接养了她。农闲时节，继父要外出打工，她得操心着，怎么给他筹盘缠，应该筹多少盘缠。

        好在是年纪小，有活力，吃的又少，还抗病。他们又捱了两个冬天。然而，到第三个冬天，死神，终于是又眷顾了这个村庄。

        那年是平常年景。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村里的绝大部分人是能捱过这个冬天的。但是，在这个时代，“意料之中”，那反而是一种意外。

        那年冬天，一支数千人的王师从村庄外路过，他们抢走了所有的粮食，燃料，甚至是能取暖的被褥棉花，还裹挟走了几乎所有看上去能打仗的男性。菲尼机灵，提前逃进了山里，没被军队拉去做炮灰，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回来时，村庄里就只剩下老弱病残，而无任何能度日的资源了。

        第二天，前一天还活着的人中，一半的人死于饥寒；第三天，这一天还活着的人挖出了昨天和前天埋下的尸体分食；第七天……她不知道第七天有多少人存活。在第六天的晚上，菲尼就已经带着她、部分成分十分可疑的碎冻肉块、乱七八糟的植物的根茎、树皮、还有菲尼的父亲留给他的，据说要当传家宝的匕首，离开了村庄。前去寻找他们那在一个名叫“基兰镇”的，做门卫工作的继父。

        基兰镇在哪？加起来不认识十个字的他小夫妻二人当然不知道。地图什么都当然更不会有，只能期待能找到人问路。那年兵荒马乱，他们为了就地取食又只能行走山路林间。在来年春季，冰雪正在融化的时节里，他们遭遇了山贼。

        看上去身上带着盘缠的菲尼，和灰头土脸根本看不出是女孩的她分头逃跑。根本没有人睬她，她虽得以逃出生天，却浑身上下除了一身破烂的衣裳，什么都没有了。穿越之后整整九年过去，她依旧只是个女孩而已，唯一不普通的是，十二岁以后她就停止了所有的发育，没有长高，没有长胸，没有长力气——但这现象出现在营养不良的孩子身上，也不是很稀奇。她几乎不能在野外生活，她也不敢再靠近看似荒凉而又危机重重的山林，只能在官路上行乞，求苟活至明日。

        在向繁华地区行乞的途中，她被“丐帮”注意上了。说是“丐帮”，却并不是汉语语境下的那种行侠仗义的帮派。他们是三五成群的成年流浪汉，控制有一大群幼童乞儿。他们依靠抢走幼童乞儿乞到的钱，过上了吃香喝辣的生活，而那些幼童，当然会在任何合适的时候，被死神带走。但这无所谓，兵荒马乱的时节，有的是流浪儿可以补充，她就是那新的“补充”。

        不知道为什么，她长不大，似乎也饿不死。每天就靠几块碎骨头，菜汤，和厨房的泔水，她竟又多苟活了数年。当然，这并没能引起丐帮之人的注意，谁知道她到底是昨天抓来的乞儿？还是去年抓来的乞儿呢？

        看上去她或许明天就会死，也许是后天，运气好一点的话，可以是明年。身为穿越者的她，将一点涟漪不会泛起，谁也注意不到的，悄悄离开这个世界。幸运的是，在成为乞儿后的不知道第几年，她终于翻身了。那是在一次暴雨之后，河水涨了许多，她和一个同伴栖身的地方被水淹没了。他们在水中挣扎了好久，但最后还是幸运的回到了陆地上。雨停后，丐帮的人才陡然发现，自己控制的乞儿中，竟有一个看上去如此清秀的女孩？

        雨水冲刷走了数年没洗澡后的她身上几乎所有的秽物，使身为女孩的她，赤果果的暴露在了人渣的面前。人渣毫不意外的对她起了歹意，但他很不人渣的把她带到了兄弟正在野炊的河边，要分享她。虽然已经吃了很多年家猪吃的，人所不能想象“食物”，但她的脑子并没有坏掉，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么小的自己，绝对是不可能吃得下，如此多男人那对她而言过于庞大的那里的。她拼死反抗，她没有死，死的，是在场的其他所有人。

        她支棱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神就突然眷顾了她，给了她神力。就算肚子从来没被填饱过，那一刻，她依旧能轻松的拧断在场所有成年人的颈椎骨。当意识回归时，面对着一地的尸体，她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沙鲁达，一个经营着各种可以被砍头的买卖的男人，在不远处，看到了全过程。他惊叹于她恐怖的战斗力，所以他独自接近看上去危险万分的她，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手下，他给出的诱惑是——可以吃香喝辣。

        毫不犹豫的，她跪在了沙鲁达的面前，宣誓向他效忠。

        沙鲁达带她回去，捏着鼻子让她饱餐一顿后，就立刻就要求她去洗澡，洗的干净彻底。但出浴后，面对她的真容，他惊叹了许久，让人取镜子来，也让她共赏她自己的美貌。之后，他给了她自己的名字——“zero”，给了她自己的房间，给了她床，给了她仆从侍女，给了她“富贵人家”能享用的一切。而她所要为他做的，仅仅只是——

        为他杀人。

        多么简单，多么的……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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