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捷报

一个察罕帖木儿才出临汾城眼看赶不上参与单州决战的消息，居然能先让赵过潘贤二杨万虎等如释重负，接着又能让城府极深的邓舍也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颜。察罕之威，由此可见一斑。&1t;/p>

        除了这个消息，泰安还有别的军报送来么&1t;/p>

        鞠胜知道邓舍的意思，恭恭敬敬地答道：暂且并无别的军报。，不过根据下午送来的军报来看，只就单州前线来说，我军应该是已经稳操胜券了。有了吴军常遇春之助，赵大人麾下各部也早已集结完毕，并且多赖主公之奇计，鞑子的粮草也都已被焚；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即使不能一战取城，但是至少赶在察罕帖木儿到达之前，总会能大获全胜。&1t;/p>

        对答了几句话，鞠胜还在地上跪着。&1t;/p>

        邓舍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1t;/p>

        两人入得厅内，自有随从奉茶。&1t;/p>

        刚从梦中醒来，邓舍正自口干，端起茶碗，喝了口，接着说道：此事不可不让洪先生知晓。来人，去请洪先生来。话说出口，想起些什么，观望了一下室外天色，又改变了主意，说道，天色尚早，洪先生这几日也是累坏了。罢了，先别去请，等鸡鸣过后，再去请吧。&1t;/p>

        鞠胜说道：微臣来殿下府上时，路过洪先生府邸，远远一望，见他府内灯火通明。应是还没将息。&1t;/p>

        洪继勋养成的有一个习惯，他不睡觉，他府里的下人仆从们也都别想睡觉。鞠胜见他府内灯火通明，这肯定便是他还没有休息。而反过来，如果他睡下了，却最见不得的就是灯火，铁定必是半点烛火也无。&1t;/p>

        噢天都快亮了，洪先生还没有睡&1t;/p>

        邓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就是这点不好，事无巨细，必亲自过手方才放心。我告诉他好几次了，能让底下人做的事儿，便让底下人做去管事儿管事儿，管的应该是大事才对嘛甚么鸡毛蒜皮无关紧要之事，都非得事必躬亲，便就是一个铁人也支撑不住呀。&1t;/p>

        鞠胜笑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就是孔明脾气。洪继勋自比诸葛亮，鞠胜这是在暗示他的脾气也和诸葛孔明一样。&1t;/p>

        唉，天下事尚且未曾定，正要依赖先生之才，如此不爱惜身体，怎生像话邓舍又是担忧，又是生气，吩咐随从，说道，取些山参来，拿去给先生府上，请他补补身体。看他究竟休息了没有，若是真的还没有睡，便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1t;/p>

        有质子军出身的随从答应了，转身就走。邓舍又将之叫住，补充说道：先生若是睡了，便不必请来了。&1t;/p>

        是。&1t;/p>

        看这随从远走，鞠胜笑道：主公对臣下的爱护无微不至，实在叫微臣感动。&1t;/p>

        邓舍一笑，指着鞠胜的鼻子说道：大眼儿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阿谀奉承了可不像你本来的秉性。&1t;/p>

        主公日理万机，每天需要处理的都是干系到千万海东子民之大事，都是军机要事，这已经够疲累的了。如果您的臣子，又每一个都像方喷子那样，动辄便就犯言直谏。请问主公，您还有什么为人君的乐趣呢&1t;/p>

        鞠胜这番话很耳熟，似乎是长孙无忌对唐太宗说过的。邓舍依稀有些印象，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大眼儿大眼儿放你出了一趟外差，往海东去做了一次公干，却怎么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就学会滑头了&1t;/p>

        也是鞠胜带来的这个消息确实是个好消息，邓舍心怀舒畅，君臣两个，相对而笑。&1t;/p>

        谈谈说说，时间过得很快。不觉东天白，窗外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因为天气阴霾，鸡鸣有些不按时，虽然还没有鸡鸣时分，但是遥闻城中也已然开始鸡鸣处处。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这本应该是有些冷清的景象，然而因了好消息与邓舍的好心情，室内却倒是暖和一片，一团春风。&1t;/p>

        洪继勋冒雨来到。&1t;/p>

        他保持着在高丽时的习惯，喜欢在下雨时候穿着木屐，屐者，以木为之，而施两齿，可以践泥，其实这下雨天穿木屐的风俗也是从中国传过去的，早在春秋时期，就十分流行了，而且直到现在，木屐与蓑衣斗笠一样，依然还都是国人们在雨天时候常用的几样雨具。&1t;/p>

        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比较响亮，人未到，声已至。&1t;/p>

        清晨的风雨声中，这木屐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十分的清脆，邓舍与鞠胜说道：此必是洪先生来了。&1t;/p>

        他亲自迎出厅外，见果然是洪继勋来了，依旧一身白衣飘飘，脚下木屐，手中纸伞，行走在雨中，端得风流潇洒，宛如画中人也似。&1t;/p>

        邓舍畅声说道：先生人未到，屐声已至，古人所云之观音如来，即为此乎&1t;/p>

        他都亲自迎出来了，鞠胜不能还坐着，也迎接出来，笑着接口说道：微臣才疏学浅，竟不知观音如来还能如此用法看着洪继勋一路走过来，又笑道，先生撑纸伞，着木屐，行走雨中，仿佛神仙中人，风流是固然风流了，只是可惜呀&1t;/p>

        洪继勋走到近前，问道：可惜什么&1t;/p>

        只是可惜了这一路的苍苔。雨后苔藓生，绿油油的，再配上石板路上，沐浴雨中，多么的可爱却都被先生辣手摧花，毫不留情地给踩坏了不闻古文诗云：应怜屐齿印苍苔么&1t;/p>

        洪继勋把伞交给厅外的侍卫，便在台阶上蹭了蹭木屐下带的泥土，乜视鞠胜，笑道：好你个大眼儿有事儿没事儿，这是在找我乐子，寻我开心呢&1t;/p>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是宋人叶绍翁的一七言绝句。&1t;/p>

        洪继勋饱读诗书，自然听得出来鞠胜其实是在拿此诗中的最后一句来打趣他，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等亏，又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调笑过不肯示弱，回敬说道：杏儿虽红，不及海棠。东坡诗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久闻鞠大人府上有处海棠苑，种的皆上品海棠，每逢花开，那是既香且艳；又闻鞠大人府上有座梨园，每年春时，梨花开放，端得好比千树雪。此两处园子，名闻益都，人都称是咱们城中的两绝。只是可恨，俺没有眼福去看上一看&1t;/p>

        这值得甚么大人想看，随时都可以去。要不这么着，待到明年花期时候，卑职亲手给大人府上送上一份赏花的请柬，可好么&1t;/p>

        这倒是用不着了。&1t;/p>

        为何&1t;/p>

        依然还是东坡的一绝句，已将此等景色描绘得十分清楚。主公说俺是观音如来，对贵府上的花事，俺却是观文如见，虽没有亲眼去看过，实际上早就已经胜过眼见了。&1t;/p>

        东坡的一绝句恕卑职孤陋，却不知是哪一&1t;/p>

        还有哪一一树梨花压海棠嘛&1t;/p>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诗，是苏轼写来调戏好友张先的。鞠胜虽还没老到七老八十，但也三四十了，前不久，才刚又纳了一房小妾，据说对方才只有十四五。&1t;/p>

        洪继勋用这句诗来戏弄他，倒也不算是离题。并且饶了半天嘴，不动声色间，他把邓舍也还给带进去了。观音如来观文如见。&1t;/p>

        鞠胜哈哈大笑，邓舍亦是不免哑然，感慨地说道：先生这张嘴，伶牙俐齿，谁也说不过。，哈哈，快快请进来吧。&1t;/p>

        复又入内，三人分别落座。&1t;/p>

        洪继勋打量邓舍面色，说道：这天还没亮，主公就把微臣叫来，必是有军务要事。，再观主公面色，眉梢带喜，是了，若是俺猜得不错，定是前线来了捷报&1t;/p>

        虽不中，亦不远矣&1t;/p>

        不中，亦不远矣洪继勋想了想，猜不出是何事，问道，是怎么了&1t;/p>

        泰安军报，察罕帖木儿才出了临汾城。&1t;/p>

        洪继勋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顿时笑道：果然是个好消息察罕老匹夫，往日间用兵老辣得紧，这一回，却是晚也晚也，只是不知，单州那边的战事如何了&1t;/p>

        还没有最新的军报。&1t;/p>

        正说话间，时三千从室外进来，报道：启禀殿下，又有泰安军报送来。&1t;/p>

        邓舍洪继勋鞠胜对视一眼，邓舍说道：叫进来吧。&1t;/p>

        信使入得室内，跪拜呈上军报，高声说道：殿下，大喜单州报捷&1t;/p>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句话说出，就好像一石击破了千层浪。邓舍猛地起身，三两步来至信使身前，不用随从转手，一把将军报拿住，没有回到座位上，便就这么站着，把军报打开，一目十行，匆匆扫过。&1t;/p>

        洪继勋抓紧了折扇，鞠胜微微向前起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如何&1t;/p>

        昨天辰时开的战，一直打到薄暮，鞑子出城野战的主力全军覆灭我军斩数千，俘虏万余。只走了赛因赤答忽王保保两个。鞑子，已经是元气大伤了&1t;/p>

        赵过昨天入夜才送的捷报给泰安，为何这么快就传到了益都却是原来，赵过送捷报给泰安的时候，用的乃是八百里加急；而泰安接到捷报后，知道该立即呈报邓舍，所以丝毫没有做停顿，用的也是八百里加急，精挑细选出来的千里良驹，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便立即往益都送来。&1t;/p>

        并且，又因为邓承志想让邓舍开心，所以特地交代，不必送去行枢密院，直接送到燕王府。因此，只用了一晚上，便送到了邓舍手上。&1t;/p>

        双喜里门。&1t;/p>

        洪继勋鞠胜跪拜在地，连声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多日来宵衣旰食，今日里终换来成效&1t;/p>

        邓舍强自按住喜色，把军报颠来倒去，又细细地看了两遍，然后递给洪继勋，亲手把信使扶起。赶了一夜路，淋了一夜雨，信使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面色白，嘴唇青。邓舍好言好语抚慰了两句，吩咐时三千，说道：快送他下去耳房，热上好酒，叫暖暖身子。&1t;/p>

        时三千领命，扶了信使下去。&1t;/p>

        你们起来，起来&1t;/p>

        邓舍搓着手，在室内转了几圈，等洪继勋鞠胜分别把军报仔细看过了，然后说道：这场大胜，真来的及时&1t;/p>

        他这话里有所指。尽管新近才又得了海东的一批粮运，并且正在麦收，粮食上不匮乏了，然而这场仗实在是已经打得太久了，如果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就会师老，师老而无功，对军心士气都会有不利的影响。再且，几万大军在外，益都空虚，时间一长，邓舍也着实心中不安。&1t;/p>

        洪继勋说道：臣见军报上说，如今单州城内只剩下了阎思孝一支孤军，只有数千人。赛因赤答忽重伤，王保保奔溃，两个主将都不在了城中。以常理推论，接下来的攻城应该不难。阎思孝定然已经军心惶惶了&1t;/p>

        鞠胜点了点头，说道：洪大人所言甚是。想来单州城克，赵大人再度报捷，已经指日可待了&1t;/p>

        好，好。甚好啊&1t;/p>

        可以预料，等单州获胜的消息传开后，海东上下定然士气大振，对更进一步地凝聚民心这一块儿，也肯定极其有利。&1t;/p>

        ，朝鲜南韩毕竟早已就成了异族之地，邓舍再有手段，也难以一蹴而就地尽得其民心服，前不久，不就差点生了一次暴乱么而山东又是新得，且年前还被察罕帖木儿攻掠过一遭。说实在的，海东确实是太需要这样一场鼓舞人心的大胜了。&1t;/p>

        连察罕帖木儿都被打败了，只说在这北方，还会有谁是海东的对手不但可凝聚民心，也可以震慑心存异志之辈。&1t;/p>

        邓舍感叹地说道：山东四战之地，遍观古今战事，凡是退守不思进取者，最终难逃败亡；只有积极进取，才能有一线生机。年前，咱们才被察罕攻掠过一回，我也知百姓还没有得到休养。这场仗，其实我也是不想打的。可是不打不行好在阿过不负我之所望，竟能一战功成灭敌数千，俘虏万余大涨了咱们海东的志气与威风。好，好，真是好啊&1t;/p>

        他对鞠胜说道：下旨，命赵过将在此战中的有功之臣，悉数列表呈上要重重的赏。制得胜旗，做凯旋鼓，遣人送去单州前线。要大张旗鼓地送要敲锣打鼓地送务必要让全山东的百姓都知道，咱们在前头打了胜仗了&1t;/p>

        是。&1t;/p>

        鞠胜拿了纸笔，将大意记下。&1t;/p>

        告诉阿过，决战虽然胜了，但是城还没有拿下。不可大意，更不能得意忘形。要一鼓作气，把单州城给我拿下不但要拿下单州，成武等地也要拿下要把鞑子，要把察罕老贼的势力彻彻底底的全部赶出济宁&1t;/p>

        是。&1t;/p>

        待到他克城归来，我亲自给他敬酒&1t;/p>

        鞠胜手中的笔顿了一顿，抬头看了邓舍一眼，心中想道：亲自敬酒主公真是乐坏了。不过，也就是赵大人了，真要换了旁人，想来定然也不会有这个待遇。端端正正的，把这一句也记了下来。&1t;/p>

        先就这么些。，先生，你可有何补充&1t;/p>

        主公讲的已很全面了，微臣没有补充。&1t;/p>

        从兴奋中回过神来，邓舍想起洪继勋一夜未眠，开口问道：先生又是一夜没睡，是在忙些什么&1t;/p>

        一个是在想单州战后；一个是在想棣州与辽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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