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暴雨

赵过见杨四来到，当即知道，此必与拦截成武元军有关。他的脑子转得快，不等杨四到来近前，就将拦截的结果猜出了十之。&1t;/p>

        可是杨傅已然获胜&1t;/p>

        大人英明先有傅将军十面埋伏，后有杨将军直捣黄龙；在我部步骑两军的前后夹击之下，成武鞑子溃不成军。傅将军并且遣派所部冒充是大人派来的援军，更是对鞑子雪上加霜。便在小人来前，已经亲眼看见他们悉数溃散逃走了。&1t;/p>

        杨四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兼且出口成章。赵过一听，就知道定是出自杨傅军中的随军文书之手。要不然，就冲杨四这个粗货，又怎能说出这等话来&1t;/p>

        这虽是小节，但其实由此似乎也可以看出海东诸将对赵过的敬重程度。如果不是有足够的敬重，也没必要在报捷上还用这些心思。&1t;/p>

        听罢过了，饶是赵过镇定，也不由喜色微露，连道了两声好，说道：好，好转顾左右，笑道，败败了成武鞑子，就等同剔除掉了咱们单州战场背后的一根刺，杨杨傅两人功不可没&1t;/p>

        大雨瓢泼，一开口说话，雨水就顺着鼻子脸颊往嘴里淌。他往肚里咽了口雨水，清了清嗓子，又与杨四说道：带带俺的话给杨万虎傅友德，此战我军若胜，他他两人少不了大功一件俺也知你们定然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以以少胜多殊为不易。但是，如如今正关键时刻，尔等却也歇息不得且传我军令与杨傅，除除留下必要人马以防成武鞑子卷土重来，其余营头马上全部投入单州战场来驰援。&1t;/p>

        成武的元军既然已被击溃，雨又下得这么大，可以预见，就算他们获悉了准确的情报，知道了单州战场还没有决出胜负，但是在短时间内，也肯定不能再顺利集结。&1t;/p>

        换而言之，即便杨傅因军马不多的缘故，没有能将其全歼，但至少一两个时辰内，这一支元军也就等同被废掉了。&1t;/p>

        身为一军主将，临敌决战，当断的时候就需要立即决断，绝不能迟疑不定。成武元军既然已经被废，战场的重点就重新转移到了单州。战事至今，联军终于艰难地略占上风，元军落入了下风，也到该结束的时候了。&1t;/p>

        所以，赵过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命杨万虎傅友德迅向主力靠拢，合力消灭敌人主力的军令。&1t;/p>

        本来杨四来前，杨万虎暗地里便有交代。不管拦截成武元军是多大的功劳，就杨万虎看来，总是比不上在单州主战场上显露一把锋芒，故此特地吩咐杨四，教他察言观色，伺机提出前来单州支援的要求。&1t;/p>

        却没料到，不等说出来，赵过便就主动下了这道军令，美得杨四心花怒放，混不管雨落如注，昂着头大声应道：是应完了是，连着咳嗽几声，却是雨水呛着了喉咙。赵过左近的亲兵将校无不哈哈大笑。&1t;/p>

        赵过忍不住也是抿嘴一乐，说道：你这便去吧&1t;/p>

        诺&1t;/p>

        杨四欢快地兜马转身，自奔去与杨万虎傅友德传令不提。&1t;/p>

        有偏将问道：大人，您叫杨傅两人迅过来支援，可是想&1t;/p>

        不不错本将正是想给鞑子最后一击并且说了，咱咱海东雄师怎么着也不能输给了东吴客军。这后半句话，讲的却是他与常遇春打赌之事。&1t;/p>

        周边诸人听了，都是精神一振。&1t;/p>

        毋庸置疑，此番单州决战实乃自海东成军以来，所曾经历过的有数大战之一，比较对手的强悍与善战，更远胜当年在辽东高丽的几场激战，也只有年前的益都之战可与一比。但是，年前的益都之战，海东是守；而这次的单州决战，却是海东在长时间两军对垒鏖战后的一次反击&1t;/p>

        人谁不喜欢打胜仗特别是在进攻中的胜仗&1t;/p>

        实际上，当初闻成武羊角庄有两路元军来援助赛因赤答忽王保保时，海东的不少将校都是心中一沉。多亏了赵过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将这次看似有利元军的转折给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消息传开后，上至将领下至寻常士卒，尽皆士气高昂，无不摩拳擦掌。&1t;/p>

        吴军阵中，常遇春冒雨突战，蓝玉紧随在其身后，兄弟两人一用矛，一用枪，所向披靡，手下几无一合之将。冲阵冲到最前边的时候，他们两人甚至都能看到王保保的将旗，便就在淋在数百步外的雨中。&1t;/p>

        可就是这短短的数百步，五千吴军将士已经轮番冲击了快有一个多时辰，却依然不能冲破。&1t;/p>

        常遇春早年落草，在战场上性子很暴躁，其实在吴军军中，他早有嗜杀之名，从上午厮杀到现在，眼看着敌之大将就在眼前，胜利似乎触手可及，偏偏却三番五次竟然都不能冲到近前，不由焦躁上来。&1t;/p>

        正好他的坐骑中箭，不支倒地，等不及亲兵送来新的战马，便就独步执矛，大呼嗔叫，先把趁机围拢到身边的几个元卒戳死，接着不顾身后，继续向前。每一步踏出，必杀一人；每一矛刺出，必有一敌人栽倒。&1t;/p>

        风云变色，大雨倾盆。&1t;/p>

        赫赫天威，仿佛更助长了他的杀气与凶焰。元军顽固的防线亦不禁为之一滞，凡是被他朝上面的，无论将士，都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1t;/p>

        数百步外，王保保立在将旗之下。&1t;/p>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前线的情况，紧咬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带俺小旗，去往前阵有再敢不死而后退一步者，就地斩杀&1t;/p>

        元军的右翼之所以在先期失利的情形下还能坚持这么久，一方面是本身训练有素，但最主要的，另一方面却就是全凭了王保保的亲自督战。&1t;/p>

        这也就是王保保了，要是换了别的人，元军还真不一定能撑到现在。为何王保保何许人也赛因赤答忽之子，察罕帖木儿义子。他把将旗插在了这里，而且也早已与诸将讲说分明：敌不退，他也一步不退&1t;/p>

        这样的身份，都已经不把自己的命当成是命了，别的将校士卒还有什么可说&1t;/p>

        况且了，即使别的元军将士有心逃命，姑且不说王保保摆在阵后的一长队督战营，便是侥幸逃得了性命，若是王保保因此有失，赛因赤答忽察罕帖木儿会放过他们么当然了，或许士卒逃走了不要紧；问题是，将校们能逃么将校们既然不能逃，士卒们又怎么能逃&1t;/p>

        一级压一级，官大一级压死人，说得就是这个道理。&1t;/p>

        话到此处，却也不能不称赞一下王保保。行军打仗，有时候要的就是这股狠劲。纵有泰山压顶，我也百折不挠。仗是怎么打赢的不是每一次都能顺风顺水，尤其是大的决战，更多时候最要紧的就是这一口气&1t;/p>

        咬住牙，不泄气，也许就能获胜。&1t;/p>

        但是可惜，也不过只是也许而已。&1t;/p>

        少将军常贼像是了疯，马都不骑了，徒步冲锋派出了七八个勇士都不能困住他胳膊上中了箭，拔出来继续冲杀。&1t;/p>

        说话之人来自前阵，是来送紧急军报，请王保保再遣派精锐过去支援的。王保保看也不看，不等他把话说完，反手抽出身边亲兵的佩刀，手起刀落，将之头颅砍掉，恶狠狠说道：不过一个贼子何惧之有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来人，带五十铁甲军，去把常贼的脑袋给我取来。&1t;/p>

        常遇春看他的将旗看了半天，他看常遇春的将旗也已经看了有半天。&1t;/p>

        大约是受了察罕帖木儿的言传身教，王保保本来对红巾军是痛恨入骨的，与之不共戴天。&1t;/p>

        在他的眼中，不论是邓舍也好，抑或小明王朱元璋也罢，无一例外，都是些叛臣贼子。大元朝好端端的天下，便是被这些人给搅乱的；现今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多半也是因这些人而起，实为百姓之残贼，皇朝之反逆，是人人可以得而诛之的。&1t;/p>

        也正因为这个思想，他在某些方面的表现上，并没有察罕帖木儿那样的大度，在以往的多次战事中，凡是红巾军的将士落入他的手中，除了肯投降被改编的普通士卒外，九成九的头领都落不了好。&1t;/p>

        可是对常遇春，在他亲来督战近距离地见识过其人勇猛后，却在最开始的时间里，生起了一点爱才之意，有心将之活捉，归纳麾下。&1t;/p>

        只不过，这个想法一瞬即逝，很快就改变了。因为常遇春实在太勇悍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根本没有在战场上将之活捉的可能性。却是无奈，活捉不成，杀也不行，连派了几队精锐的勇士过去接战，莫说将之阵斩了，便是能在常遇春蓝玉冲锋下支持最长时间的也不过多半刻钟罢了。&1t;/p>

        平心而言之，若不是有他仍然还在亲自督战，只常遇春的这份勇猛，怕早就便乱了元军的士气。&1t;/p>

        早就听闻，江南悍将，一个朱元璋麾下的常遇春，一个陈友谅手下的张定边。本以为是竖子成名，却不料真就是罕见的英雄才说了别人乱军中士气，王保保心中却不由如此惊叹。&1t;/p>

        能让敌人且是个顽固之极的敌人也将本人视之为个英雄，常遇春的凛凛威风可见一斑。&1t;/p>

        蓝玉催马赶上，紧紧随在常遇春左右，以防他大意有失，叫道：将军王保保着实耐打，实在坚韧，俺从军至今，少见过这般难缠的对手。真便好似个铜豌豆，打不烂煮不熟。雨越下越大，你又丢了马，不如且先暂退，歇息片刻，换个坐骑再来冲阵吧&1t;/p>

        呸一个小小的黄口孺子，也敢在俺老常面前逞强咱北渡黄河第一仗，岂能如此收场已与海东定下了赌约，更不能输给赵过打不烂煮不熟铜豌豆便算是真的铜豌豆，俺也要将之打成个破烂流丢&1t;/p>

        常遇春的性子暴躁，遇强愈强。从军至今，他什么时候吃过亏绝不甘心败在王保保一个黄口孺子的手下。打了性，蓝玉越叫他回去换马，他越是不搭理，见元军阵后开了一条道，又有从中军调来的精锐铁甲军数十人来到，二话不说，迎着就冲了上去。&1t;/p>

        铁甲军的士卒外有重铠，长矛刺过去，起不到什么作用。常遇春索性将长矛丢掉，劈手夺了一个敌人百户的长柄铁锤，先是用锤柄将这个百户捣退，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上来的铁甲军就是一通猛砸。&1t;/p>

        铁锤下砸，把头一人砸得双腿一软，跌坐地上，随即缓缓摔倒，震得鼻血直流，口中也是大口吐血，眼见不得活了。随之，又是铁锤横扫，中了次一人的肋骨，虽在雨中，众人清晰听到了喀喇一声，转眼看去，只见这次一人的铠甲中锤处凹陷下去了一块，这人亦轰然摔倒。&1t;/p>

        上来五十余铁甲军，还没有一人挥动武器，就被常遇春连杀两个。气势一丢，再下边就难了。蓝玉等众精骑抓住时机，横冲入内，或用马踹，或使锤砸，三下五除二，将之打了个乱花流水。&1t;/p>

        也是雨大路滑，不好走路，铁甲军先失了一层地利。尽管如此，精锐毕竟精锐，还是有杀到常遇春近前的。蓝玉远在十余步外，眼看救援不得，脱口叫道：哥哥注意身后，有鞑子偷袭&1t;/p>

        常遇春闻声转脸，正看见一个铁甲军士卒举大刀砍来，风声扑面，刀刃距面门已不到一尺远。好个常遇春，横锤立目，怒冲冠，大叫了一声：贼子敢尔声如春雷，震耳欲聋，如注的雨幕都好似因之一顿。&1t;/p>

        嘡啷一声。&1t;/p>

        众人看去，却是这偷袭的铁甲军士卒不提防下被骇住了，手上一松，长刀落地，两腿栗栗，差点坐倒。&1t;/p>

        常遇春借机复又举锤，轻巧巧一下将之砸死，便就立在雨下，也不去擦拭溅射了满身一脸的血迹脑浆，睥睨余下的诸多敌人，哈哈大笑，说道：谁还敢来受死&1t;/p>

        数百步外，王保保若有所失。&1t;/p>

        少将军&1t;/p>

        常贼勇悍如斯。，这场仗，怕是要输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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