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泰安

今天更的早点不过还是一更。如果下午有时间，也许明天会两更。最近写的这场战争是不是有点不好看书评区好冷清同学们要觉得不好看的话，我就把这点快进过去。onno。&1t;/p>

        昔日关铎问志，邓舍的回答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1t;/p>

        在这个世界上，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主持沉浮的究竟是谁，他并不知道。所以，他常常仰望星空，同时对此保持敬畏。但是，这敬畏，却往往又会成为激他向前的动力。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七个字，身为一个穿越者，他从来就没信过。然而，话从另一边去说，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能做成什么样子呢如果说，头顶的星空常会使他敬畏，那么他心中的信念，正好与此相互呼应，推动着他向前向前向前。&1t;/p>

        就且不说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也不且不说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只说那察罕，诚然汉末曹操一流，世所罕见的枭雄。能与这样的对手交锋，又怎会不叫人澎湃&1t;/p>

        说实话，早先谋夺山东，邓舍的出点纯粹是利益。整个的与王士诚斗智斗勇之过程，丝毫也没曾激起过他半分的热血沸腾。就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权力与阴谋，他只不过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去把目标完成了而已。而即将到来的与察罕交手，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与之相比，却都是截然不同。不论成败，便单只察罕两个字，就已经激起了的他万丈豪情。&1t;/p>

        豪情万丈，泰安城池，陈猱头。&1t;/p>

        高延世抵达泰山当时，便派遣信使，给他送来了消息。这是邓舍的吩咐。尽管高延世李子繁只带了两千人，而且停驻泰山脚下，不会再南下半步，实际对泰安起不到任何的驰援作用。但是只要有这两千人驻扎在城外不远的北边，对陈猱头对城中的守军来说，总会多多少少地增加一点安慰。至少说明，邓舍没把他们忘记。&1t;/p>

        信使带来的信件，也是由邓舍亲笔所写。很坦诚地告诉了陈猱头目前益都面临的形势。直言相告，在海东援军到来前，没有多余的军马支援泰安了。并总体地阐述了近期的战况形势，同时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守住泰安的重要性，且引用续继祖的话，表示了对他的高度信任。&1t;/p>

        信末写道：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1t;/p>

        今与察罕之战，非关益都，实系国运。山东若失，则半壁北国，重归膻腥。万千忠义士，血战经年，至此前功尽弃。若山东定，则北连辽海，南通安丰。以安丰为纽，集江南之财，汇辽海之军，进可麾军大都，退亦不失远图。如此，前宋祖宗之仇，崖山海上之恨，且有可报之机。&1t;/p>

        又，察罕远来之军，不耐久战。至多十日，必东寇益都。所以说，泰安虽险，只要支持过十天，便定会化险为夷。济南者，山东之门户。泰安者，济南之门户。公其勉之落款署名：邓舍续继祖。&1t;/p>

        陈猱头收到信后，叫文案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他打铁锻工的出身，并不识字。听完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信笺端端正正地折叠了起来，放在案几上边。然后，即传令敲响召将鼓。大集诸将，召开军议。&1t;/p>

        除开轮值守城的，军中百户以上，悉数到会。&1t;/p>

        陈猱头平素的军纪不算太严，军官中又有不少他的家乡子弟。彼此很早之前就非常熟悉了，甚至穿着开裆裤时候就互相认识了。总角之交。因此，以往的召集军议，总是松松垮垮。不过这一次却因城市被围的缘故，诸将来的倒还都很快。鼓响未及三遍，皆已到齐。&1t;/p>

        陈猱头堂兄弟不少，他在家中排行十三。有个小名，唤作菩萨奴。正如保保相似，菩萨奴普贤奴三宝奴佛家奴之类的名字，也是当时的常用风俗习惯。与重佛风气有着很大的关系。也因为此，他军中之人多有叫他十三，或者菩萨的。&1t;/p>

        诸军官纷纷到来。后边来到的还没坐下，前边先来的就嚷嚷叫道：十三哥才守了半天城，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听见你召将鼓响。有甚么事值得这般急巴巴地催叫俺们赶来&1t;/p>

        陈猱头对外脾气火爆，对内却完全不一样。&1t;/p>

        从那军官敢在军议的场所还大呼小叫地唤他十三哥，便可以看的出来，在他的军中，并不注重上下阶级之法。彼此之间，依然惯用乡间的辈分来当做称呼。换而言之，宗族血脉实在乃维系其所部军队的重要纽带。与其说陈猱头是一军之主将，不如说他是一个大家族的长辈。&1t;/p>

        朝嚷叫的那军官处瞅了眼，陈猱头没理他。有老成的，把那军官按住，低声教训：叫唤些甚么菩萨吩咐多少回了，军议场所，正规场合，要守规矩。没的叫外人看了笑话去。往陈猱头边儿上努了努嘴，示意，你没看见刘大人也在么&1t;/p>

        泰安知府刘世民。邓舍有明文规定，文官不得参与军事。要按军法，他没资格参加军议。不过，眼下非常时期。守城，非得文武齐心不可。加上他身份不同，算邓舍的亲信。故此，陈猱头也请了他过来，端坐上，旁听会议。&1t;/p>

        刘世民咳嗽声，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变换了一下坐姿。要说陈猱头主动邀请他参与军议，是好意。不知怎么的，他却觉得浑身不舒服。&1t;/p>

        他来泰安做知府有些时日了，平时少不了与陈猱头打交道。凭心而论，陈猱头此人还算不错。军纪虽称不上严，但是他也并非没有底线，对士卒的管束，严格程度当然无法与海东相比，倒也基本没给地方上惹过甚么麻烦。井水不犯河水，两者相安无事。有时候，邓舍有政令下来，需要军队协助完成的，他也总能积极配合。尽管不识字，做的到礼敬斯文。&1t;/p>

        说一千，道一百。板荡识忠臣。陈猱头平时的表现，是他平时的表现。如今察罕数万大军围城，泰安弹丸之地，便如风中之木，风雨飘摇危在旦夕。陈猱头又会怎么想守走降刘世民心中没底。&1t;/p>

        他手里没有军权，只有数十个衙役，还都是在邓舍与王士诚一战中，负伤失去战斗力的老卒，就地安置过来的。多半伤势还没好。若是陈猱头执意要走抑或要降。该怎么办无计可施。&1t;/p>

        趁众人不注意，刘世民又换了一个坐姿。如坐针毡。&1t;/p>

        邓舍不止有写给陈猱头的信，也有写给刘世民的。皆由高延世的信使送来。刘世民适才来前，也仔细看过了。两封信里意思，差不多内容。只有一点小小的区别，写给刘世民的，信末多了一句话：城若难守，公且急走。什么意思要觉得城守不住，就快点逃走。&1t;/p>

        这太违反常理了。哪儿有做主公的，让臣子逃跑的言下之意，不外乎对陈猱头信任不足。刘世民文弱书生一个。陈猱头要真不想守城，留下他有何用处这也是邓舍对他的关心厚爱。姑且不说这份恩遇，使得刘世民多么的感激涕零。由此也可以看出，就连邓舍，对陈猱头会怎么做都没有把握。何况刘世民他寻思不定。&1t;/p>

        反复琢磨盘旋脑海的念头：要是陈猱头真的走了，抑或降了，该怎么办&1t;/p>

        就凭泰山脚下高延世与李子繁那两千人，能挡得住察罕么拖延个一天半日就了不起了。察罕与王保保顺利会师济南城下，杨万虎守得住么一个王保保就让他吃力非常了再加上察罕绝对守不住。泰安济南都没了，都没能守住，益都怎么办&1t;/p>

        刘世民越想越心惊，越来越不安，心中想道：主公信件才到，他便召集军议。是何用意看了陈猱头一眼。陈猱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脸，对他笑了笑。陈猱头黑铁脸大胡子，十分威猛可怕的长相，说是在笑，实则半分看不出来。见过铁块儿会笑么很渗人。&1t;/p>

        吓了刘世民一跳，心里打了个突儿。忙稳住心神，故作镇静，开口问道：将军突召军议，不知所为何事&1t;/p>

        强敌围城，当然为商议守战。&1t;/p>

        噢。商议守战。&1t;/p>

        刘世民勉强保持住神色不动，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守战，有什么可商议的商议守战。商议守战。如果商议不通呢如果他军中的军官多数要求撤走呢那陈猱头，会做出怎么反应他嗫嚅嘴唇，欲待相问，又把话咽了回去。&1t;/p>

        陈猱头站起身来，铠甲与环刀碰撞，出一阵脆响。他环顾堂上，问道：人都到齐了么军法官回答道：到齐了。陈猱头点了点头，伸手把叠放在案上的信笺拿起来，递给文案，道：念。&1t;/p>

        堂上本来乱糟糟的，安静下来。有人问道：这是什么&1t;/p>

        主公来信。&1t;/p>

        文案清清嗓子，从头到尾，读诵一遍。读完了，又解释一遍。解释完了，陈猱头重又把信取回，依旧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在案头，然后示意那文案坐回原位，向诸人道：主公信里内容，便是如此。你们怎么看都来说说看吧。&1t;/p>

        诸将面面相觑。&1t;/p>

        好大一会儿，最早叫他十三哥的那军官立起身来，朝左右前后都看了一遍，又瞧了瞧陈猱头的脸色，说道：十三哥。听信里意思，益都没援军给咱派&1t;/p>

        高延世李子繁驻军泰山脚下，便为咱们的援军。&1t;/p>

        轰然一声，堂上炸了锅。&1t;/p>

        两千人&1t;/p>

        还驻在泰山&1t;/p>

        咱城外头可是察罕&1t;/p>

        往济南派援军了么&1t;/p>

        察罕号称三十万军马，咱城中才有几个人&1t;/p>

        菩萨早两天你说，益都必有援军派来。弟兄们都信你的话打到现在，围城三四天了。一天接战四五次援军在哪儿一封信来，没援军可派，这就完了早就对你说过，后娘的娃，没人疼。现在信了吧&1t;/p>

        刘世民的额头上，浸出了汗水。&1t;/p>

        堂上数十个军官，一大半都既怨且怒。刘世民按了按椅子，想站起来讲两句话，却一时茫然，不知从何说起。摸了摸腰间的饰剑，又把手缩回。他再转头去看陈猱头，却只能见个侧影，瞧不清楚表情。&1t;/p>

        陈猱头敲了敲案几，把吵闹压下，沉声说道：陈三四，是你问的往济南派援军了没，对么主公信上不是讲的很清楚派了十六弟，你问益都是不是没有援军派给咱不错。信上也讲的很清楚，没有。除了这两条，你们大家还有什么疑问&1t;/p>

        那十六弟，与陈猱头的关系比较近，是本家兄弟。往常在陈猱头面前，素来口无遮拦，有什么说什么的。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堂中两列将校的中间，昂道：就这两条便够了还有甚么疑问好提益都摆明了架势，要把咱当作弃子。十三哥，该怎么办，你说吧兄弟们都听你的。&1t;/p>

        你想俺怎么办&1t;/p>

        外无援军，是为孤城十三哥，益都既然以外人来对咱，咱作甚还与他卖命扫地王爷在的时候，咱多风光如今呢益都换了主子，吃香的是海东那帮人。毕千牛，不就是个亲兵队长么好家伙，一下子定齐军万户定齐军的兵哪儿来的抽调的还咱们益都旧军的人&1t;/p>

        杨万虎，去了济南。早半个月俺就听说，居然与刘珪平起平坐他算甚么东西不就打下过高丽的王京么郊野射猎那次，论起来弓马娴熟，还不如十三哥你凭甚么他就能与刘珪平起平坐好么。济南有事，王保保围城，益都马上就派去援军。咱泰安呢围城的可是王保保他老子察罕帖木儿。一个援军都没还有甚么可说的十三哥，你要听俺的，这城，咱不守了&1t;/p>

        不守哪里去&1t;/p>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北上去投田丰，南下往投安丰。就凭咱这近万的弟兄，到哪儿去，也比叫人当弃子的强&1t;/p>

        你们也这样想&1t;/p>

        小邓来咱益都，阴谋诡计，大丈夫不取要非你十三哥你，咱弟兄会肯降了他小十六说的不错。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他不把咱当本家人，这劳什子的泰安城，咱还守它个鸟&1t;/p>

        有人嘡啷一声，抽出短刀，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刘世民，道：十三哥，弟兄们的意见就是这些。你说话吧要怎么办是先宰了监军督战的那厮，还是把他留给鞑子收拾只要你一句话，怎么说，弟兄们怎么听。&1t;/p>

        当初邓舍攻下益都，泰安本就犹豫，是降海东，抑或改从田丰。亏了邓舍魄力足，大胆放了陈猱头单骑回城，这才招的诸将甘愿降城纳降。但究诸将本意，终究难免有些不服气。而今察罕围城，益都无援，这份不服气，混合了怨气，顿时一并爆了出来。&1t;/p>

        刘世民汗如雨下，仓急跃起，拽住陈猱头的披风，急声解释道：主公援济南，却不援泰安。此中是有原因的。益都军马不足，只够援一地所用。济南，淄青之门户。若不即刻援救，王保保便随时可以东犯益都。益都若危，纵援泰安，又有何用且，尽管如此，泰山脚下，主公不也竭尽所能，派来了高延世李子繁两位将军么陈帅大局为重且要以大局为重也。&1t;/p>

        胡言乱语&1t;/p>

        休得信他&1t;/p>

        济南是益都的门户，俺泰安便甚么都不是了么所以就把俺们当作弃子么岂有此理十三哥，。&1t;/p>

        咣当一声巨响，打断了诸将的忿然怨怒。诸人一起抬头，见是陈猱头一脚踢翻了座椅。&1t;/p>

        十三哥&1t;/p>

        陈猱头黑着脸，道：闭嘴轻轻从刘世民手中抽回披风，温言抚慰，道：主公援济南不援泰安的原因，在信中讲的清清楚楚，俺很了解。即便主公不讲，这其中的难处，俺也不是不知。刘大人毋要慌乱。你且放心。猱头虽为粗人，大局为重的道理，却还是明明白白的。&1t;/p>

        他顾盼诸将，慨然说道：当日益都夜战，俺为主公所俘。实话告诉你们，起初俺也并不服气但随之不久，主公即遣俺单骑回城。刚才谁说的，主公以外人视咱若真把咱当外人，会放心派俺一个人回来么&1t;/p>

        故示宽厚，收揽人心&1t;/p>

        说起容易做起难。小十六，换了你来试试也好让俺来瞧瞧你有甚么本事故示宽厚这且不说。就算如此。察罕西来，花马王号称剽悍，数路之地，旬月间便尽数丢失如今龟缩棣州，半步不出。又有滕州王士信，更好更干脆，直接投降了事。这也是素来自以为英雄人物的如此不堪。不管益都如何，迎面强敌，主公寸步不让。俺且来问你等，主公现在何处&1t;/p>

        益都。&1t;/p>

        主公走回海东了么&1t;/p>

        没有。&1t;/p>

        是主公走不成么&1t;/p>

        不是。&1t;/p>

        那主公为何不肯离去益都&1t;/p>

        诸将默认，无人有一言相对。&1t;/p>

        你们还有甚么话要说&1t;/p>

        没人出声。&1t;/p>

        陈夫子，天道好还怎么着主公信中讲的那句话，烦请你再来念诵一遍。&1t;/p>

        陈夫子即为他的文案，应声而起，道：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1t;/p>

        陈猱头又问诸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诸将无言。陈猱头拔出环刀，掀开衣甲，转了刀柄递给刘世民，道：劳动刘大人，给俺个忙。刘世民双手颤抖，握住刀柄，按照他的要求，在他的胸膛上刻上了八个字：赤胆报国，誓杀胡贼。&1t;/p>

        诚如主公所言，此战非关益都，实系国运。诸位，又再言走甚降者，斩邓舍要信上给他讲交情，论别的，或许陈猱头不会搭理。唯独忠义两字，他看的比天高。他第三遍问诸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1t;/p>

        陈三四十六弟等人，多与他乃宗族血亲，再加上常年的征战，感情极好。陈猱头顽守孤城的决心既下，诸将自然无话可说，拜倒在地，同声说道：愿与十三哥同生共死。刘世民跌回座位，至此，才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不觉汗湿重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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