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从心所欲

长佑陡然吐血，木云和宋无两个都很慌乱。

        木云亲自查探了他的身体状况，才知道师父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境。

        一时之间，她心下不知如何是好。长佑真君于她是师父，可这个师父却基本都没与她有多少交流，好不容易师父居然从那密室里出来寻到她这里，才增加了些师徒之间的互动……却又陡然知道他竟又要离开。

        还是永久地离开。

        在这个妖魔人修并存的世界里，可以追求更久远的寿命，却也会随时化作虚无，永远不复存在。

        她早已了解过，像那些带着前世记忆转生的人都是天道的宠儿，少之又少。修道者打破自然规律追求长生，这本身有违天道，所以基本上修道者都是没有来生的。

        她忽然感到鼻酸眼涨。长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对她好而不求回报的人……

        师兄妹两个沉默不语，长佑却是又出声道：“为师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你们两个无需介怀。”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硬拉着您出来……”

        宋无也红了眼圈。

        木云越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喉咙哽得难受，出口来却又只是冷硬的话：“师父有什么话要交代徒儿，徒儿一定都办好！”

        长佑笑着点点头，随即他的传音便入木云耳中，“为师当初交给你的那画，你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取出来。”

        后面的话他又没有传音，“为师去后，你们师兄妹二人要互相帮助，一起进步，争取都成为比师父更厉害百倍千百的剑修。”

        木云和宋无两个都点头应下。

        再紧接着，长佑又取出两个锦囊分给两人，“这当中记着为师从前修道时的一些心得体会以及一些战术要领，你们自行琢磨，为师只能帮到你二人这么多，往后若是有向大能修士请教的机会，也可另择师门……”

        交代完这些，他才终于说到自己的事，“我一生为宗门做事，从来无怨无悔，唯有一桩旧事还未了结。我在俗世有一个后人，后来这后人又有了子嗣送到宗门内，正是那位与你们成为了师兄妹叫作黄雨的小子。我一直没收黄雨在跟前，主要是因为他性子柔和其实并不适合长于剑道。你们以后与他有缘再见，便替为师化解他那份执念。”

        木云和宋无两个才应下，便见着长佑身形淡薄下去，只是短短一两瞬之间，他已彻底化作虚无。

        再也不复存在。

        ……

        两人收起心情，前面也差不多快到了要冲锋对付的关口。

        又将是一番恶战。

        木云将自己要去上界的打算告知宋无，宋无也没有犹豫，直接表示师妹要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他才应下来，木云便将他送去了灵兽袋。

        “你还在凝气期，不可莽撞行事。”

        宋无：“！！！”他是来保护师妹的，怎么却成了拖后腿的?

        木云这里才把宋无送去灵兽袋，瑶禾便出声道：“你现在没有师父。”

        她这一副强行收徒的姿态连虎皓都看不下去，“你这时候说怕是不好吧？”

        “闭嘴！”

        虎皓立即怂了。

        木云也确实没心情在这时候再摆个师父什么的。她淡淡回了句：“两年时间，你要是能像我师父那样待我好，我就应了。”

        瑶禾果然没再出声。

        木云将小芝也送去了灵兽袋休息，再又留了兔子和小蝶在跟前。

        前面的恶斗要如何应付她已有对策，现下只需静静等到那一步。

        小蝶小心翼翼出声：“主人一次谋算了那么多条性命，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木云：“我以前是怎样的?”

        小蝶：“主人以前心地善良，好心收留了我们两姐妹……以前你都不会轻易害人性命！”

        木云默了默，道：“你如何就知道不会?我本来就只会对自己人好。”

        小蝶立即没了话说。

        木云不禁摇头。一个藤怪倒还比她这个人更关心人命关天这个道理。

        或许她真的是残忍冷漠的那一类吧。

        瑶禾冷冷启口：“我们看得出来，那些原本都是将死之人。”

        小蝶立即欢喜起来，“我就知道主人是个善良的！”

        瑶禾冷嗤：“愚不可及。”

        木云揉了揉额头，“我剥夺了他人性命，这是事实。你们不必为这事实侥幸什么。我这种没有感情的人就是这样，你们习惯就好！”

        她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虽然作为刘静姝的记忆里她是个有理性有原则和底线的医者，但她如今却是一步步在往冷漠的方向走。以往她还可以把自己这一方面性子归功于迦芜，但那次被黑衣人弄进梦中梦之中，她才恍然现自己在从前那个世界也并非只叫作刘静姝。

        刘静姝善良单纯甚至还有一些属于女孩子的细腻小心思，是她心底最简单的一面。

        而那个被称作“小云”的女孩……虽然只是两个场景画面，但她却感知到那孩子比刘静姝更生动，更像她现在的自己。那孩子当时处于树荫下抬头看的不止有暖阳，还有一个在父母跟前幸福欢闹的孩子，她对那孩子有嫉妒甚至更强烈不好的情感。

        若那孩童时候的记忆是被她藏在心底的，那么那个时候的自己便是恶魔。如今，这个恶魔已经长大，就是现在的自己……

        “你在怀疑什么?”

        瑶禾忽又出声，语气当中还有几分叹息之意。

        木云看了她一眼，“没有。”

        瑶禾冷哼，“无需怀疑，修道者追求长生，世间万物都在追求更久远的寿命，生存即为道。若你有更高于生存的道理，那便去追寻，一样也是道。修道者要追求的境界便是从心所欲，不必迟疑退缩！”

        这一番话说得木云豁然开朗，当即施礼道：“多谢前辈提点！”

        瑶禾语声淡淡：“不必谢，只是提前尽一尽作为师父的职责。”

        虎皓：“瑶禾仙子真是好襟怀，这么好的师父实在难得，木云你还是尽快应了吧！”

        木云：“……”

        虎皓随即又道：“那个，瑶禾仙子，你觉得我方才的话可有道理？”

        这纯粹是没话找话，瑶禾连哼都有哼一声。

        虎皓随即传音给木云：“都快到了，你替我办的事呢？”

        木云：“……我又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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