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周筱没想到，赵泛舟都还没去见她的家长，她就先被他拖去见他的家长了。

        餐厅里。

        周筱有点担心地偷瞄几眼对面坐着的妇女——赵泛舟的大妈，脑袋里开始回想为什么她会沦落到这里：她早上起床的时候赵泛舟说要带她去看电影，她欢欣鼓舞地把自己打扮得妖娆美丽，然后下楼等赵泛舟。然后一辆车从远处开来，门一打开，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女，热情地握住她的双手说：“周筱是吧？我是泛舟的妈妈，刚下飞机，听说你们要去看电影，就自己跟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这问题问得好啊！她还真的不是很欢迎。

        “平时工作辛不辛苦啊？”

        “啊？”周筱一时没从自己的世界出来。

        “我妈问你平时工作辛不辛苦。”赵泛舟拿过她的碗，给她舀了碗汤。

        “哦，还好，不会很辛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那就好。”

        周筱接过赵泛舟递过来的碗，小口小口地抿着汤，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阿姨，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事啊？”她好不容易想出个话题。

        “写写毛笔字，练练气功。”

        “哦。”消遣真高雅。

        好吧，又是一阵沉默。

        周筱脚在桌子底下踹了赵泛舟一下，还不解气，真想把这个小兔崽子丢到大海里去喂鲨鱼。

        赵泛舟把脚缩回来，他也很无辜啊，他出门的时候大妈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他和她家的距离太近，他连打个电话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周筱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赵泛舟他妈突然又丢出一颗炸弹。

        “啊？呵呵，这个……”

        “妈，你别吓着她。”赵泛舟不赞同地说。

        赵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欣喜，又有点难受，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叫她“妈”。

        “这还没进门呢，你就开始护着了啊？”赵妈妈玩笑似的说。

        周筱一怔，也不知道她的话是取笑还是讽刺，心里有点紧张就更加不敢吭声了。

        赵泛舟的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周筱的手，说：“我们有打算的，等我在公司稳定下来了就结婚。”

        赵妈妈可没那么好打发：“这有什么好等的，结婚了你还是可以好好拼事业啊，先成家后立业你没听过啊，而且我听说你公司发展不是挺好的嘛？”

        周筱有点转不过弯来，她本来以为赵泛舟妈妈的出现会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先给她个下马威，然后拼命打压他们俩的爱情，然后他们亡命天涯做一对苦命鸳鸯。没想到赵妈妈一出现就逼婚，她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赵泛舟搞的鬼了，反正这家伙一肚子的坏水。

        她挣开桌子底下被握住的手，然后用指甲掐住他的手背，揪起皮肤用力地转了一圈。

        赵泛舟作势要拿勺子，她才松了手，他把手一放上桌面马上又缩回桌子底下，她也太狠了吧？这么深的指甲印被看到了还得了？

        “周筱啊，你爸妈对你们的事怎么说？不如哪天约个时间让双方家长见个面吧？”赵妈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俩孩子私底下的小动作。

        “呃……阿姨，我家里人还不知道呢。”周筱冒傻，居然就和盘托出了。

        赵妈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才说：“怎么还不知道？你没说吗？”

        “妈，主要是当年我就这样走了，她爸妈知道了难免不高兴，所以她才不敢回家说。”赵泛舟抢在周筱前面说。

        “那也是，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拖着啊。”

        “所以我过年准备和她回家，想办法得到她家里人的谅解。但是这样的话我过年就不能陪你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

        “没事，你去，只要到时给我带个媳妇儿回来就好了。”他妈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还一脸兴奋地说，“去的时候记得要多带点礼物，不然等下吃完饭我们也别看电影了，去给亲家公和亲家母挑礼物吧。”

        周筱尴尬得要死，亲家公和亲家母都出来了？不过幸好赵妈妈没她想象中那种豪门的嘴脸，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吃过饭，在赵妈妈的大力鼓吹之下，三个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了百货商店。周筱这会儿才体会到什么叫豪门的派头，赵妈妈先是挑了一件外套说是要给亲家母的，打了五折下来后面还跟了四个零。周筱硬是给拦下来了，说这衣服带回去估计她妈会买个框裱起来挂在客厅。赵妈妈也不灰心，转身就又挑了一套带玉坠子的项链，说是母子链，大的一条给妈妈，小的一条给女儿。这套更夸张，是那件衣服价格的三倍。周筱怎么也拦不住，赵妈妈非得说这样还给她省了钱，她就不用再花钱给周筱买见面礼了。

        周筱扯了扯赵泛舟的衣袖，他给她一个我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既然花钱的人不心疼，那她在旁边着什么急？于是她跟他一起，冷眼看赵妈妈败家，而且不时感叹一下，她的信用卡到底有没有上限？

        最后他们离开百货公司的时候，周筱挽着赵妈妈走在前面，赵泛舟手上挂满大大小小的袋子跟在后面。

        “你家里人对泛舟很生气吗？”赵妈妈问周筱说。

        “呃……还好吧。”周筱总不能说她妈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拆他骨、喝他血吧？

        “其实换作是我的女儿被这样对待，我早就把那小子灭了。”赵妈妈拍拍周筱的手说。

        嗯……果然，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都爱灭人。

        周筱突然觉得和赵妈妈的距离拉近了很多，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了下来，笑着说：“阿姨，我会帮着他的，不会让我妈灭了他。”

        “那就好，如果你妈灭了他，我也还真不知道一时之间去哪儿再找个儿子。”赵妈妈也跟着她笑起来，“不过啊，也该让他吃吃苦头，这孩子，虽然经历的事比同龄人多了点，但还是习惯了什么事都按着他的想法去做，其实没几个人拧得过他的死脾气。他小时候刚被带到我家来的时候还绝食了好几天，后来搞到差点送医院。还有啊，小时候他养过一只乌龟，乌龟冬眠的时候他非要吵醒它，说要带它去散步。还有啊，初中的时候被我抓到他抽烟，叫他戒他说什么也不肯，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他说不戒就是不戒。还好后来自己想开了，突然又戒了……”

        嗯……果然，天下妈妈都是一样的，都爱爆料。

        但是，带乌龟去散步？而且是带冬眠期的乌龟去散步？这是什么逻辑啊？

        赵泛舟跟在后面，微笑着看前面的两个女人有说有笑。

        赵妈妈待了四五天就回去了，这期间这对未来的婆媳大有相见恨晚的感叹，相处得可真是水乳交融。

        所以送赵妈妈上飞机前，两人都是依依不舍的，恨不得演十八相送。

        临登机，赵妈妈还拉着周筱的手说：“你们俩好好过，他要是敢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好，阿姨你路上小心，我们过完年去看你。”

        “唉，要过完年才来啊？不然你现在补个机票，跟阿姨一起去？”赵妈妈一脸的舍不得。

        周筱转头看赵泛舟，用眼神询问：可以吗？

        赵泛舟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可以？他无奈地催他妈：“妈，你可以进去了。”

        “过年后要来看我啊。”

        “好。阿姨你要保重，注意身体健康。”

        “我会的。你也要注意身体，三餐多吃点，不要学有些女孩子减肥。”

        “嗯。”

        这俩女人在演《蓝色生死恋》吗？

        周筱晚上九点多到的家，喝了妈妈煲的汤，洗了个澡，陪爸爸看了会儿球赛，等到她回房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也不知道赵泛舟找到住的地方没有，他们车一停就发现爸爸在车站等她，所以赵泛舟躲在车上看着她被她爸爸接走，回来之后她也不敢给他电话或短信。唉，怎么有种历史重演的感觉。

        房门一关，她就给赵泛舟打电话。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没？”她压低声音说。

        “找到了。”

        “在哪里？”

        “××酒店。”

        “哦，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的事自己搞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见过撇清得那么快的。你也早点睡吧。”

        赵泛舟把手机闹钟设好后就躺在床上，他跟周筱说得很轻松，其实他心里特忐忑，明天有场硬战要打，还是早点睡吧。

        周筱在厨房淘米，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妈妈气冲冲地提着菜冲了进来。

        时间调回到早上八点，周筱妈妈正在菜市场里和三姑六婆聊天。

        “周太太啊，我昨晚看到你女儿回来了，变得更漂亮了啊。”三姑说。

        “唉，没有啦，长得就那个样。”妈妈笑得花枝乱颤。

        “女儿有男朋友了没啊？有的话就赶紧让他们把婚结一结。”六婆见不得妈妈太得意，补了一枪，正中妈妈伤口。

        “唉，她还小。我们舍不得。”妈妈死要面子地说。

        “哪里小了，我跟你说啊，这女大不能留啊，不然以后可有得你操心的。”疑似跟妈妈有仇的六婆接着说。

        “你们聊吧，我去买鱼了。”妈妈黑着个脸走开了。

        时间再拨回现在。

        妈妈一进门就雷厉风行地开始打电话：“喂，大姑啊，是我，对对对，那个你上次说的那个谁家的儿子回来了没？是，我女儿回来了，对啊，有时间就约出来吃个饭嘛……嗯，好，我会跟她说。”

        挂下电话，妈妈对着周筱说：“晚上去相亲。”

        周筱求救地看向在餐桌旁看报纸的爸爸，爸爸把报纸拿高，挡住女儿的视线，好一个见死不救的爹！

        “妈，我可不可以不要去？我昨天晚上才回来，好累，想休息一下嘛。”周筱只得对妈妈撒娇。

        妈妈瞟了她一眼：“是有多累，让你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让你下田。”

        周筱无计可施，死赵泛舟，怎么还不出现？！

        说曹操，曹操到，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周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淘着米，只是手微微颤抖。

        刚起床的弟弟揉着眼睛去开门，声音远远地传进厨房来。

        “你找谁？”弟弟的声音。

        “你不记得我了吗？”赵泛舟的声音。

        “你谁啊？”弟弟再揉眼。

        “都长这么高了啊你。”

        周筱都快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边给她上演“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的戏码？

        妈妈和爸爸疑惑地走出去，周筱跟在他们后面。

        “叔叔阿姨好。”赵泛舟微笑着说。

        爸爸和妈妈同时转过头来看周筱，周筱赶紧换上一个惊讶的脸孔，颤抖着指着他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姐姐的前男友？”弟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箭步挡在周筱的面前，一脸要打架的样子。要不是情势实在有点严峻，周筱真的很想感动一下的，她的弟弟都长成会保护姐姐的小小男子汉了。

        “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妈妈沉下脸说。

        赵泛舟还是挂着笑容说：“阿姨，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希望你和叔叔能原谅我。”

        “出去。”妈妈指着门说，手因为生气而有点发抖。

        “阿姨……”赵泛舟还想说什么，弟弟突然推了他一把，大叫道：“我妈叫你出去！”

        他一个踉跄，差点撞在门上。

        八个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先出去。”爸爸冷静地说，“现在大家的情绪都不稳定。”

        赵泛舟点点头，说：“阿姨叔叔对不起，让你们生气了，我在门外等着吧。”说完他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客厅。

        爸爸拿着清凉油给妈妈搽胸口，妈妈因为刚刚太生气而胸口痛。周筱不敢吭声，有点被吓到了，满脸泪水，都是她不好，是她害妈妈生气。

        “都什么年纪了，还学人家发什么火。”爸爸忍不住说了妈妈几句。

        “我能不生气吗？他还有脸上我们家！想当年我是怎么对他的，他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妈妈又气了起来，抬头正要说周筱，看她满脸泪水，语气缓了下来：“又不是骂你，你哭什么？眼泪擦一擦，难看死了。”

        周筱抹去泪水：“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妈妈没好气地说，拉了她坐下来，转过去跟爸爸说：“去把她刚刚洗的米拿去煮。”

        “那，你跟妈老实说，你跟他有没有牵扯？”妈妈拉着她的手说。周筱不敢吭声，心虚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

        周筱不敢看妈妈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趾头不出声。

        “天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难怪相亲怎么都相不成。”知女莫若母，看她的样子妈妈一下子就猜到了，“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妈，你别生气，我跟他分手。”周筱看妈妈好像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急了，“我真的跟他分手，马上就分。”

        “好，那你现在去叫他进来。”

        赵泛舟站在门口，盯着他们家门两边的春联发呆，时间缓慢得他能够数清楚自己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眨眼。

        周筱拖着沉重地脚步去开门，对着外面的赵泛舟说：“我妈叫你进来。”

        赵泛舟看了她一眼，看她眼神闪躲，心就沉了下来。

        爸爸和妈妈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妈妈对着进来的两个人说：“坐吧。”

        周筱绕过茶几坐在远一点的小沙发上，赵泛舟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下。隔着茶几赵泛舟想看清楚周筱的表情，但她老低着头。

        “叔叔阿姨，今天我来是特地来跟你们郑重地道歉的，希望获得你们的原谅，再给我一次追求周筱的机会。”赵泛舟从周筱那里得不到响应，心里更没底了。

        “哼，你也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演给我们看了。”妈妈摆出个资深老佛爷的态度。

        “既然今天你都来到我家了，来者是客，刚刚的态度是我的不对。”

        周妈妈扑朔迷离的态度吓得赵泛舟连连说：“不会，不会，都是我的突然出现太唐突。”

        妈妈喝了口水说：“这样说吧，我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她什么毛病没有，就是识人不清，但她年轻，识人不清也是正常的，错就错在我们这俩老的也跟着瞎起哄……当年把女儿交到你手上是我的失误，我也就认了，现在说什么都不可能一错再错。”

        “阿姨，您别这么说，一切都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对周筱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赵泛舟很诚恳地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爸爸突然说：“这也没有什么机会不机会的说法，当年我们是相信你会对她好，才放心地把她交给你，事实证明你并没有心疼她，既然你不心疼就算了，谁家的孩子谁家疼，你不心疼我们心疼。”

        爸爸妈妈的一番话说得周筱眼眶一热，又想哭了。

        “叔叔……我以后会好好对她的。”赵泛舟四面受敌，垂死挣扎，“以前我太小，不知道怎么对她好，什么事情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但现在我不会了，我知道怎么样对她才是好的。你们不原谅我没关系，但请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周筱，你表个态吧。”妈妈突然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筱说。

        周筱抬起头来，看了妈妈一眼，才转过去跟赵泛舟低声说：“我们分手吧。”

        没想到被倒打一耙的赵泛舟愣住了，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周筱说不出话来。

        电话响了半天，赵泛舟才回过神来，他是什么时候回到酒店的？

        “妈。”

        “泛舟啊，今天和周筱的爸妈谈得怎么样了？”

        “他们很生气。”

        “这样啊？那怎么办？”大妈的声音很是焦虑。

        赵泛舟突然灵机一动，是时候打妈妈牌了，虽然有点无耻，但只要有效就好。

        “妈，你能不能抽空来一下？”

        周妈妈对于女儿的表现很满意，煲了一大锅周筱最爱喝的凉瓜排骨汤准备好好犒赏她。

        周筱在房间里发呆，脑子里都是赵泛舟走出门时的样子，那么震惊，连她在慌乱中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都没发现。他会不会真的以为她要跟他分手了？她想给他打电话，但想起自己刚刚当着妈妈的面把他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了。

        “出来喝汤，我煲了你最爱喝的凉瓜排骨汤。”周妈妈推开房间的门，看到女儿拿着手机发呆，气不打一处来，“你最好别想通过朋友问他的电话，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筱看了她一眼：“知道了。”对哦，她怎么没想到问谢逸星呢。

        她心不在焉地喝着汤，脑子里转着要怎么跟赵泛舟解释她的临阵脱逃。

        但看在周妈妈的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她女儿从小就是开朗活泼的孩子，现在却失魂落魄的，眼睛还水汪汪的，感觉跟她说话大声一点就会把她吓哭。周妈妈看了周筱碗里的汤，她都喝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喝完？

        “汤都凉了，你在想什么？”周妈妈提醒道。

        “啊？哦。”周筱端起碗，咕噜咕噜把汤喝下，回到房间。

        周筱回到房里轻轻掩上了房门，给谢逸星打电话，发现谢逸星电话居然停机了，她再打给袁阮阮，竟然没人接，这回她是真的联系不上赵泛舟了。她想去他下榻的酒店看一下，但是不知道要编什么借口出门，而且如果她去了，他已经走了呢？想到这她就想哭，他会不会再一次不告而别啊？应该不会，他答应过她的，但是她说了要跟他分手，他会不会就觉得不用告诉她了？还是……她严重怀疑自己再这么想下去会疯掉。

        周爸爸被周妈妈硬逼着过来跟女儿谈心，刚推开门就看到女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吓了一跳，转身想出去，被门口的周妈妈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踏入女儿的房间。

        “筱啊，来，跟爸爸聊聊。”周爸爸拍拍女儿的脑袋说。

        “爸，我没事，不想聊。”周筱有气无力地说，她发现她现在除了装可怜外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不想聊啊，好吧。”周爸爸如释重负地走出去，周妈妈气得差点没弑夫。

        “你就不能好好跟她聊聊？”周妈妈拧着周爸爸的胳膊说。

        “你都听到了啊，她不想谈，你逼她也没用啊，再说了，你想谈怎么不自己去找她谈？”周爸爸说。

        “我都当坏人棒打鸳鸯了，还怎么好意思去说什么。”周妈妈没好气地说。

        “其实我想想好像也没有必要逼他们分手，你自己不是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周爸爸说。

        “你得了，少给我这么放马后炮。”周妈妈瞪了周爸爸一眼，“他当年搞得女儿这么难过，我给他点苦头吃吃怎么了，再说了，他要是真有心跟咱女儿在一起，这点阵仗就会吓跑吗？”

        赵妈妈十万火急地赶到机场，临上飞机前还拍着胸脯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别担心，妈来帮你追媳妇。”

        两个小时后，赵泛舟和赵妈妈离开机场，上了出租车，直奔周筱家。

        他们到周筱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叮咚叮咚的门铃响起，周妈妈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兔崽子赵泛舟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周妈妈皱起眉头问：“你还来干什么？”

        “阿姨好，这是我妈妈。”赵泛舟礼貌地说。

        “你好。”赵妈妈微笑着说。

        “呃，你好。”周妈妈条件反射地开始客套，“请进。”

        “请坐。”周妈妈对赵泛舟和他妈妈说，转头朝里面叫：“孩子爸，周筱，出来。”

        周筱走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赵妈妈也来了？

        赵妈妈看到周筱出来了，站起来牵住她的手。周筱乖巧地叫了声：“阿姨好。”

        “好，才几天不见啊，阿姨可想你了。”赵妈妈握着她的手坐下。

        周妈妈郁闷了，她女儿就这样被挟持着坐到那边去了？她咳了一声：“周筱，过来这边坐。”周筱乖乖地挪到妈妈身边坐下。

        “不好意思，我见到周筱太高兴了。”赵妈妈笑着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妈妈也只好笑着说：“没关系，有长辈这么喜欢她，我们也很高兴。”

        “是这样的，之前泛舟不懂事，做了一些对不起周筱的事，他当然有不对，你们不想原谅他我也明白。他当时还小，而且这件事很大部分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嗯……精神方面不是很稳定，他怕我吓到周筱。”

        周妈妈和周爸爸对看一眼，不说话。

        “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治愈了。为人父母的无非都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你们是，我也是，如果孩子们在一起过得幸福快乐，做父母的何不乐见其成呢？”

        “你这么说当然不无道理，但是我们放心不下。”周妈妈有点僵硬地说。

        “这也是，换成是我女儿我也会放心不下。”赵妈妈笑着说，“不过，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我还是希望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你不会忍心拒绝一个母亲的要求吧？”赵妈妈深深地望进周妈妈的眼睛。

        周筱和赵泛舟对视一眼，有点尴尬，怎么会这样？没想到赵妈妈是走连续剧路线的人。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周妈妈居然吃这一套，她也深深地回望进赵妈妈的眼睛，感动地说：“你的诚意我感觉到了，我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天哪，洒狗血的连续剧，你们都把中国妇女教成什么样了！

        在座其他三人冷汗直流，于是两人在父母的见证下，正式进入了试用期。

        第二天赵妈妈就飞回去了，赵泛舟住进了周筱家，于是在周筱家，你常常可以听到以下对话：

        “小舟，帮阿姨把菜洗了。”

        “好。”

        “小舟，帮阿姨把鱼杀了。”

        “好。”

        “小舟，跟阿姨一起去买菜。”

        “好。”

        “小舟，明天你起来做早饭，我很累。”

        “好，阿姨你好好休息。”

        “小舟，地是不是脏了？”

        “我来拖。”

        他们家多了个免费的帅哥用人，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某天，周妈妈带着赵泛舟从菜市场回来，心情大好，刚刚在菜市场，三姑六婆们那个嫉妒的眼神充分满足了周妈妈的虚荣心。

        “周太太，这就是你家周筱的男朋友啊，前几天不是说她还小嘛，原来是藏了这么个一表人才的准女婿啊。”三姑说。

        “长得人模人样是真的啦，就怕徒有外表。”六婆羡慕嫉妒，“做什么工作的啊？你就不怕你女儿将来要养他？”

        这群人仗着赵泛舟听不懂潮汕话，就当着他的面讨论起来了。

        周妈妈这才想起，这阵子忙着奴役他，都忘了问他是做什么的了，于是干脆就当场问：“小舟，你做什么的？一个月大概多少工资啊？”

        “我和朋友一起开了家公司，工资不固定，看每个月公司的营利。”

        六婆扬起得意的笑，好像在说，看吧，小白脸连固定的工资都没有。周妈妈面子拉不下来，追问道：“那到底你一个月有多少钱，该不会养不起我女儿吧？”

        赵泛舟愣了一下，一个月挣多少钱还真是不好算，看看旁边一堆虎视眈眈的三姑六婆，他大概明白了，笑着说：“平均的话一个月有个五六万。”

        “喂，我妈为什么心情那么好？”在饭桌旁等吃饭的周筱问忙来忙去的赵泛舟。

        “我讨她喜欢呗。”赵泛舟在周筱身边停下，看向周妈妈，周妈妈正背对着他们做菜，周爸爸在外面的客厅看报纸，他迅速地俯下身子，在周筱唇上啄了一口，转身说，“我去帮阿姨做菜。”

        周筱捂着嘴，瞪着他的背，恨不得把他的背烧出两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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