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试

腊月初一，白鹭客栈。

        五彩城位于五方十洲的西南，虽岁至隆冬，但天气并不极寒，比秋日多了一些舒朗冰凉，总体还是很舒适的。暮色尚浓，李花岚背着一柄木剑，来到了白鹭客栈门前。

        她抬头凝望白鹭客栈匾额上那清新俊逸的“白鹭客栈”四个大字。一人进的木门，除了匾额上雕有几枝梅花外没有额外装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户之家。可白鹭客栈并不是什么山野小店，而是这五彩城中最大的客栈。云亩百里，花开百样，不知是何人所造，常有外城来的客商在这里修养、宴客，平日里根本没有本地居民造访。

        进门后，所见的景象令李花岚大吃一惊。深花疏木，错落有致，见过山中四季奇景的她也吃了一惊，仿佛有人将四季景象同时摆放在一起，并且浑然天成，相映成趣。最令她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白鹭客栈内站满了人，连鹅卵石小路上也站了人！三人一堆，五人一团，有老有小。

        一个扎着童子头的少年拧起眉头在思考些什么，一个小眼睛胖青年在卖力地吃包子，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也来不及擦，一个年轻妇人在垂泪，在同旁边的小子说些什么，有三五个精瘦的汉子在墙角站成一排，双手拢在一起，面上发出愉快的神情，还有半赤着身子的练家子在空地上演练兵器，“呼啦呼啦”地拉出风声，亭子里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手持书卷仿佛在吟诵写什么。

        曲桥上八个人抬着一顶步撵正向这边赶来，依稀可见里面坐着一位头带金冠、身着紫衣的男子，湖边，一个头带抹额，白面朱唇的男子手背在腰后，似乎在观赏湖中的荷花。

        李花岚看到这么多出身、性格不同的参考人心下一松复又内心紧张起来。松的原因是自己也不是那么特别，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紧张的原因是因为紫玉山为五方十洲内四大修仙门派之一，声名显赫，来考试的人中不乏身怀异能的高人，自己能否考上呢？

        李花岚双手抱怀站在靠墙的最角落，陷入了思考。

        “你叫李花岚吧。”一个悦耳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她抬头一看，一个绿衣少女映入眼帘，她正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李花岚。

        绿衣少女头扎双辫，用绿色缎带系了垂到肩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又明又亮，唇边挂着明媚的笑意，仿佛被阳光洗过，绿色衣裳虽然料子粗糙但是仔细做了缝边，风一吹荷叶边的裙摆随风摆动，俏丽极了。她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少女，也对她笑了笑：“是啊。”

        “你一定在疑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我叫木小雅，和你一样住在夏蓬村，可能你不知道吧。我从家里的窗户望去常常能看见你进山采药，我爹和我娘是种庄稼的，我是半个种庄稼的，因为我还没有出师，这次紫玉山招考，我想当个修士，我就来了，我爹说‘考就去考了，我们家要出个仙人了’，我还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一个小弟，两头牛……”，她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话头，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我有个坏毛病，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我爹也常常因为这个骂我。”

        “不会”，李花岚轻声说，“能认识你真高兴。”

        “真的？”木小雅激动地握着李花岚的手，“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嫌我话多。我也特别高兴，刚才从芙蓉花丛那里看到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擦了三次眼睛才知道不是，我真是特别开心，连忙过来打个招呼。”

        李花岚抿唇笑了笑，表示赞同。

        “嘎”客栈大楼的院门被推开，有七八个身着相同白底蓝边长服的人从客栈里走出，走起路来脚底生风，却丝毫没有轻飘飘或是拖沓的感觉，身上都不约而同地挂了一柄宝剑。其中领头的女子看上去气度不凡，眉眼正色，目不斜视。

        “你说他们是谁？看上去好气派，一看就修为不凡，难道是紫玉山的师兄师姐？”

        “应该不是。”李花岚用手搭了个凉棚看向日出的方向，“现在还不到辰时，紫玉山的师兄师姐应该没有这么早来。而且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识，或以佩玉为识，或以剑或衣服上的纹饰为识，看刚刚的那几个人，每个人都带了一枚玉佩，玉佩上有一个‘悬’字，可见不是紫玉山，或是湘西的悬玉门。”

        “你看人好仔细，懂得也好多。我要向你多多学习。”

        “没有。”李花岚吐了一口气，“可能是我经常一个人的缘故，对于周围的人、事、物都有仔细观察的习惯，一来避免周围有用心不良的人害我，二来多熟悉熟悉环境我自己做起事来也方便。至于标识，”李花岚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那是我平时爱看传奇小说，连带着自己瞎蒙半猜。”

        “原来如此。”木小雅对着李花岚甜甜地笑了出来，又用手拉着李花岚的手臂，将头靠在李花岚的肩上。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人仿佛有一瞬的静止，李花岚和木小雅抬起头来，房檐上空划过一道蓝色弧光，一男一女共乘一柄长剑，霎时已来到地面。

        来人撑一把纸伞，是一个女子，一袭红衣，鬓边插一柄木簪，面庞沉静，从容不迫。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青眉远黛，眼似繁星，肤胜白雪，身材匀称，站姿笔直，远处繁花似锦，她却觉得这个女子的美丽更胜过繁花，李花岚心中响起一句诗句“美人如花隔云端”。从小到大，她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女子收了伞，立在檐下，站在靠李花岚不远的地方。男子有些年纪，上前和她说话，说了会儿话，女子朝老年男子深深拜了一拜，不知男子如何使出术法，只见他祭出一柄长剑，背手登剑，飘飘而去了。

        李花岚心中惊叹，想这就是“御剑术”吧。

        “你吃吗？”木小雅拿出挎包里的粿子分给女子。女子似是惊讶了一下，并不推辞，“谢谢”，她端详了一会就送入口中。“喏，给你。”木小雅将粿子分给自己和她自己一人一个。三人认认真真地吃起粿子来。

        “我是来自清风谷的沈灿星。不知道你们二位怎么称呼？”女子先吃完了粿子，清晰地介绍了自己的来处，沈灿星的声音令人心中凉爽，仿佛浸过山泉一般。“我叫木小雅。”“我叫李花岚。”

        “你是修士吗？”李花岚问道。

        “是的，我是一个修士。我们清风谷曾是东南的一个闻名遐迩的修仙大派。”沈灿星似是很有兴趣将来历一一道明，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现在也是一个修仙的门派。很遗憾的是，我的身体并不适合修炼，我从三岁开始修炼，十五年来不过刚刚到达‘炼气’，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经窍略通，更不用说‘御剑’，连驱动兵器都十分困难。”沈灿星目视前方，“我来紫玉山正是为此，我相信紫玉山一定能给我一个答案。”

        “你真是了不起。”木小雅叹服道，“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反反复复做不好一件事，更不用说把它告诉别人了。”

        “是的。”李花岚赞同道。

        “我和李花岚同村，既然我们这么投缘，之后我们就一起吧。”木小雅笑着看向沈灿星，又看向李花岚，好像发出郑重邀请一般发出了这个约定。李花岚心中涌过一股陌生的感动，轻声回答道：“如此甚好。”。沈灿星看着身边的这两个一个笑得明媚如花的少女和一个羞涩微笑的少女，大笑道：“如此甚好！”

        “铛铛铛！铛铛铛！”急促的招考锣声打破了广场上热络的氛围，激越而清脆的锣声传过花丛，传过枫林，传过湖面，传过曲桥，传过亭廊，传过高山，传过密林，一下子把人敲得清醒了，原先活跃的人群慢慢向院前涌来，李花岚一行人也跟随众人的脚步依次排列在人群后，由近及远，队伍慢慢延伸，排列整齐。

        白鹭客栈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位年轻仙人。

        当中的一位仙人发束玉冠，青丝如瀑，清朗俊秀，眉眼含笑如清风明月，让人心生好感并不由自主想靠近，眼神中却又有一股端正不可侵犯的浩然之气。

        左侧那位仙人束发齐整，眉眼如晚霞般绚烂，无比娇妍美丽，身材苗条，姿态玲珑，虽然她正笑得肆意灿烂可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冷冰冰地望着你一言不发。

        右侧那位仙人并没有带发冠，一缕刘海弯弯曲曲地耷拉在额前，其余随意地抓了用发带束在脑后，浑身透着灵动，大眼小脸，笑起来眉眼弯弯，没有中间那位师兄高大。

        人群逐渐安静，只有冷风拂面的声音和时不时可以听见的抽鼻子的声音，大家都等着考试的仙人发话。只见中间的师兄手释金光白卷，端正肃穆，朗声念道：“今有紫玉仙山，五方十洲之西南，我辈门人，皆以斩妖除魔、守护众生为己任。今邪魔蠢蠢欲动，欲坏人间秩序，兹望众位有志少年，投身我紫玉山门中，修习术法，锻炼心志，以守清平。特设三试，凡过三试者皆可成为我山弟子。”

        右边那位师兄拿起锣槌，用力地敲了一下铜锣。“铛！”

        “辰时已到，考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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