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探鬼宅

王临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诈尸了？

        这是听完那句话后钟迷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这也难怪，听故事的人总是下意识地以为故事中的人早已作古，但细细一想，那说书人并没明确表示王临的下落，只是说他晚年潦倒，行为疯癫，再一算时间，月梅死了也才几十年，若那王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活到现在也不奇怪。

        钟迷正想着，就听见下面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最先开口的是个半秃的老头，“哼，杀？那家伙给族里带来这么大的祸患，能杀早该杀了！上吊沉塘，什么不行？可这能让那个女鬼消停吗？当年事情一出，我和族长就绑了王临扔进翠玉楼里，还请天师作法超度，结果那女鬼掀了祭坛毁了法事，将王临又原封不动地扔了回来，唉……”

        老头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那现在怎么办？三天后就是正日子了。”最先开口的那个中年人皱着一张方脸，钟迷从上往下看，觉得他神似某游戏里的窝瓜。

        “哼，小云那贱蹄子！”另一位较年轻的男人愤愤不平，“我王家待她不薄，供她吃供她穿，就算她死了，百年后也会有人给她上一炷香，她竟这般不知好歹，居然跑了！”

        “我已叫人出城去追了，那丫头跑不远的。”中年人又转向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族长，咱们可是请青月派的天师算过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生辰八字能骗过那女鬼的丫头，万一她没法及时回来，那……该怎办？”

        钟迷听得心里一动，立马在房梁上坐直了

        那被称为族长的老人沉静肃穆，两手交叠按着一把龙头拐杖，稳稳地端坐上首，宛如一尊石像，听见中年人的话，他微微掀开眼皮，左右扫了一圈面色焦急的众人，张嘴就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家门不幸啊！”

        族长的嗓音沙哑浑浊，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沧桑与无奈，“你们知道，那王临便是我的堂兄，当年他执意要让那烟花女子进门，族中耆老万般劝告皆是无用，我眼睁睁地瞧着他与那女子浓情蜜意，瞧着他们家从镇内首富一点点潦倒破败，家人惨死，家产败光，不过几年，竟是家破人亡……”

        众人面有哀戚，中年人刚要开口劝慰，就被族长摆手制止了。

        “若只有他们一家遭殃倒也罢了，只可惜，来了个女鬼作乱。”族长继续道，“她凄然惨死，自然恨毒了王家，前前后后，折腾了王家快六十年了，我们不是没有请人超度她，是她自己不愿投胎转世，非要来祸害我们族人，我的女儿、孙女，还有你们的女儿孙女，都先后遭她毒手，到如今，我王家再不复昔年盛况，而她尤不知足，依旧步步紧逼，她也欺人太甚！”

        苍老的声音骤然发狠，屋里众人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面面相觑一阵，还是那个中年人上前试探性地询问，“族长您的意思是……”

        “我已托了青月派的金长老，替王家彻底铲除这个祸害！”族长将拐杖狠狠一顿地，“此事若成，我王家将合族并入青月派，此后受其庇护，就再也不怕了！”

        屋里又乱糟糟的，有人迟疑道：“听说青月派在北州横行无忌，做法多有不端，万一他们以势压人，索求无度，难道要拿全族人去填他们的坑吗？”

        “何况……”另一人忧虑道，“那女鬼如此厉害，咱们之前请的多少高人都折在他手里了，这……万一不成，这可怎么办？”

        “这个不必忧心。”族长缓缓道，“实不相瞒，我膝下幺儿早几年便拜入青月派，据他所说，此回来收拾那女鬼的是青月派掌门座下首徒，名为金桐，此人修为高深道法精妙，更别说还有整个师门的灵丹法宝供他使用，再则，就算他打不过，他师尊蒋肃也快出关了，不怕收拾不了那女鬼！”

        此话一出，众人悬着的心才稳稳放回肚子里，不少人还半抱怨半欣喜地道，“族长您瞒得也太严实了，这么久愣是一丝口风都没露……不过也好，也好，王家算是有救了！”

        高兴过后，又有人问，“那个逃跑的丫头怎么办？”

        族长沉下脸来，“无妨，她身契在咱们手里，纵使跑回家也逃不了。原本找她来，也只是缓兵之计，如今既要撕破脸，有她没她都一样……哼，我王家还容不得一个小丫头看不起。”

        众人纷纷附和。

        接下来讲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钟迷听了半天，觉得没什么重要的，干脆走了。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青月派的人会在这了，原来是来收小弟的。”钟迷缓缓走在街上，在心里跟系统说话。

        他还记得欺负小云的那三个人中就有一位“王师弟”，估计就是王氏族长口中的幺儿。

        【如果他们也要找月梅的话，跟宿主岂不是冲突了？】

        “他们要收拾女鬼，我要找魔镜碎片，哪里冲突了。等他们打完月梅，我正好冲上去捡装备，有人帮忙还不是好事？”钟迷不以为意，“至于其他……嗯，看来小云倒没说假话。”

        【宿主你在怀疑她吗，我看你那么护着她，还以为她是好人呢！】

        “我救人，跟她是好人坏人没有关系，在那种情况下，是个男子汉就该挺身而出。”钟迷顿了顿，“不过她表现得确实很可疑，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宿主接下来去哪？】

        “不是说月梅就在翠玉楼里吗？我们去翠玉楼看看。”

        说话间，暮色已然降临，夕阳低低地悬在地平线上，灿烂的金光洒满街道，将粉墙黛瓦刷得异常璀璨。路人行色匆匆，都急着赶回家吃饭，饭香伴着家人的呢喃软语飘得老远。

        钟迷呆呆地看着那夕阳，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妮妮最喜欢傍晚的时候缠着我出去散步了。”钟迷怀念道，“它原本是乡下的小土狗，我那次去乡下……送葬，顺手领回来的，它皮实，好养，不拆家，还通人性，就是太贪玩了，每天都得去外头跑好几圈，不跑就嗯嗯嗯地围着我转，缠得你非陪它玩不可。”

        “它可招人喜欢了。我花店附近有好几个学校，那些小学生妹每次放学路过都得进来摸它一把，跟它玩玩，我上门帮人送花的路，带它走过一回就能记住，有时候我忙就直接让它去送，它一次都没走错。”

        “妮妮脾气好，你怎么跟它玩它都不会生气，只有一次，我一个老主顾送来一只流浪猫，说他养不了请我照顾两天，我收下，妮妮就不高兴了，幸好后来那位老主顾跟他少爷把猫领了回去，不然还不知道妮妮要拆掉我多少花呢。”

        钟迷不知想到什么，又轻轻笑了，“还有一回我重感冒，躺床上什么都干不了，我怕它闷，就打电话托朋友照顾它两天，结果它自己挣脱笼子跑回家，我一睁眼就看见它蹲在我床前，把我吓了一跳，后来跟朋友打电话才知道这家伙是舍不得我自己回来的……我在床上躺了几天，它就在床前陪了我几天，哪都没去。”

        “我真挺想它的。”

        空旷的街道刮起微凉的晚风，带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而阳光照耀不到的某处角落里，一道颀长的黑影看着夕阳中感慨的少年，沉默地捂上自己的腰侧。

        那里隐隐传来些许颤动，温热，鲜活，急切，呜呜咽咽的，像是迷失的小动物在追寻自己的主人。

        “别着急。”黑影轻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

        钟迷饶过街口，停在一处破败的府衙前。

        在夕阳中好好怀念伤感了一把，钟迷就又投入到紧张的任务里，这回他打算直接进翠玉楼里会会那个女鬼，进去之前还认真地询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辟邪的物件。

        系统无语，【什么鬼画符桃木剑，你以为是去打僵尸吗宿主。】

        “这不都是鬼吗？唯一的区别就是僵尸很丑，而女鬼说不定很漂亮。”钟迷道，“别废话了，到底有没有？”

        【没，那些东西对已经成型的厉鬼绝对没用的。再说了，万一她身上真的带有魔镜碎片，你就算拉门大炮来都是白给。要是一把桃木剑就能制住魔镜，我们用得着千辛万苦把你找过来吗？】

        这个倒确实。

        钟迷没招了，只能咬牙硬上，他停在大门前，抬头仰望那灰白色的围墙。

        这显然曾是一座宏伟的建筑，高大的围墙足有三米高，即使天长日久风吹雨淋，也未曾减损分毫，一道厚重的铁门压在台阶上，两个张牙舞爪的虎头叼着门环，灰尘遍布，锈迹斑斑。

        一个青楼需要这么大的铁门和这么高的围墙吗？钟迷疑惑地想。

        他在外面绕了几圈，打量片刻，再走到围墙边轻轻一跳，身子便轻巧地攀上墙头。

        【宿主，如果魔镜真的在里面，那我接下来可能会被魔镜屏蔽，没法及时跟你联络，你要注意安全。】

        “……什么情况？”

        【魔镜为了隐藏自己会花很大力气制造一种能量场，在这个能量场里它能排除一切外来势力，除非靠主系统强力攻破，但主系统没法过度插手世界的事……所以基本只能靠宿主自己了。】

        “……”

        【不过宿主放心，我会好好监控能量波动的，有异常我立刻就向主系统写报告！】

        “等你写完报告，我骨灰都凉了。”钟迷无奈叹气，“行了，我会小心的，你去吧。”

        系统答应一声就消失了，钟迷骑在墙头，凝神看去。

        几十年人迹罕至，翠玉楼里草木疯长，早已将原有的建筑物遮得七七八八，钟迷只能隐约地看出焦黑的一角飞檐，在周围姹紫嫣红的花朵衬托下，仿佛湮灭在丛林中的远古遗迹。

        看来还是得进去。他想，接着纵身一跃。

        对现在的他来讲，三米多也不算高。借着树木缓冲，钟迷稳稳落地，刚要查探，就听得一阵破空之声。

        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直直朝他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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