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铺子

三哥全名王海龙，东北人，因为在家排行老三，年龄比我大几岁，所以我父亲叫他三儿，我则称呼他三哥。

        三哥的人生最高学历是初中，很早就来北京谋生，在我家的古董店干了也快小十年了，算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小时候，三哥总带着我在潘家园后身儿的胡同里装大哥欺负小朋友，没少被人告状到我父亲那。

        三哥人仗义，膀大腰圆的身材乍一看还挺唬人，在潘家园混久了，人头地头都熟。父亲年龄大了，我毕业后，父亲就不怎么来店里，一直是三哥和我照看着铺子。

        一日清晨，三哥像往常一样，背心裤衩、脚踢趿拉板，一缸高沫在手里摇晃，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四下撒摸来园子里的女性顾客，我则蜷在内堂木椅上，专注王者荣耀。古董铺子里的日常大致便是如此了。

        “哎，老哥，门口转悠半天了，进屋瞅瞅啊，屋里贼凉快。”门外三哥忽然说到。

        我潘家园第一李白正与对面焦灼厮杀，就听有人在门口说话：“不用不用，饿就搁这蹲一哈，不用进去。”

        小时候跟着父亲下乡收货，没少往陕西秦岭山沟沟里跑，这口音听就熟悉，常言道，八百里秦川峻岭，遍地挖出金疙瘩。倒不是说地里真埋了金子，历史上十几个政权在陕西建都，秦岭大山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王侯将相，随便一铲子下去，没准就出个考古大发现。

        这陕西人来潘家园，多数不是收货，而是送货来的。三哥这方面也精明得很，他刚说的话我一听就明白了意思。

        我连忙放下手里的战役，起身迎道：“老哥，外面蹲着齁热的，屋里，屋里聊会。我这上好的毛尖，昨儿刚从河南空运过来的。”

        三哥也打岔：“走老哥，屋里凉快凉快。”一边说，一边半推搡着把这人让进了铺子。

        这人看着六十来岁，身上透着股子煤灰味，面色黑黄，脸上褶子不少，应该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状况。

        我给三哥使了个眼色，三哥麻溜的跑内堂去，不一会端出一个玻璃杯，里面沏了我昨儿在农贸市场买的散装茶叶，递给这人道：“老哥喝口热茶，咱坐着聊。”

        我看这人局促的喝了口茶，便笑道：“老哥，贵姓。”

        这人道：“饿姓个张，老板。”

        我笑道：“张老哥，一听您这老西儿口音我就亲切，小时候我可没少往你们那边跑，八百里秦川黄土飞扬，三千万老陕共吼秦腔。这我们小时候都学过。”

        三哥乐道：“可不咋的，我没事就爱整碗臊子面，那卤子老香了，哎你别说，咋还有点饿了呢。”

        张老哥显然不想跟我们说闲话，闷声半天，才道：“老板，腻这收东西不收？”

        三哥看了眼我，我点点头：“张老哥，收货还真是我们一项业务。”

        三哥在一旁帮衬道：“老哥，您还真找对地儿了，您外面扫听扫听，整个潘家园，还就我们‘藏宝斋’收货靠谱，价格可是童叟无欺，良心买卖几十年了都。”

        我摆了摆手，示意三哥住嘴，他没边没沿的忽悠惯了，这张老哥不像是油子，别再给忽悠跑了，连忙道：“张老哥，我们经常接待像您这样的主顾，每个月都有人往我们这送货，你这若是尖货，我们铁定能收。”顿了顿，又道：“但您也知道，我这间铺子声名在外，经常有人拿着新货过来蒙人，我们也得掌掌眼。”

        是买卖先压三分利，我稍稍施点压，张老哥果然急道：“饿这个绝对不糟怪！是刚在矿里挖出来滴东西！”

        我给三哥使个眼色，三哥立刻会意，起身关了铺子门，我笑道：“张老哥，这潘家园人多嘴杂，你若是有好货，让别人听了难免惦记你。这样，咱们去内堂，你拿货出来我掌掌眼，若是好货，价格好说。”

        三人内堂坐定，张老哥从随身黑布兜子里拿出个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将里面东西递给我，神色紧张，好像生怕我杀人越货似的。

        我笑让张老哥放松，随手接过东西，放在手里观瞧起来。

        这是一块椭圆形玉器手把件，玉制还算温润，但是并不完整，外形像一滴水被从中间切开，断面上雕了花纹，整个东西的器形简约，雕的什么东西一眼不好分辨，但是看着雕工还算不错。

        张老哥全程谨慎盯着我，我看他揪着的脸，无奈道：“老哥，您这东西是个老物件，外形看是三国时期的玉器风格。”

        张老哥连忙道：“值个多少钱？”

        我皱眉道：“别着急老哥，虽然它是个老物件，但是并不完整。我们暂且说它是个三国时期的青白玉山料雕攥的手握文玩球，但是您看，它只有一半，这就是行话说的残件，古董行讲究买整不买零，而且这件东西在地底下时间太长，沁色太重，形也不规矩，除非您能找着另一半，否则的话…”

        张老哥听我这么说，急道：“那这个腻们还收不收嘛，不要的话东西还饿，饿去问个别家。”

        我笑道：“您别着急，这半个球，我们也能收，虽然残品价值会低些，但毕竟是个老物件，我们也给您个公道价。您看，3万块怎么样？”

        张老哥听了我的报价，一个手抖，玻璃茶缸没拿住掉到了地上。急道：“三万？嘹咋咧，腻给现钱不？伙计等着饿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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