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Vol.0起源（8）

骑车将上长愿桥的时候，荀思耘听到风声里夹杂着呼救。

        几个混混半拖半拽地拉扯着一个年轻女生，要把她拖到夜晚无人的公园里。这样空旷而寂静的夜晚，女生的绝望可想而知。此处没什么人经过，得救的机会极为渺茫。

        可这样绝望的境况下，那个女生看见自己只是个文弱学生妹的时候，却只让她快点跑。

        跑自然是不能的，先报警也来不及，最近的派出所离此处也要十多分钟。

        荀思耘扔开共享单车，单手抽掉脖子上的围巾，用了巧劲一甩，就自然拧成更细的一条。

        这不是第一次一对多，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质”在敌方手里。

        要保证对面那女孩的安全，那么自然投鼠忌器。

        我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在我眼前发生。

        愤怒点燃了她的心，血流根据心脏下达的战令奔涌而出，如同战锤敲击着鼓膜。

        风一度在她耳畔停滞，冷得如同新结的冰。

        随着心跳的加速，周边信息和进攻路线在她眼前一一展现。

        对方五人，一人挟持受害人，一人拎着女士通勤包，一人手中有酒瓶，除此之外没有明显可见的武器。

        ……也对，现在普通人能随便买到的最接近凶器的东西都在五金店里，这几人看起来也不是经常修理家居的样子。

        色厉内荏，脚步虚浮，对付受害人全靠体能优势。说明这几人没有任何量级真正对等的打斗经验和技巧。

        冷静、冷静。

        她当下的第一要务，不是让这五人立毙当场，而是要受害人以最快速度脱离危险。

        白色箭头指向更改，剩下一条最迅捷的路线。

        刚刚在听见呼救的时候，就已经把随身带的一根扳手塞进了校服的内侧口袋。

        加油小荀，现在你一个人包围他们了。

        ……

        她抬眼，从眉弓的阴影下望向对面，宛如看着已死之人。

        然后那些小混混看到，路灯下，那乖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孩动了。

        接下来的几秒便如同恐怖电影里关掉配乐的一场戏。

        噔、噔。

        这是心跳还是那小怪物的脚步？

        关于毂京的各种灵异传说纷纷涌上脑海，猎人与猎物身份倒转，恐惧突如其来摄住了这几人的心魄，这下谁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看到那小姑娘突然以一种非人般的速度向他们冲来。

        她蹬上长愿桥的栏杆，借力，围巾缠上当中一人的脖子。一拧，一绞，一拉，那人挣扎中松开压制着受害人的手，向后摔去。

        后脑磕在未打磨的大理石路缘上，深色的血极为缓慢地爬出，和黑色阴影融为一体。

        解决了一个，还有四个。

        少女落到人群里。

        咚。

        荀思耘下意识低头，一摸口袋。

        鹅，翻身太猛，扳手掉了。

        这一声响，惊了在场所有人。

        好像是突然感觉到她身上的活人气，突然顿悟原来她也是个有破绽的凡人。神经递质不知释放了什么假冒伪劣激素，让这帮小混混觉得这如同鬼怪的女孩不过也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东西。

        同伴生死不知地倒地，血污爬满路缘。

        原本绝对压制的优势被人打破，这几人恼羞成怒，打定主意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一点颜色瞧瞧。

        他们被同伙身上的血味催化了恼怒，一拥而起。

        荀思耘看着突然讲起兄弟义气的几人，扯了扯嘴角。

        “这么急着送人头吗？”

        啧。这是什么感人的葫芦爷送娃娃情节啊。为什么不能像打鸟那样，打落一只，剩下的全都识相飞走呢？

        心跳再次加速，视线中对方的动作无限放慢，所有落点的预判都了然于心。

        侧身蹬上路灯，灵巧翻身，从上躲过几人的扑袭。

        膝盖重重落在一人肩上，坚硬的关节和恰到好处的施力点，让此人瞬间失去平衡。

        混乱中，一人指着小李大喊：“别让那个□□报警！”

        一人撑着满地碎石爬起。

        一人趁乱去捡荀思耘不小心掉落的扳手。

        这所有的动向被荀思耘捕捉，白箭头指向变化，一切发展如自己所料。就像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剥茧抽丝后，每一个步骤顺理成章。

        受害人不再收到挟制，此时危险最大的是手持酒瓶的一人。他大声骂了一句，在栏杆上一把敲碎瓶子，恰好碎成了利器，向荀思耘袭来。

        “小心——”

        小李的惊呼还未出口，便惊讶看到局势瞬间扭转。

        目光锁定，动向预判。一扯，一拽，将酒瓶男勾进攻击范围。在肘关节尺神经上一捏，酒瓶自然脱手。

        绞着围巾往下一拉，脆弱的下颌先重重撞击膝关节，又落到了满地绿玻璃碎片上。

        因为张不开下巴，这人的惨叫只能从嘴角溢出一丝，听着又凄惨又搞笑。

        剩下三人瞳孔微缩，本能后退半步。

        她眼中是冷静的火在燃烧，微微歪歪头，活动一下手腕。

        还站着的三个人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孩手中输得这么惨。

        “这就怂了？我还没玩够呢。”

        荀思耘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甜美笑容。

        “妈的。”

        海胆纹身啐了一口，抹掉嘴角磕破的一点血迹。他明白现在的战况已定，冲上去也只会步那两人的后尘，但此时要逃，又觉得很没面子。

        他犹豫一下，给左右两人递了个眼神，率先向荀思耘出手。

        刚刚只是败在了太过大意，一个一个送，被这小东西挑出来一打一。如果他们几人一起上，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海胆纹身眼中上过一丝厉色。他们都带了刀，刚刚事发突然没有掏出来，以为只是来了个新玩物，太过大意。

        三把折叠刀同时刺来，浓厚的恶意让荀思耘的直觉开启到极致。三把明晃晃凶器的攻击范围和力度瞬间明晰，交织成一个难以躲避的刁钻夹角。

        战局外，小李挣脱了桎梏，软着腿去够自己的手机。

        她稍微有点发抖，应激反应退去后，过分透支的身体连站起来都困难。

        深知自己对战况帮不上任何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联系警方寻求外援。可翻着满包的工作材料和其他杂物，越着急就越找不到手机。

        在哪里？在哪里？她指尖冰凉，满是冷汗。

        而就在这时，小李面前出现一只玄黑的机械手臂，正握住她套着“早日退休”保护壳的手机。

        向上望去，玄黑的甲胄亮起轻微的光，在夜色中勾勒出机甲骑士的影子。

        小李微微睁大双眼。这是传闻中毂京的黑夜守护者，只闻其人不见踪迹的机械义警。

        “打分区专线，出警更快。”

        那带着杂乱电流的声音如此说。

        ……

        小李用一只手捏住自己颤抖的手指，按下报警电话。

        缇骑如鬼魅般加入战局，接下来的事情便毫无悬念。

        在现代科技面前，人海战术和赤身肉搏基本上毫无胜算。缇骑对付这帮人，简直就像开着高达暴打消防栓，金腰带切磋幼儿园小朋友，那完全是单方面屠戮。

        玄黑甲的义警此刻无需用黑夜隐藏自己的踪迹，微微亮起荧光的装甲因高速，在空中留下虚幻的影子。

        动作干脆，毫无多余，力度恰到好处地拿捏着最痛却不致伤致命的分寸。

        想起被荀思耘放倒的那两个人的惨状，剩下三个被这突然出现的机甲骑士暴揍时，竟然诡异地生出一丝庆幸：

        太好了，至少义警下手比较有分寸吧？

        于是不约而同放弃了继续当义气兄弟的想法。

        缇骑毫不客气，三两下缴械后，一人脖子上来了一下，于是地上又多了三个葫芦娃。

        缇骑料理这几个人的功夫，趴在地上装王八的酒瓶男手脚并用，往远处挪了挪，爬起来就想逃。

        这自以为很谨慎的动作被荀思耘捕捉。

        少女捡起掉落的扳手，顺着白箭头指明的抛物线扔出，正巧砸在逃跑那人的后心。

        酒瓶男的下巴在地上又磕了一次，这次碎裂的声音更惊悚，听起来恐怕只能换新的颌关节了。

        抛物线完美，荀思耘满意一笑。

        只是手腕上传来巨力拉扯后的疼痛，她从未预料过会在这种环节受伤，不由皱眉。

        没人说过扳手挥起来这么重啊？平时单手拿只觉得有点沉，但没想到惯性带动后这么难掌控。只一下，就感觉手腕要撕裂了，以前练单手空翻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工伤吧？这绝对算工伤吧？

        警笛由远到近响起时，这几人已经整整齐齐被困在电线杆上，缇骑还颇有兴致地绑了一个双层蝴蝶结。

        荀思耘只想问，这身机甲她见了两次了，只觉得设计贴合人体线条，也没看出来哪里可以装东西。

        所以这绳子和布基胶带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啊？

        小李已经不抖了，靠着栏杆坐在桥上发懵。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亮着，上面是报警记录。

        荀思耘轻轻走过去，将校服外套脱下给小李披上。

        她知道碰见这种事情，当时也许会因为情绪激动而爆发出超乎平常水平的力量，但一切尘埃落定后反而会因为体能和注意力的高度透支而发冷发抖。

        她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时还不能很好控制，等结束后抖得没法自主行动。而且透支太大，心脏仿佛成了个空壳，眼前发黑就要晕过去，吃了好几块巧克力才勉强缓过来。

        荀思耘握住小李的手想安慰她，却反过来被小李心疼了一番。

        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姑娘反抓住荀思耘的手，话还没出口，眼泪先落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擦，哑着嗓音对荀思耘说了许多话：伤到哪没有？怎么这么大胆就敢一对多？不过说得最多的还是谢谢。

        缇骑好像见不得这种感人场景，靠在柱子上抱着手臂。忍耐了一会之后，清清嗓子问两个姑娘：

        “喝奶茶吗？”

        荀思耘悚然扭头：！！

        你怎么还没走！义警不是应该很忙吗？

        小李倒是惊奇地不得了，她从前觉得义警是极为遥远的都市传说，就像科幻作品里的角色，几乎可以和那一身冰冷的机甲画上等号。

        可从来没想过，这极具力量和科技感的机甲下面，也是一个会喝奶茶的人。

        缇骑听了这话特别不乐意，原本只是微弱荧光的机甲竟然开始变换颜色。

        荀思耘：……

        跟古早迪斯科球一样啊！！！不对，这光为什么还是很有时尚感的灰调莫兰迪色？？？

        荀思耘无语凝噎：格调在哪里？高冷在哪里？帅气在哪里？那天单手扛人跳八楼的英姿在哪里？

        ……为什么一个超级英雄的盔甲会有这种离奇功能啊？这在战斗中有什么实际意义吗，想悄悄发光然后亮瞎所有不法之徒？

        已经可以想象今天过后缇骑在网上的形象了，从水鬼变成五颜六色的节日限定版彩灯水鬼……

        小李却逐渐从后怕和脱力中缓过来，看着这离奇的斯内普跳钢管舞场景，冲缇骑感激地笑笑。

        她明白义警是在帮她转移注意力，不要再回想今夜的事情，以免掉进记忆的兔子洞里。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缇骑的黑甲下是什么人。但此时好像连夜风都柔和起来。

        警方来了之后，就是把嫌疑人全部打包带走，另外也请两个受害者一同去做笔录。

        缇骑早在警方来之前就关了迪斯科彩灯功能，恢复成一身玄甲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觉得在合作对象面前还是要维持一下正经人的形象。

        那玄黑的机甲义警有条不紊地和警方交接嫌疑人和证物，留下现场录像，看来是经常合作的关系。

        虽然知道缇骑肯定是在官方挂过号的超级英雄，但看着快两米高一身科幻感的机甲骑士和人到中年还有点过劳胖的人类警官交接事务的场景，还是觉得很迷幻很有违和感……

        一个年轻警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缇骑的机甲，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我也想摸！荀思耘猫猫头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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