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吴望舒舞完一场，收剑站立，傲然的身姿，树立于崖上。
李静安鼓掌赞道：“身姿轻盈，剑势飘然，好剑，好剑。”
听到这话，吴望舒却没有开心起来，“我师父说平沙落雁剑有一股苍莽之感，剑势应当苍劲雄浑,绝不是飘然。看来我练的还不到家。”
拍马屁拍错了的李静安，有些尴尬，其实他看不出什么感觉来，只是觉得软绵绵的，没什么高明的地方，应该没青玄剑法好。
不过他没有明说，而是笑了笑道：“平沙落雁，你听这四个字，哪有苍莽苍劲之意？我看未必是你没练到家。”
吴望舒转头朝他看来，眸子带着疑惑,“你的意思是我师父练错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李静安拔出自己的剑，随便挥了一招平沙落雁剑里的剑法，“你看这招如何？”
吴望舒点头，“是飞雁南渡，不过你用得不是很好，似乎剑势有所凝滞。”
李静安点头，“那你看出了苍劲之意没？”
吴望舒皱眉想了一下，“有，但……不是很饱满。”
李静安笑道：“那就是了，我才十六岁，年龄这么小,怎么会有可能挥出的有苍劲之意的剑呢？我能挥出的剑，肯定要么是锋芒毕露，要么是飘然卓绝！”
说罢，他又挥出一剑“飞雁南渡”，但这一次的剑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肆意猖狂，毫无掩饰。
吴望舒立刻懂了，“你的意思是，我要练适合自己的
剑。”
李静安说道：“我记得《青岭剑经》上写，剑道茫茫，唯意唯一，大概的意思就是，剑法虽多，但同一种剑法，未必就只有一种练法，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
吴望舒点点头，“那我再试试。”
吴望舒再次舞了一遍剑，剑法看起来果然好多了。
吴望舒收了剑，笑道：“果然感觉比先前顺畅很多了，以前我练这个剑法，总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手上总有一种不得劲的感觉，但现在没有了。”
说完，她又眼神灼灼地看向李静安，“李静安，谢谢你。说好的，我帮你练剑，却反过来，让你帮我了。”
“无妨。”李静安笑道：“我也学会了不少，至少现在我已经会了几招。”
“会了几招？”吴望舒诧异，“你学的这么快吗？”
“很难吗？”李静安熟读过剑经，因此吴望舒只要一显露剑招，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学得很快。
再加上他记忆力很好，又知道心法，所以只要看一遍，他就学会了。
吴望舒道：“很难啊，你知道当初学一招需要多长时间吗？差不多一个月，那还是在我师父的指引下，才学的那么快的。而你只是看过我练了一遍，你就学会了几招。这怎么可能？”
李静安笑道：“剑法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反正逻辑规律就那么点，再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于我而言，它们就是一些
技巧组合罢了。”
说完，他便将平沙落雁剑耍了一遍，而且剑法凌厉，迅猛无比。
吴望舒在一旁直接看呆了，这哪是会几招，不全都会吗？
收剑树立的李静安，被崖下的寒风吹动两鬓长发，从侧面看去，不也是玉树临风一少年。
吴望舒不由得看呆了，此前她就觉得李静安好看，现在更觉其英俊，少有人能比拟。
如果非要找一个人的话，那应该就是那位了。
“如何？”李静安转过身问道。
“厉害的厉害的。”吴望舒回神赞叹道：“比我厉害多了。”
李静安笑道：“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对我有些信心了？”
吴望舒还是摇头，“这是两码事，你学得快，不代表你厉害，武子石不管怎么说，都是内门弟子，你虽然会了这门剑法，但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吧。”李静安也不争辩，舞了一个剑花，又说道：“既然你我都会这个剑法，不如比试一番如何？就当相互砥砺了。”
“好啊。”
吴望舒欣然答应，正好她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
二人一对眼，立刻展开了剑法，都以平沙落雁剑对打。
只是吴望舒的剑法多了一股飘然之意，而李静安的却是狠厉之气更多。
两人交手十余招，最终李静安身形一侧，背转长剑，使出一招“沙洲寒夜”，从背后刺出，点在吴望舒的胸前。
一招定胜负。
吴望舒望着这个背影，张了张嘴，而后
才说道：“想不到我在你手下只能走这么几招。”
李静安笑着转身，收回了剑。
的确，与另外几个女子比起来，吴望舒的天赋差得有些过分了，但丝毫不减她在李静安心中的好感。
“是啊，所以是我比你厉害，你以后不用再替我强出头了，该换我保护你了。”
吴望舒微微脸红，又有些不好意思，先前要不是自己出面说那些话，李静安也不用为了不让自己为难，而站出来。
说到底，还是自己“多事”了。
“抱歉啊，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李静安笑道：“你抱歉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而且，我也厌烦了点头哈腰的日子，是该挺起胸膛做人了。
以前我是个山野小子，只是个挖草药的，身份低微，势单力薄，所以无论遇到谁，我都会让他三分，给他七分薄面。
因此世人都以为我殷勤谄媚，是个阿谀奉承的角色。
其实，我只是不想弄得大家都不好看，争强斗胜没有意义，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面子，打得头破血流，更是愚蠢。
不过，既然现在大家都喜欢以这种方式处世了，那我也不介意驳驳一些人的脸。
喜欢找不痛快，那就给他们不痛快就是了。”
吴望舒望着这个看着有些陌生的男人，小心翼翼道：“你要怎么做？”
李静安又恢复笑容，“还能怎么做？既然那位要和我斗，那我就只好和他斗了。不然所有人都以为我好欺
负。”
吴望舒道：“你真的有把握？”
李静安点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实力，但我不觉得他能赢我。而且他也不可能赢我。”
吴望舒问道：“为什么？”
李静安抽出长剑，将剑身高高举起，指向苍天，“因为，我是李静安！”
吴望舒从未看过如此意气风发，自信绝尘的李静安，一时痴迷了起来。
她好像在李静安身上看到了那位的影子，李静安似乎有着与那位相同的气息。
真龙天子？
辞了吴望舒后，李静安还是要去巡逻。
虽然下起了雪，但李静安丝毫不觉得寒冷。
他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铜雀溪下游走去，不过行到一半时，他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只是那人穿着黑衣，蒙着黒巾，看不出是谁。
李静安站定，那人也不多话，直接冲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对着李静安就是一顿猛削。
“青玄剑法？”李静安看出对方的剑法，双臂一展，如大鹏展翅一般，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那人紧跟过来，迎面就是一剑劈下。
李静安也拔出剑来，简单格挡了一下，察觉到对方的力道不大，便知对方可能才纳气境，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又见他虽然使用的是青玄剑法，但明显剑法不纯，招数不够熟练，一看水平就一般。
不过他出招倒是急速，而且步步紧逼，很明显是在逼自己出手。
李静安大概猜出这人的来意，“原来是来探
底的。”
李静安心中冷笑几声，然后故意与他交手了几招，但始终未动真本事，只是勉力抵挡，不显露任何剑法。
那人看李静安似乎也的确没什么本事后，便不再试探，而是转为急攻，似乎要伤李静安几分，不过他出手都很有分寸，不会往致命伤口上刺，只会瞄准手臂和大腿。
李静安知道对方是要表功，便大方地露出一个破绽来。
那人心中一动，长剑迅速一撩，割破李静安的右臂。
“哎呀！”
李静安大叫一声，佯装受伤不轻，还故意没抓稳剑，把剑也弄掉了。
那人喜出望外，嘿嘿一笑，用剑指着李静安，“哼，你……”他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怕声音被李静安记下，就忍住了几句讥讽的话，收剑便跑开了。
看得出来，他的步法极其欢快。
李静安等他走后，才慢悠悠地捡起剑，又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只是一些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了。
“看来这家伙还挺谨慎，知道派个人来探我的底。只可惜你派的人实力太低了，想知道我的底可不太容易。”
他包扎完伤口继续巡逻，全然忘了刚才的事。
……
武子石的房间内。
“如何？”武子石打坐盘膝，轻声问道。
“已经打探到了，那人水平一般，连我都不如，而且他根本就不会剑法，连青玄剑法也不会。武师兄，你可以无忧了。”那人回来后，兴奋地说着。
“连你都不如？”武子
石睁开眼问道。
“是啊，师兄你看，这是我和他交手时，刺伤右臂留下的。”那人把长剑上血迹递给武子石看，“我和他只交手了十几招，就刺伤了他。很明显他本事一般，恐怕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个外门弟子都打不过。”
武子石望了那血迹一眼，不由得不屑冷哼一声，“原来是废物一个，那他怎么敢那样和我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他就是死鸭子嘴硬，过一时嘴瘾罢了。恐怕他自己现在也后悔得很。”那人笑着说道。
武子石点点头，又说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等大比武结束后，我会教你最后几招的。”
那人喜出望外，连忙叩首，“多谢师兄。”
……
余下三日，李静安都在修炼青玄剑法，至于吴望舒的平沙落雁剑，李静安觉得真没有青玄剑法好。
只是吴望舒非认为平沙落雁剑更好，却并不怎么用心练青玄剑法，这让李静安有些无语。
不过他也没打算再劝这个傻丫头，临时更改剑法，本就是大忌，更何况那傻丫头的天资还一般，能修炼完一套剑法，就已经很不错了。
等到大比武这日。
李静安早上随便眯了一会儿，这才前往青玄峰的一个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已经汇聚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外门弟子。
也是，青岭山外门弟子总共五千人左右，青玄峰虽然算是几个峰之间，实力比较高的，但也只占了六百多人。

而内门弟子，又只有总数的七分之一左右，大概八十人。
这已经算是不少了。
一些峰里的内门弟子，还不足十人，和青玄峰的真传弟子差不多。
这也从侧面说明，青岭山人才凋零，虽然总人数有十万之众，但真正能称得上战力的，其实就几百人，而能堪大用的，不过几十人。
至于顶级战力，能放到群山比较的，那就更少了。
青岭山截至目前，才一位火魄境高手，这放在人才辈出的仙门之间，显然不太够看。
好比，李静安一直惦记的兽谕宗。
火魄境有好几位，就连趋阴境和赴阳境都有。
前些日子，还说他们一位长老突破了长生境。
兽谕宗的地位一下攀高了不少，虽然还未达到一流仙门，但已经在二流仙门里，算是个中翘楚了。
李静安得知这些消息后，心情沮丧了不少，生怕自己报不了仇。
原本他还打算继续按照原来的行事风格一步一步走，但他发现那样太慢了。
他很怕等到自己走上一个台阶的时候，邵剑星已经站上了更高的台阶。
他在进步，别人进步更大。
这样，他还怎么报仇。
所以，思来想去，李静安觉得也要提提速了，至于“树大招风”，这个顾虑他也只能暂且放到一边。
现在，他要进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有资格进入藏经楼才行。
他正思索着，后面来了一个小姑娘，背着小手，悄咪咪地靠近，伸出右手在李静安
右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然后她快步挪到李静安左边，准备逗一逗李静安。
但李静安却直接向左边转了过来，“嘿！”
小姑娘瘪瘪嘴，“不好玩。”
李静安笑道：“那我们从来一次？”
“好啊好啊。”
小姑娘连忙后退。
李静安则一本正经地装作还在思考。
小姑娘再次蹑手蹑脚靠近，然后还是在李静安右肩上拍了一下。
李静安连忙向右转去，“谁？咦人呢？”
“我在这儿！”小姑娘从左边突然跳出，嘻嘻笑着，一双眉眼笑成了月牙，可爱又灵动。
“哈，吓我一跳。”
李静安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担惊受怕。
吴望舒笑得前仰后合，“你这人真是有趣，你不觉得幼稚吗？”
“不觉得啊，我觉得挺好玩的。”
李静安细细打量起这个少女。
今天吴望舒穿的是一件红色劲衣，多了些鲜衣怒马的飒气，少了一些以往的宝气，更加引人瞩目了。
从她出现以后，李静安就注意到不少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其中不乏一些内门弟子。
一些人更是对他投以嫉妒愤恨的目光。
李静安早料到会这样了，虽然他以往都会可以回避，但现在他不想回避了，反正今天他准备大展身手，扬名立万。
那时一样会有不少人嫉妒，现在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吴望舒似乎也注意到附近的目光，小声道：“好像给你引起麻烦了欸，我先走了啊。”
李静安觉得无所谓
，不过想着老实被人这么盯着，也很烦，便点头道：“嗯，一会儿，我们场上见。”
吴望舒嗯了一声，然后背着小手，蹦蹦跳跳就往她那群姐妹身边跑去。
今日大比武，这些仙子们一个个都穿着艳丽，色彩缤纷，落在这广场上，就像是一副画卷的百花图，争奇斗艳，绚烂多彩。
那些男弟子也不差，都穿了各自好衣服出来，家底丰富的，还披上了法袍，光蕴闪耀，符文涌动。
一个个的“珠光宝气”，傲视群雄。
李静安站在中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好在他自己并不看重这些，因此也没太在意。
“师兄，一会儿比武开始了，要不我先去会会那小子？你看他那损样儿，和吴师妹有说有笑的，我看着就来气。”尚元思，也就是三天前偷袭李静安那人，他望着吴望舒交谈的李静安，愤愤不已。
武子石瞥了一眼，眉头微皱，“不必。既然我答应了他的挑战，你要是先把他打败了，谁来挑战我？我又怎么在众人面前，让他颜面尽失？”
“哦~是是是，是我没想周到。”尚元思长得尖嘴猴腮地，恨恨道：“可是，那家伙和吴师妹这么亲密，我真是看不过去。要不要我过去警告他两句？”
武子石冷哼一声，“让他这会儿先得意就是，一会儿就让他好看。”
说罢，甩甩袖子，便朝内门弟子聚集的地方靠去了。
尚元思等武子石走后，这
才收敛了谄媚神色，恢复了少有的淡定儒雅，宛如换了一个人。
片刻后。
那些长老也来了，除了峰主卓青柠，也就是青玄长老，还有一众侍峰长老，他们曾经都是峰主的备选人才，实力不低。
一行人化虹而来，落在广场高台之上。
青玄长老卓青柠居中而坐，其余长老各自按照辈分向两侧排开坐下。
侧旁一个临近卓青柠的白发老者笑道：“今年的大比武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一些啊。”
他的左下，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今年来的外门弟子比往年多一些，而且其中不乏一些好手，说不定就能发现几个好苗子。”
“就算有好苗子有什么用？我们几个都有真传弟子了，难不成还要再收？”对面一个中年妇女长老开口，她的腰间挂着一把蓝鞘长剑，即便是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也一直压在剑铗上，好像生怕那长剑会飞出去一样。
“收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真要是看到好苗子了，我一样会招揽。”那老者说道：“就怕，到时候几位看不过去，要出来和我抢。”
“这你就想多了，无论看到什么样的苗子，我都不会再要了。于我而言，只要收一个弟子就行了，能教出一位剑师，就算烧高香了。”那中年妇女说道。
其余人纷纷点头，似乎都没再收弟子的想法。
“教出个剑师谈何容易，你以为……”那老者说着，朝卓青柠看了看，随后笑着摇头
，“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天分的。”
中年妇女道：“只是愿景罢了，并不强求。对了，峰主，听说前些日子你收了一个徒弟，那弟子天赋如何？”
卓青柠穿着素雅，面上不苟言笑，淡淡道：“在我之上。”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惊。
卓青柠算是青岭山建山以来，剑道天赋最为杰出的一个，二十四岁时就修成了金丹境，容颜便定格在了那个年纪，天赋之好，让那位老祖都惊叹不已。
而现在她新收的那名弟子，天赋竟然比她还要好，那日后的成就，不得更高？
那白发老者问道：“敢问峰主，这弟子如今什么境界？”
卓青柠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归元境，应该快金丹境了。”
白发老者再问：“他多少岁？”
卓青柠道：“二十一。”
那白发老者呼出一个浊气，“二十一就要进入金丹境，天赋果然惊世骇俗。有他，我们青玄峰有望了。”
旁边那妇人说道：“何止是青玄峰，就是青岭山，也要上一个台阶了。或许百年之后，青岭山就有资格升入二等仙门。”
众人点头，都对未来充满期盼。
末座一名长老出声道：“峰主，时间到了。”
卓青柠微微点头，示意他去主持。
那人拱手作揖，这才转身走向广场，站在一个圆形比武场上，“静一静。”
众弟子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向比武场中央靠了过去。
那长老看众人静下来后，朗声道：“
今天便是三年一度的大比武，规则还是与以往一样，为擂台争夺，倒下不能站起，或者出擂台者，即为败，连胜三场者，可下场休息，其中表现优异者，入选青玄峰十人榜单，获得法剑一把，可自由出入藏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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