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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更深一点


菲林穿的是便服,从早晨开始便揣着兜在南望角街和西十字街之间来回穿行,像是随意的闲逛,漫步了足足两个小时后,才压低帽檐,若无其事地走入西十字街转角口的那间落地窗被漆上黑色不透光涂层的酒馆。

        酒馆里光线昏暗。

        明明是白昼,却在装饰物和漆料的遮挡下将外界的光线遮盖得严严实实,哪怕是必要的通风口也做了涂层处理,只在四方墙壁的角落上点了数支蜡烛,隐约能看见客人们的身影,有男有女,男人们大多肥胖,女人的身影则尽显妖娆。

        【夜色风情】,是这间酒馆的名字。

        此处的情景,倒确实衬得上夜色风情的名姓。

        菲林看向摆放蜡烛的柜台,烛体红艳之中透着一抹晶黄。

        这是一种别名为南瓜灯的优质蜡烛,由蜡烛领域的大亨格宁烛厂出品,烛油是由多种动物抽取的优质油脂按照精心计算后的比例调配,由手艺精湛的师傅开辟模具制成。

        南瓜灯比普通白蜡烛的燃烧时间要长久许多,更是品位和财富的象征,夜色风情酒馆将这种蜡烛作为照明原料,也意味着进入这个区域的条件。

        奢侈。

        很是奢侈。

        哪怕光线微弱,

        但每一个角落里都透着有钱的味道。

        嘿,这可不是穷小子们能来的地儿。

        “先生。”

        几个强壮的裸臂男人围了上来,他们对菲林毫无印象,而夜色风情是会员制,从不对陌生人开放。

        菲林知道,接下来他就会被质问,如果拿不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这些被训练有素的安保就会“客气”地将他送至门外,一旦他再有尝试靠近的意图,那么客气,也会变得不再客气。

        好在,他对此早有准备,在安保们尚未开口之前,就从左胸的衣兜里取出了一张灰白色的皮纹卡片。

        显然这是一张真皮鞣制的硬质卡片,正反双面除了皮纹的纹理外几乎没有文字,只在左上角的位置以凹刻的形式,刻着几粒比米粒还要更微小的,不注意看都难以察觉的文字。

        no.4o4。

        是编号。

        安保们脸上的漠然与凶神恶煞的气势瞬间收敛,态度恭谨地将菲林迎进酒馆内,同时招来了酒侍,接引他前往空余的桌台。

        没人能伪造酒馆颁的卡片,这些老手们只需要轻轻搓捻右上角的编号,手指传来的触感绝不会欺骗他们,菲林持有的这张卡片的确是酒馆所,且地位非凡。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些什么?”

        刚落座,便有体态丰饶的兔女郎抱着点餐的菜单,笑语晏晏地迎上来,毫不胆怯,直接坐在菲林的右手侧,握住菜单侧向他的怀中,白皙的手臂贴在他的胸前,女郎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让菲林感受到的空气中湿甜的味道浓厚了几分。

        “让我看看。”

        他倒也不在意,神态自若地看着菜单上由荧光涂料书写的餐品,缓声道:“曼顿小羊排、785年的洛丹白葡萄酒、焗蜗牛……甜品随意吧。”

        “好的先生,那么,您还有其他的需求么?”

        兔女郎抬头,脸颊离菲林更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女郎脸上的一抹恰到好处的绯红,以及双眸中的化不开的媚态与渴求。

        她是在渴求,成为菲林的专属酒侍。

        这也是夜色风情酒馆存在的真正意义,看着四周那些肥胖的富商们身边左拥右抱的俏色女郎们就很容易理解,对于富人们而言,夜色风情可不仅仅是喝酒的餐饮地,而是取乐的风流所,是配得上他们身份的高档c馆。

        富人们愿意花大价钱取得进入酒馆的资格,女郎们也乐意成为他们膝下的玩伴,殊不知相比于地下街混乱的c馆,夜色风情的待遇要好上太多,而陪伴一次身份尊贵的客人,更能够让女孩们获取一笔令旁人惊叹咂舌的不菲薪金。

        所以在这个地方,男人们足够主动,而女人们,则主动到疯狂。

        兔女郎显然不肯放过菲林这只小肥羊,他手中的卡片可是最上乘的几张之一,品相对于胖的跟头猪似的富商们相比也是极佳,她已经看见了不下五位同伴的目光紧盯在菲林身上,要是不主动些,侍奉这位客人的机会铁定得被抢去,那可不成。

        “那,你留下来陪我,怎么样?”

        菲林十分上道,勾起兔女郎红扑扑的脸颊细声细语地呢喃。

        “乐意效劳。”女郎娇羞回应。

        餐品和葡萄酒很快端上,菲林的醉意愈深,额际的汗珠愈多。

        身旁,兔女郎的衣物也愈显轻薄。

        两人的脸颊都红透了,菲林的头靠在女郎的香肩上,吐出一口酒气,醉的有些厉害,恍惚着说:“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

        兔女郎连忙招手示意角落中的侍从,同时肩负着菲林的臂膀,接过房间的钥匙,向左手廊道后的贵宾包厢走去。

        饮酒取乐只是前戏。

        对于夜色风情的熟客而言,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不过菲林醉倒的度有些过快了,珍贵的葡萄酒还剩下小半瓶,注意到这边的熟客望向迷醉的菲林,有咂嘴的,有叹息的,有摇头的,也有挑衅的。

        小年轻,真是不懂生活的情趣。

        砰。

        门被关上。

        两人瞬间分开,各自的醉意皆是一扫而空。

        兔女郎提起滑落的肩带,蹲在墙壁的角落,按下一块暗砖,旋出一扇半人宽的暗门,起身回头,恭谨地向菲林行礼。

        “母亲在门后等您。”

        “我知道了。”

        菲林顺着暗门走进,兔女郎则关上暗门,开始布置房间内的装饰,力求一个凌乱,一个激情四射。

        暗门后的通道比他想象中要长得多,走了约三分钟才看见光亮。

        房间内全是实验器皿,穿着白褂的女人束起长,正拿着钢笔在纸上迅地书写着什么,在她左边已经摞起一叠较厚的纸堆。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正对着菲林的视线。

        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爱莲娜眼中的幽绿反倒淡了许多,哪怕是仔细看都很难现这是一双人眼,难怪菲林好几年都没现自己潜入医务室的行为都被一双眼睛盯视着。

        “来。”

        爱莲娜拍拍身前的桌案,指着对面的空木椅:“坐吧。”

        菲林坐下,立刻抱怨:“要进你的信使点真够困难的。”

        “越困难,越安全。”爱莲娜轻微地笑了笑。

        蜘蛛内部有自己的通信渠道,原则是不允许成员们私自交流,但能够在蜘蛛组织内存活下来的老一代都是些实力恐怖的家伙,越是强大越是有着自己的秘密,早听说过组织有过好几次彻查,都没能查到这些隐秘的信使据点,他还以为纯属编纂,没想到现在就置身于其中之一。

        爱莲娜·沃森,要是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医生,那么你早就死了七八遍。

        蜘蛛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对了,刚才那女孩叫你母亲,她和你什么关系?”

        “你是说克莱尔吧,明面上我和她素不相识,暗地里,她算是我的养女吧。”

        “真的假的,你居然让你的养女做娼姬?”

        “你应该说,我收养了娼姬做我的女儿。”爱莲娜又在纸上画写了几笔,“作为我的女儿,当我不在这里时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酒馆主人,在这儿她不必为吃穿住行愁,也不会受到任何哪怕一丁点的欺侮,有什么不好?放心吧,她值得信任。”

        “好吧。”菲林不再过多纠缠这个话题。

        爱莲娜瞥了他一眼,说:“你那儿有什么收获?”

        “比想象中要少,这四个人之间互不认识,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间实验室的位置,每次负责联系的人都会把他们蒙上眼罩,装进货箱里运输,故意在工厂区内随意徘徊,直到弄晕了他们的方向才真正推入地下那间实验室,实验开始时会给他们注射一种引起恍惚的药剂,让他们特定时间段的记忆模糊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穷,一个比一个穷,联系人给出的价格是每次三块金币,这个价格足够摧毁任何理智,尤其是对于穷人,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这是会送命的活儿。”

        “你那边呢?日志研究的怎么样?”菲林反问。

        “不完整,这篇日志上的内容连完整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一点儿也不连续,解读起来相当困难,我也只能理清大致的方向。”

        爱莲娜抽出几页写满符号的纸扑在菲林的面前,这就是解读之后的内容。

        “嗯,这东西……”菲林一脸凝重地沉吟。

        爱莲娜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开口,忽然明白了什么,微讽道:“看不懂直说。”

        “好吧,我看不懂。”

        “这是一种针对生物体的解构过程,通过特殊的合成物品,激生物体内的物质活性,同时利用另一种还不曾得知的方法破坏物质链接之间的稳定性,最终抽取出该区域的组织利用某种方法赶在失活之前转化出裸露的能量,再进行封装储存。”

        “意思是,制造出人体自爆事故的原因并不是实验的目的?”

        “当然,那只是理论环节在实际中失败的副作用,物质向不稳定态的转化率受到环境影响而加快,从而导致整个身体都变成高压状态的易燃物。”

        爱莲娜指着其中几个方向标志说:“你看,根据日志中已有的内容,现在进行的实验被称为【阶段2】,代号为beta,注释为小规模、长周期、对人实验。已经完成的【阶段1】a1pha实验则是用于鼠类动物作为实验材料,所有阶段的目标都是确保物质链接被破坏后的能量稳定性与纯度。”

        “那么很显然,实验最终期待的收获是——”

        “是燃料。”菲林已经很清楚了,低声开口。

        “正确,就是燃料,一种有机的高效燃料,不得不说,我必须得说,尽管实验有悖人伦和极度危险,但这是一种能非常新奇,并且有理可证的研究方向,解读出来的内容已经做到了理论上的严谨与正确,它是可行的。”

        的确,即便以菲林的眼光来看,实验都具有越时代的前瞻意义,涉及到非常深层次的领域,对于紧缺能源的时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研究方向。

        “解构的能量很多吗?”

        “这么说吧。”爱莲娜勾起手指,拇指与食指攒成一个小洞,用另一只食指指着洞口说:“就这么一小块的皮下组织,如果能按照日志中的描述,百分百激与百分百摄取,所得到的能量总和,足够普通的壁炉中燃烧三天三夜的旺火。”

        真是够恐怖的量,难怪明知其中的危险,实验仍在进行。

        这个时代里,能够引起讨论的话题不多,且几乎全部都围绕着一个共同点进行。

        能源。

        能源是这个时代的暗殇。

        地下矿藏的储存很少,消耗度惊人,适合烧制成木炭的树木倒是挺多,但这种乔木生长的位置大多险峻,开采难度大,运输难度更大,两项成本叠加,根本就是入不敷出的买卖。

        哪怕是世界的新星罗塞王国也支撑不住这样巨大的消耗,否则也不会被商会牵制到完全被动的地步。

        没有了能源,时代将会急剧倒退,已有的科技荒废,夜晚不再明亮,寒冷与冰霜降临大地,黑暗与冰雪会覆盖一切文明,王国迎来终焉,人类走向末世。

        没有了能源,世界必然向绝望的一端倾斜。

        于是,求生的欲望滋生疯狂的想法,菲林相信这种人体能源只是其中之一,更多危险的设想同样在暗处悄悄构思,实践。

        “图灵工厂是凯夫拉辖下的工厂,那么这项实验的主导者就是凯夫拉公司吧?”

        爱莲娜敲敲桌角,说:“也许,图灵工厂的注资结构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许多公司都有参与其中,我只能说凯夫拉至少是对此知情的,是不是主导者还不能确定。”

        “蜘蛛有可能参与其中么?”菲林说,“我听说苏丹·萝尔也是共筑会的成员之一,这次阻止警署调查的就是共筑会的势力。”

        爱莲娜稍显惊讶:“你都已经知道共筑会的存在了?”

        惊讶之后,爱莲娜平缓情绪说道:“这种可能性也许有,但很微小,苏丹·萝尔的确是共筑会的成员之一,然而在潘德尔布局的所有商会势力几乎都加入了其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何况我们与凯夫拉之间的矛盾多年来难以化解,图灵工厂的注资者中还真没有苏丹·萝尔,也不排除有个人私自与对方接触的行为存在。”

        “小男孩,你得清楚这种生物能源的意义,一旦研成功,立刻便能够取代现有的煤与油脂的特殊地位,能够掌握这种能源的人先的想法必然是垄断,既然凯夫拉是知情者,那共享给世仇的我们,几率太低。”

        “好吧,我明白了。”

        “对了,你之前问过我,这条几条线是什么意思。”

        爱莲娜拿出日志的原件,扉页的角落里由几条简洁的曲线组成,菲林不认识其中的意思,只觉得这应该和日志的主人有所联系,之前有拜托过她查看。

        “有结果了?”

        “有,不过…”

        “不过什么?”菲林疑惑地问。

        “这是一个签名,用的博尔图文字,因为写的确实潦草,我辨识了好久才认清这几个字,翻译过来后——”

        爱莲娜顿声。

        “是【曼因·霍仕卡顿·西格玛】”

        ……

        ……

        “蠢货们,赶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儿!”

        安塔愤怒地踢踹着属下的屁股,这些天他在图灵工厂的势力6续被架空,听叔叔的意思,上层似乎想将他调离图灵,这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消息。

        掌握图灵这样庞大的钢铁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财富!意味着人脉!意味着他足不出户,就能收敛大把的钞票,去嫖城里最漂亮的女人!

        离开了这里,他将一无所有!

        他当然愤怒,不过不是对自己的无能,而是指向斯坦福,在他看来这当然是斯坦福汇报的过错,真是个贱人,居然不收自己的金条,故作矫情。

        他也就在心里暗搓搓地比划,真让他去找斯坦福,他是不敢的,想到那个神秘的男人他就觉得心里毛,浑身哆嗦,只好把气宣泄在下属和工人们身上。

        这一周的时间他在工厂里已经闹出不少桩荒唐事了,破罐破摔的他根本不以为意。

        “哼!一帮下贱的骡子!”

        安塔忿忿不平地离开,路上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

        晃眼间,他现一名工人的工装上没佩戴工牌。

        怒火瞬间在他大脑中点燃。

        图灵工厂的工牌可是他亲手设计的图样,说是他引以为豪的杰作也不过分,就算在他到来之前,佩戴好工牌也是工厂的硬性要求,都现在这时候了居然还有人不带工牌,这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该死!哪怕我即将离开这里,也不是你们这群贱民能够挑衅的!

        “喂,你……”

        他还没吼出声,就看见未戴工牌的工人直直地朝他走过来,似乎是帽檐压的太低没看见前路,撞到了他面前一样。

        安塔没来由的心中一惊,他看到了帽檐下的那张脸,非常陌生。

        工厂中的工人他大多数都不认识,陌生的面容不算稀奇,但这个人,这个撞到他身前的人脸却陌生得太厉害,那双眼中透露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工人该有的。

        安塔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察觉到心口微凉。

        一根极细的针管透过工人的袖口,插入他胸腔心脏的血管中,注射的液体冰凉,寒意顺着血管向心室汇聚。

        安塔意识到了不妙,惊恐地想要叫出声。

        却没成功。

        甚至连惊恐的表情都没表达出来。

        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要不是工人用手扶住了他,此刻他已经瘫倒下去。

        除了意识。

        他还清醒着,针管中的毒液效力极强,却唯独没有摧毁他的意识。

        可这样更加恐怖。

        他还能清晰地看见一切,听到一切,却唯独行动上无能为力。

        疲劳正逐渐涌上大脑。

        工人扶着他,坐在花台旁的长椅上。

        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衣领,从他的内衬中取出了不少私人的物品。

        安塔无法阻止这一切的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

        疲劳意味着死亡,那种感觉离他越来越近。

        工人摘下了布帽,扣在安塔的脸上,轻拍他的肩膀,神情自然地离去。

        来往的工人很多。

        可谁都不敢接近安塔。

        鬼知道这位暴脾气的工厂主仰着头,脸上盖着布帽是在搞很么鬼。

        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调调?

        工人晃过门卫,轻松离开图灵工厂,随便找了个角落,将工服点燃,火焰燃烧,布料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穿上那件熟悉的风衣,扣上呢帽,走出小巷。

        蜘蛛、苏丹·萝尔·、凯夫拉、共筑会、生物能源。

        各方势力在潘德尔城的交织程度之复杂,远他的预期。

        这是一张前所未见的大网,无数蜘蛛攀爬在丝上,自以为自己是猎手,却极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被另一只蜘蛛吞噬。

        如果有可能,菲林绝不愿意牵涉其中。

        但扮演的身份、参与的事件都让他看不见脱身的可能性,日志扉页上,父亲的名字更是让他深陷泥潭。

        这盘大棋,他已经很难离开。

        既然如此,索性便成为棋盘上的变数,突然出现的棋子,横冲直撞不遵循任何势力的规则,想来也是有趣的体验。

        失去了恐惧,让他不再畏怯任何事的生。

        潘德尔城已经卷起巨大的风暴。

        他的脚,就站在离风暴中央不远处。

        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局面。

        那么,

        就让脚步前进,

        前往风暴中心,

        前往更深处,

        当皮靴已经甩不开淤泥的时候,

        不如,

        陷得更深一点。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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