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首战

尤伦用行动向菲林证明了初见面时的说法，这位导师在授教格斗课程的同时，也兼任了另一门分值不低的重要课程。

        刑讯学。

        其实菲林认为现阶段称之为‘被刑讯学’更加恰当，尤伦会将孩子们单独传唤到小房间内，以各种匪夷所思地方法折磨他们的身体，逼迫他们的精神，一点点地摧残身心意志。

        孩子们需要做的，就是学会抵抗住这份折磨，不让秘密从自己口中吐露。

        这很难，许多人都撑不过前期阶段而就范，后果则是接受尤伦更加严酷的惩戒，孩子们看向尤伦的眼神中，恐惧渐渐加深，像菲林当初那样曾说过‘很高兴认识您’的孩子，早已后悔得肠子翻滚。

        至于菲林，实话实说，他觉得还好。

        精神折磨对他无效，肉体摧残挺有难度，不过早有心理预期，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因此在这巨大迷宫中，经常上演着这样一幕。

        尤伦顶着油亮的光头走在廊道上，其他孩子都低垂着头，避之不及，唯有菲林看见这位刑讯大师不惊反喜，还能凑上去打个招呼。

        “您好啊，尤伦讲师。”

        ‘马屁精’‘受虐狂’这两项头衔开始广泛流传于孩子间，形容的自然就是菲林。

        菲林倒是毫不在意，做自己的事还需要听舆论摆布？简直搞笑！

        尤伦对菲林的行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对菲林的印象却是越来越好，不惧自己只是其中之一，优秀的学习能力，良好的环境适应性，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为数不多能够在自己的刑讯下坚守秘密的学生，统统都是加分点。

        这些加分项不会成为他偏袒菲林的理由。

        但仅仅只是菲林偶尔和自己闲聊几句，他多半不会拒绝。

        训练场，器械挑拣处，菲林从武器柜中取出了那柄在数月前令他手臂肌肉拉伤的，4磅重的反曲刀。

        这把刀完全由粗钢著称，刃身未开，几乎可以算作钝器，菲林拿在手里仍然觉得有些沉，不过这已经是他能选择的武器中最轻的一种。

        “实刀？”

        尤伦靠在墙角，点燃自己刚刚卷起的烟卷，抽吸一口，呼出烟圈，斜眼看着菲林手中的反曲刀，说道：“伤好了？”

        距离菲林手臂拉伤已经过去了近两月，这两个月中他在格斗科目上得分数少得可怜，受伤的胳膊连反曲刀都拿不稳，只能用木刀代替，而木刀这种训练用具即便击中木偶，也不能得分，只是用来熟练技巧的工具。

        “差不多，总不能一直提着木刀，毕竟离我的初场对决只剩下不到一周了。”

        菲林活动了一下手臂，让肌肉伸展开，冲尤伦笑道：“讲师觉得我能胜么？”

        尤伦未作考虑，直截了当地说：“不能，从任何角度，任何方位看，你都必输无疑，但你看上去又不像是放弃，我倒是很好奇你这小东西打算玩些什么花样。”

        “您这是在为难我呀，除了这把刀我又不能带其他东西。”菲林说，“讲师知道些什么更厉害的东西吗？”

        “有倒是有，装备部里有不少蒸汽整备线上的新式武器，结合气流推动和燃料燃烧让传统武器的威力得到倍增的效果，不过别说你了，就连我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那些玩意儿。”

        听到了有趣的消息。

        菲林微微眯合眼睛，蒸汽时代的新武器看样子并不属于绝密，至少在尤伦这一级别的讲师圈子里毫无避讳，不过对于孩子们就是罕有听闻的机会了，如果没有和尤伦闲聊，他本该是对此一无所知的。

        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利用所有能利用的。

        这句写在指导小册扉页的话语，或许只有菲林以及极少一部分人记住了。

        “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菲林耸耸肩，说道：“不过我听说，有些人能够在不借助外部道具的情况下，使出匪夷所思的能力，讲师有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吗？”

        疯狂暗示？岂止如此。

        菲林认为自己的说法已经赤裸裸的不加掩饰了，也只有在现下这种情况，他与尤伦的交情足够到位后，才敢将这个问题抛出去。

        等待是漫长的，哪怕只有短短数秒。

        尤伦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靠着墙壁，又吐出一口烟圈。

        “你该去训练场了，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菲林提着刀，向尤伦行了一礼，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不做任何纠缠。

        够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虽然尤伦并未明说，答案却已经明了。

        如果只是并不存在的虚构物，又何必避而不谈？

        菲林站在训练场上，反曲刀狠狠地劈砍在训练木偶上。

        锻炼肌肉力量与记忆的同时，他的思绪转移到了数日后的实战对决上。

        实战对决是季度性的活动，每三月举行一次，相当于季度考核，每个人需参与三次对决，根据胜负判断考核得分，首战胜利的起始得分为4，如果连胜，则会在基础得分上乘二倍。

        例如两场连胜，总得分就是12。

        如果当季三场连胜，就能揽获28个考核分。

        更可怕的是，下季度的对决中，初始考核分将继承上季度的最高分值，继续呈指数性增长，连胜给予的奖励幅度提升非常恐怖。

        虽然为了防止指数爆炸导致数值崩坏，而将单场最高得分限定在64，但对于常胜选手而言，一季度最高将得到192的超高分，这已经超过了常规课程全年能够得分的总和。

        简而言之，在对决中，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制度中可没什么厚积薄发的机会，想要得分，就只有取胜一条途径，个体之间的得分差距会在对决中拉开得难以逾越。

        菲林现在已经因为格斗的耽搁而落后了不少，再被对决延误，那就真的没救。

        他输不起几场了。

        “我的第一个对手。”

        菲林低声道：“霍兰顿·比冯。”

        ……

        ……

        对决将在午后开始。

        菲林端着餐盘，随便在食堂中找了处空桌坐下。

        他刚提起刀叉，就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阴影。

        砰！

        魁梧的男孩将餐盘粗鲁地放置在桌上，溅起的汤汁浸到菲林的袖口上。

        菲林抬头认出了对面刚坐下的人。

        “霍兰顿，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霍兰顿·比冯，他待会需要面对的对手。

        “衣服？哈哈哈，真为你这胆小鬼感到悲哀，现在你还有空关心衣服？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霍兰顿直接用叉子串起一大块劣质烤肉排，吸吮进嘴中，很难嚼烂的劣质肉排在他凶猛的牙口中没撑过两秒，便被咀嚼得稀碎，吞入口中。

        “知道吗，待会我会用一种很有艺术感的方式让你两个月之内下不了床，这里可有不少人想看你这马屁精被蹂躏的样子，当然了，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现在就把剩下的所有考核分交给我，我会给你认输的机会。”

        “不可能。”菲林断然摇头。

        霍兰顿眼神一横，闷声道：“不识好歹的小家伙，你会后悔现在做出的选择，看看你盘中这些可怜的食物，它们很快就会以呕吐物的形式泼在地上，怪浪费的。”

        霍兰顿几口吃完餐盘中的食物，又骤然出手，叉子贯穿了菲林盘中的羊肉团。

        “密西斯肉团，我说怎么食堂那儿一颗也不剩了，原来被你这小东西拿走了最后的。”

        霍兰顿毫不客气地吞下肉团，拍着桌子站起来，“味道不错，权当我为你分担呕吐的压力了，不用谢我。”

        嚣张、跋扈、尽显嘲弄，这就是他需要面对的对手。

        菲林抖了抖袖口，指甲片大的白色药片捏于指间，送入口中，然后他才开始解决盘中的食物。

        “还不错。”他说。

        ……

        ……

        菲林提着反曲刀，霍兰顿戴着指虎，双方站在了格斗台上。

        他们都赤裸着上身，霍兰顿绷紧时每一块肌肉间都构成流畅的线条，相比于菲林初现雏形的肌肉线条，真是不知道高到哪儿去。

        霍兰顿握拳进入战斗姿态，眼神带着讥讽，看着菲林瘦弱的身躯。

        “开始吧。”尤伦喊道。

        砰！

        指虎和钢刀瞬间撞击在一处，剧烈的震颤让菲林连退数步，霍兰顿则是一步未退。

        菲林稍稍喘息，开局他便落在了下方。

        围观的众人，包括尤伦在内，都微微摇头。

        他们看不出菲林取胜的可能性。

        霍兰顿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上前，挥动拳风逼近，被这凌厉的双拳封死左右的菲林，只能压着身体向前一跃，借空隙逃出霍兰顿的攻击范围。

        菲林躲过后，立刻转身，反曲刀由右手过到左手上，右手握掌为拳，直接轰向刚刚转过身来的霍兰顿小腹处的位置。

        而霍兰顿的双臂，已经做好下压的姿势，随时准备着砸向菲林的背脊。

        时间，在此刻稍缓。

        如何击败霍兰顿？

        这个问题菲林已经思考了好几天，体能上他处于绝对的劣势，操控武器的熟练度也大大不如，单纯以格斗能力本身作为讨论的依据，菲林连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

        哪怕他像在茧中那样，用疯狂的一面对付霍兰顿，可后者同样是从茧中杀出来的狠人，即便命中，效果也不会有多大，更可能的是霍兰顿借此掌控他的身体，来一顿凶猛的狠揍。

        好在，格斗的胜负，未必仅仅由格斗能力构成。

        想要获胜，他得取巧。

        由于手臂拉伤，他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中频繁出入医务室，这对他而言是个绝好的机会。

        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除了疗伤外他做了两件事，一是摸清了驻守的两名助理医师和六名看守卫兵的活动习惯，二是在这八人日常活动的盲区时间中，窃取了医务室的钥匙，悄悄刻下了模板，利用工具打磨出粗糙的备用钥匙。

        一周前，他得到了对决的名册，同时开始调查起霍兰顿的经历，尝试摸清这个人的习惯。

        霍兰顿很骄傲，体能的出众也让他有骄纵的资本，骄纵让他疏于防范细节，给了菲林可乘之机。

        菲林在调查中发现，霍兰顿原本是密西斯人，在小时候被人抓住，偷偷运到这边，最终又被组织看中，来到这里，由于儿时的记忆，他对密西斯式的餐品由衷热爱，几乎每日的餐盘中都少不了密西斯特制的烤羊肉团。

        密西斯羊肉团在食堂可不是什么热卖菜品，换做前些日子，卖到食堂关闭都会剩有不少残余，怎么恰巧今天就只剩一颗？

        巧合？当然不是，菲林提前付出了一大笔分值，买通了食堂的掌盘手，刻意缩减了密西斯肉团的数量，并得到了保密的承诺。

        计划开始，菲林与张盘手对上了眼神，最后一颗羊肉团端在他的餐盘，他悄悄地捏碎了手中的药片，细碎的粉末立刻融入了羊肉团的酱汁中。

        柚安药片，他从医务室的药柜中顺走的常用药之一，通常被用来治疗哮喘。

        菲林在工业化学中曾看到过，柚安药品中含有的一种元素物，会与另一种异构分子进行重组，最终形成慢性刺激物‘费塔’，而熟透的羊肉恰好会分泌出这种异构分子。

        他端着准备好的餐盘，在食堂周围游离了数圈，等到霍兰顿之后，故意在他面前晃了几遍，这才找到位置坐下。

        以霍兰顿的性格，应该不会错过这个羞辱对手的机会。

        果然，霍兰顿咬上了他早已布好的饵，更是如他所愿，粗暴地抢过羊肉团，自己咽下。

        残余的酱汁还混在食物中，菲林默不作声地拿出另一种药片咽下，中和掉合成物的刺激性，这才放心用食。

        随后，两小时过去，药性开始在肠胃中生效，他们赤膊站在格斗台上。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如何击败霍兰顿·比冯？

        答案很简单。

        菲林背身佝偻，右拳骤然加速。

        轰！

        他快过霍兰顿一步，抢先攻击到他的小腹处，指关节施力，同时翻转拳头，搅动他腹部的肌肉，刺激内里的肠胃活跃，加速吸收合成物的刺激药性。

        霍兰顿的重拳即将砸下。

        菲林默数着时间，应该是时候了。

        霍兰顿双拳的轨迹发生畸变，腹部突发的绞痛感猛烈地刺激他的大脑。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菲林尚未懈怠，他深知现在霍兰顿还有还手的可能性，他必须彻底抹除所有未知。

        捏着霍兰顿的腰带，他灵活地溜到身后，脚尖微垫，向上一跃，同时左手握着的反曲刀向上抛掷。

        失去掌控的反曲刀在空中自由地翻转。

        套入物理学公式，预计坠落时间，嗯……

        菲林必须承认，他算不出，也算不来。

        反正很短就是了。

        短到最多只能容许他做一个动作。

        啪！

        他的双掌收合，猛地拍击在霍兰德的双耳上。

        嗡！霍兰顿的脑子里一片嗡叫，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恶心感由脾胃冲上了大脑。

        菲林脚尖落地，换做右手接住坠落的反曲刀，自背后伸出，搁在霍兰顿的脖颈上，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握住刀尖，发力向后猛拉，完全把刀当做结实的绳索。

        一条发紫的勒痕出现在霍兰顿脖子上。

        菲林收手，自信地转身走去。

        霍兰顿身体失去支撑，双膝跪在地上，勉强用手支撑住身体，胃部翻涌得厉害。

        呕！大量的呕吐物泼在格斗台上。

        正如他之前预测的一样，只不过对象换成了他自己。

        “菲林胜！”

        尤伦直接宣布结果，对其他人吩咐道：“拖下去，把地面打扫干净，费用直接从他的名下直接扣除。”

        尤伦挥了挥手，不悦道：“真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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