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偿还

赫君黎收到消息时正在和王猛讨论训练军队的事情。

        这王猛是江南一带的一员猛将，手中的兵权亦是大得惊人，只是江南一带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军队也一直都是做些日常的巡查和守卫，一时间有些放松。

        不过好在王猛此人一向严谨，军中的规矩更是严格，他所带领的军队一向都严加训练，与赫君黎来说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但是，赫君黎甚至如果一旦开始作战，他不仅要面对漠北的强兵，还要面对来自京都的打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相当于是毁了江南所有的兵力。

        为此，他一直都在研制战略战术以及军队的训练事宜，王蒙经验丰富，自然与他一同研究。密函到达赫君黎手里的时候，他也在场。

        京都的消息一直都被左相封锁，所以身处江南的赫君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密函上所说的事情时，不禁陷入了沉默。

        先前决意离开京都之时，他就觉得心中烦闷不已，没想到竟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到先前母亲的突然离世，赫君黎心口一阵疼痛，如今再看到密函，更觉得两件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

        放下密函，赫君黎先告诉了尹舒鸿这件事情，然后决定先孤身一人前往京都查看。毕竟，上一次派出去的暗卫至今未归，想来应是遭遇不测，以后行事必须要更加谨小慎微了。

        尹舒鸿本来还想阻拦，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也只能同意。赫君黎如今武功高强，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与此同时，尹芷涵也赶去了夏国，查看那里的情况。

        彼时，赫景逸正看着桌上的信函发愁，这里所有的宫人都被调走了，就连饭菜也是由外面的侍卫递进来，想要传送消息简直难上加难。

        正思拊着，一个身影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在赫景逸惊叫出口之前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小声道：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赫景逸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却没有了方才的挣扎，等到尹芷涵放了手，赫景逸转过身来，入目的就是一双血色的瞳孔。

        “你可知道左相有什么企图？”

        “如今尚不明确，不过，他应当会先从父皇那里着手。”

        尹芷涵沉思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了桌上的信件，道：

        “这是准备给谁的？”

        “烦请交由明妃娘娘……”

        赫景逸正想解释明妃是何许人，尹芷涵就拿着信件飞身离开了，等到赫景逸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房间只剩下一片寂静了。

        再次踏足这个熟悉的小院子，尹芷涵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突然出现在明妃的身后，看到她悠然自若的逗弄着天儿，尹芷涵攥紧了手中的信。

        “魏离大将军怎么会突然来到我夏国，而且还是我这一介弃妃的小院子？”

        明妃又逗了逗天儿，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她，尹芷涵抿了抿唇，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当初在漠北，多谢了。”

        明妃指尖一颤，眼中一丝不易捕捉的温情转瞬即逝，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坐吧。”

        尹芷涵依言坐下，将手中的信笺交给了她，淡淡的说：

        “这是大王爷让我交给娘娘的。”

        明妃嗤笑一声：

        “你何时变成了信使？”接过那封信，直接将它扔在石桌上，冷声道：

        “你明知道，我不会帮他。”

        “既然如此，娘娘当初又为何要帮我？”

        尹芷涵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想要把这个人彻底看穿。

        “想帮就帮，何须理由？”

        “娘娘心中有恨意，所以想要这么做，可是心中明明心怀着天下，残留着一丝赤子之心，如何能够做到真正的狠心，如今还未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娘娘还可以收手。”

        “尹芷涵，你不要忘记了，我们都只是平凡人，就算你重生了一世，就算我与常人不同，我们也终究无法扭转所有的事情，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尹芷涵陷入了沉默，手指渐渐抚上了颈间的血珠，它时不时会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而每逢此时，尹芷涵就觉得自己如遭重击，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

        “那如果，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呢？”

        明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句：

        “如你所知道的，我平生，只恨了那么一个人呐。”

        两人的交谈最后只能以沉默告终，但不容置疑的是，两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目标。

        这一日晚上，明妃去了赫玄烈的寝宫，因为左相的吩咐，没有人敢阻拦。

        回想起来，这是一别十八年后，明妃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先前见面的两次，一次是在小院里，一次是在大殿上。

        但是这一次，意义重大。

        进了寝殿内室，明妃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赫玄烈，想到他曾今的恣意潇洒，想到那时的挥斥方遒，想到战场上的浴血厮杀……

        往事就像是走马观花一般的在脑海中浮现，但是无论是哪一幕场景，明妃都没有看到过男人如此狼狈的模样，记忆中的他好像一直都是英勇神武，高高在上，是睥睨众生的王者。

        可是现在，他就躺在床榻上，明明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却再没有力气指点一二，现在的他，比初生的婴儿还不如。

        明妃缓缓的走到他面前，每一步就像是踩在心坎儿上，当年的事情如同尖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剐在她的皮肉上，鲜血淋漓。

        靠近床边坐了下来，赫玄烈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强行扯出一丝笑容，似乎是预料到了一切，他认命的开了口：

        “你终于，来要我的命了。”

        明妃勾唇一笑，笑的明艳动人颠倒众生，澄澈如清泉的眸中暗藏了波涛汹涌的情绪，最后却只是轻柔缓慢地说了句：

        “是啊，我来要你的命了。”

        要你的命，来偿还十八年的痛苦，要你的命，来偿还当年骨肉剥离的痛苦，要你的命，来偿还我今生今世最大的错误。

        走出宫殿的那一刻，明妃仰天长笑，笑着笑着，一滴清泪就滑过脸颊，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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