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意

“方才郑良娣来过了，送来的药材我都收下了，已经派人送去给需要的人，段澄代那些人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段澄起身行了礼，严清却一直没说话，许久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今日穿着黑色的衣裳，金线绣着龙纹，看起来既尊贵又冷酷。

        “是她送的，别来谢我，”他许久才丢下一句话，“别与她走得太近。”

        看时辰已经过了午膳时候，他不知来了多久，在这里坐了多久。

        “冬日踏雪寻梅也是一桩美事，出去走走吧。”

        这样的天气，段澄是只想待在暖和的屋子里的，但他已经先出了门，段澄忙从门后拿了伞追出去。

        “别着凉了。”

        头顶撑开了一把油纸伞，上面绣着开紫花的兰草，伞大概一直跟草药放在一起，有淡淡的药箱。

        身侧的人也有悠悠的药草香，严清转头看她，他很不明白，有时候看段澄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太傻，但总会觉得她可爱，怎么都移不开眼。

        他比段澄要高一些，伸手去拿伞，却只是覆在了她的手上，然后他这一次没有再问可不可以说，段澄的性格非要他把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你别误会，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这么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过，阿澄，你看这大雪之下的虞都，其实也很安静、很美对不对？”

        大雪最是干净，能埋掉一切的尔虞我诈，只留一片白茫茫的干净大地。

        段澄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她等他说完，她知道他有很多的话要说。

        “你愿意把这里也当成你的家吗？”

        “你的追求、你的抱负我都明白，你想做便去做，我都会等你，只要你会回来就好。”

        “我不会轻易许诺，但我若是说了就定能做到。阿澄，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吗？”

        院子里很安静，静的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院子里的梅树不知何时悄然绽放，红梅、白雪最是好看。

        两人撑着伞在雪地里静静站着，段澄看着严清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她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她有那么一刻，竟然真的想去过严清说的那样的生活，被一个人牵绊，走到哪里都想着回到他的身边。

        “你说这些话，是有把握我会答应吗？”

        严清换了只手撑伞，牵着段澄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开，然后他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你猜对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严清笑了，所有的担忧、怀疑全都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但是，”段澄转过头看着他，“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什么？”

        看他急了，段澄笑了笑，“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包括你所中的毒，再等等吧，等这些都结束，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严清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又追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段澄看着他许久，终于开口，“我最近总出府，是因为我在查我的身世。”

        “什么？”

        这件事严清虽然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段澄竟然知道了。

        “师父跟我说，我的父母是谷中医者，他们云游在外，生下我不久便意外离世，但前两日，我偶然得知，那对夫妻并不是我的父母，而现在，虞都有人在查我的身世。”

        虞都还有人再查？严清愣了愣，段澄到底有什么特别，还有昨日进宫时太后的召见，还有父皇，他对段澄可格外青睐。

        那么，今日的刺杀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不想交段澄救自己，还是因为段澄本人？

        “这样的事怎么不先与我说，”严清叹气，“若是你想知道真相，我这里总是来消息更快一些。”

        段澄点了点头，“本来一早就准备说，哪知道回来的路上就被人堵了，对了，查到那些人的身份了吗？”

        她现在才想起来问那些人的来历，严清笑着摇了摇头，牵着她慢慢走着，“查不出身份，你跟他们交手可有什么发现？”

        “他们训练有素，绝对不是普通杀手。”

        那一幕严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害怕，看段澄却一脸淡然的样子，想来这些年段澄过得也并不平静，才会在面对刺杀时这样习以为常。

        严清突然开口，“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你知道我常年病着，很少出去，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我想听听，也想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

        那天他们在院中踏雪赏梅，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屋，晚膳前都喝了一大碗姜汤。

        晚上做完针灸，段澄又写了两个方子，众人都退下去了，段澄才说道，“我这些日子可能要常回铺子。”

        以往出诊段澄也极少住在病人家中，一来是的确不便，二来还是自己家舒服。

        严清一听就不高兴了，“怎么了？”

        “师叔要回药王谷，年底，铺子里得有人看着。”

        “怎么你一来他就要走呀？”

        段澄笑了笑，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针灸和药浴还得再做，我每日都会按时过来。”

        记得初见时，还为了他所中的毒担心，现在已经解了七八成。看这样子，是抓不住下毒之人了，不过，人好了就行。

        “那你来府里用晚膳吗？”

        他还在讨价还价，严清明白，段澄一旦搬出去，那就跟以前不同了，但他更明白，段澄不是普通女子，她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会成为谁的附属品，他如果要得到她的心，就必须给她足够的自由。

        严清穿着寢衣，伸手去牵段澄的手，“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像今早这样的事，我不能再看见第二次了。”

        他的五官长的极俊秀，但气质又冷，这样的搭配让他有一种别具一格的魅力，段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药王谷在京中有多少人手？需不需要我派些人过去？”

        段澄的手被他牵着，药浴后他的手比平时要热很多，暖到了人心里，段澄笑了笑，“不用，你放心。”

        “你父母的事我会去查，尽快给你答复，放心。”

        “好，”段澄抽出手，帮他盖好被子，这才提着药箱离开。

        院外大雪已经停了，月光照在雪地上，亮的此言，绯云已经整理好了行李，看见段澄回来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快走吧，再晚宵禁了多有不便。”

        “嗯。”

        马车从后门驶出府，段澄自己竟有些不舍，这一个多月来与严清日日朝夕相对，如今骤然离开，虽然知道每日还会来，但竟有些不舍了。

        靠在马车上，段澄第一次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这些日子她的用心全在严清的身体上，一心想着怎么替他治病解毒，严清这个人本身，她倒没多加注意。

        段澄从来没有过为什么人停留的想法，这是第一次，她觉得他什么都好，他的温柔，他的小心试探，还有他的包容，永远都叫段澄觉得安心。

        “姑娘睡着了？”

        绯云轻声问着，一边给段澄膝上盖了外衣。

        “没有，快到了吗？”

        “还要一会儿，”绯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姑娘很喜欢祁王爷吗？”

        看段澄点头，绯云又说道，“我比姑娘大一岁，跟在师父身边也见了不少，姑娘常年在西北有所不知，王室娶亲贵在家世，药王谷虽然声名显赫，但到底出自江湖，王爷要娶的王妃却定要出自世家，姑娘，往后怎么办？况且那郑良娣也不是好相与的。”

        这些却是段澄没有想过的，喜欢一个人，最好的结局便是与他共度一生，但严清，好像没有办法做到…

        绯云看段澄久久没有回答，叹了一声，说道，“姑娘好好想想吧。”

        在绯云看来，姑娘这样的人物，就该自由自在的活一生，而不是嫁入王室宫廷，处处受人管教，委屈自己过一生。

        马车缓缓驶进一个小巷，停在了一座院子外，门口有颗长青的树，不知是什么。

        段澄和绯云在门口下车，门口早有人等着，尚达快步上来，乖巧的行礼，“欢迎师姐回家。”

        伙计驾了马车从后门入府，段澄等人从正门进去，一进大门就是一排修竹，绕过去便是正厅，两边是厢房，用作书房和卧房，后院也是一院子的屋子，打开后院的门便连着铺子的后院，很是方便。

        几人在前厅坐了，虽然天色已晚，师叔的几位弟子却一直等着，上来行了礼这才各自回去。

        医家与众不同，只看你医术，不论年龄，不论老幼，段澄是药王谷有名的少年天才，颇受大家敬重。

        “姑娘且先住着，若是有哪里不顺心的，尽管与老叟说。”

        说话的是铺子里的掌柜，也是师叔多年的伙计了，段澄道了谢，又问了些铺子的情况，这才叫他回去。

        “奇叔真是唠叨。”

        尚达在京中混熟了，没大没小的，段澄瞪了他一眼，“不可无礼。”

        “知道了，”他到底年轻，说着一拍脑袋，“不好，大事忘了，柳大哥方才派人来报信，晚些时候与玉姐姐同来。”

        “好。”

        不知他们带来的什么消息，段澄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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